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银行水平的演讲

同人于野

我有一段时间喜欢看《百家讲坛》，发现很多主讲人事后感慨录制一期节目实在太累了。整个人像工具般被导演摆弄，讲稿要反复修改以适应电视播出的要求，学者的风格尽失。

如果有人不适应《百家讲坛》的制作方法，说明他没抢过银行。

早期抢银行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一般在天黑以后进行，趁着夜色用炸药炸开金库拿钱走人。大约从1920年开始，美国银行业的安保技术进步了：普遍安装了报警系统，又用水泥加固了金库。一时间黑帮没什么办法，但很快抢银行的技术也升级了。

这个技术进步要归功于外号叫“男爵”的Herman Lamm。

Lamm是德国人，曾在普鲁士陆军服役，被开除后移民美国。1917年，他想出了一套抢银行的新方法：使用军事原则。他发明的这套系统后来被称为“Baron Lamm Technique”：

首先要提前几周开始准备；要去银行踩点、画图，甚至假装记者去了解银行内部的运行情况；给每个人分工，放哨、守大厅、抢金库、开车，各司其职；事先用仓库演习；严格执行时间计划，规定的时间一到，不管拿没拿到钱都必须离开；侦察确定不同天气情况下的逃跑路线，并计算时间；在车的仪表盘上，贴一份尽可能精确的地图。

Lamm把抢银行变成了艺术。从1919年到1930年，Lamm集团在全美范围内抢了数十万美元。

不知道有多少老师会用这种“抢银行的精神”备课。但有人是这么做的。据说，美国最厉害的脱口秀演员，可以连续4个小时不讲重样的笑话，而且其节目中包袱的密集程度远远高于任何一段中国相声。

美国人做报告的水平普遍高于其他国家的人。这不仅仅是英语的问题，而是美国人对演讲极其重视。

王岐山有一次访美，在告别晚宴中，他发表了脱稿演讲《中美关系应顺应历史潮流》。这篇演讲看似很“即兴”，实际上是下足了功夫的。从在座的人开始讲，说到老师，说到自己老师的学说，引出历史潮流，然后回到中美关系，环环相扣，听众的感觉就好像听了个故事。而故事的最重要作用是把听众绕进演讲者预设的逻辑中去，使其最终不自觉地被说服。

最后有必要介绍一下抢银行故事的结局。Lamm是怎么死的呢？1930年，他在印第安纳州Clinton镇抢完一家银行撤离时，车胎爆了。他和其他三人很快抢了一辆车，但这辆车装了限速装置，时速不能超过56千米。他们又抢了一辆车，但这辆车只剩下一加仑汽油。最后在警察追击的时候，两个人投降，Lamm和司机被击毙。所以，准备得最完美的计划也有可能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