泡在图书馆

杨晓舟

“我不在图书馆就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这是我进入大学第一天起一直沿用至今的QQ签名。好友们有的预测我前途无量，有的感慨我“腹有诗书气自华”，有的询问我的职业规划……集体的智慧启发我思考，我这个图书馆控是怎么炼成的呢？旁人的揣测显然没击中要害。

在刚进大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图书馆一度是我的避难所。记得大一注册完的那天晚上，我和家里派出的护送代表——二姐，躺在学校旅馆里的床上怀疑人生。二姐自嘲地说她的大学就是四年宽带加一场恋爱，并且忍不住告诫我，大学时光切不可浑浑噩噩地度过。她这剂预防针的药力不小，让我想放浪形骸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入住新宿舍，室友四人一起吃饭。席间，牙子问我们大学有什么计划，语气里透着小心翼翼。兰兰说她会考研，玉子则计划考公务员，牙子说她毕业后会回老家找份工作。之后大家都望向我，其实上大学前我唯一计划过的是谈一场恋爱，但跟她们一比我觉得有点傻，就瞎编说我的理想是当学生会主席。意外的是，大家都夸我有想法。

可惜我无论是参加学生会竞选还是应征社团干事，统统在海选时就被刷下，理由是竞选理由不充分，对团队的认识不够，而我的三个室友反倒一路高歌猛进打入学生会内部。独守寝室的我，就打听着路线去了图书馆。

我就是在这里认识了最好的朋友阿林。她说我总爱坐在靠窗的位置，翻着泛黄的古文书，可以几个小时不抬头。她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你很刻苦，是在准备考研吗？”我的回答是：“没为什么准备，兴趣所在而已。”

我开始觉得她有趣，是在聊过几次之后她突然问我：“你知道关于图书馆的传说吗？”

“传说？什么意思？”我是真的好奇。

“就是美丽的女孩站在书架间，突然手里的书滑落，男孩在半空中接住，递还给女孩的时候说：‘列夫·托尔斯泰也是我喜欢的。他们就倚在书架边从海明威谈到纳博科夫，从存在主义说到弗洛伊德。”

我不禁大笑，收回心神时才发现周围数十双眼睛注视着我们。我和阿林都满面通红地埋下头去，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都不敢做声。我写纸条给她：“你是念理工科的吗？”她用极丑的字回复：“物理与电子工程。”我心想难怪呢，这么“琼瑶”——也许大多数人觉得学文科的女生都相信风花雪月，其实恰恰相反，最美的文字她们都读过、写过、领会过了，不经雕琢的现实世界于她们的浪漫来说，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而让我们情谊精进的是她自曝说，她泡图书馆的原因是希望有一天实践她的图书馆传说，我也推心置腹地告诉她，我多想在大学开启我的初恋，但我不相信什么传说。

也许是阿林的单纯劲太强，让我总想实验一下她的那个传说。比如我会在从书架上抽出书来的时候看看缝隙里是不是真能看见一个销魂的背影，结果却只看到排放在另一侧的书；比如我会在拿着书的时候故意把书掉在地上，看有没有人及时出现把它接住，最后只换来管理员阿姨的警告。每次验证失败，我总是嘲笑自己白痴，竟相信这样的编排，然而不做我又不甘心。

又是一个慵懒的午后，我起身绕过阿林去书架找书，看到一个陌生的书名，随手拿下书来翻翻，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猜火车》这本书不错的。”我抬头望着说话的男生，心里一阵狂喜。正当我在最短的时间里调整好面部表情想要说话时，男生突然像在片场笑场一样乐得直不起腰。我愣在原地，直到越过男生肩膀看到站在不远处痴笑的阿林，我才知道自己中了计，径直向她扑打过去。

男生是阿林的哥哥，比我们高一级。阿林说她常常看到我去验证那个传说，可是又不承认，还老是嘲笑她，就拜托她哥哥来合谋整我。就这样，我们奇怪的两女一男图书馆控组合正式形成。

大三之后，阿林决定考研，我想反正没什么事，就和她约定考同一所学校。这样，泡图书馆更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大学四年，我最值得自豪的是，只要你告诉我作者，我就可以给你说出我们学校图书馆放这书的书架位置。无论是毕业季还是考试周，我都知道什么时候去会有位置，什么位置的采光最好，风吹得最少。我没有完成我的大学恋爱计划，但关于友情、快乐、良好性格的收获却是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