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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妻

2013-05-14林晰

桃之夭夭A 2013年12期
关键词:老夫姑姑

林晰

前面比较言情后面就慢慢的走悬疑风了……感觉还可以!过初审

二审意见:弃妇文总是有很多人喜欢的,这个文我就比较喜欢,过

【玄武殿】

弃妇不易娶

1

“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无子,嫉妒,口舌,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恶言,情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

纸已经泛黄,字迹却还清晰无比,苏婉捏着休书的一角,面色平静,一双眸子如同古井般,看不出一丝波澜,片刻之后,她的唇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

五年前她刚刚小产,夫君就将这封休书送到她床前,理由是她为了救一名老者,不小心失去了腹中的孩儿。而其实她比谁都清楚,这个男人觊觎她的外甥女柔儿许久,要沾手却被她拒绝,才恼羞成怒,借此赶她出门。

当日她就被家仆丢到了门外,连随身的衣物都无一件。彼时,柔儿不过十三岁,她又病着,如果不是曾经救助过的人出手,只怕已经横尸街头。

这屈辱压在她心头许久,心中的怨愤才平息,可是却把休书留在身边,不仅是证明自己的身份,更是要告诉自己,不可以再犯错!

从此之后,虽然还会赠医施药,却不再愿去沾染那些来历不明的人。

马车轻轻颤抖一下,将苏婉的思绪拉回,她掀开帘子走下去,就见到柔儿站在门口说道:“姑姑回来了!”

经过这些年的努力,苏婉依靠着自己的医术养活她和柔儿,可是到底门第不高,柔儿的年纪生生被耽误了,略略一算,她也已经十八岁,该为她找个归宿了。

苏婉有些感慨,拍了拍她的手问道:“虽然已经二月,天还是冷的,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姑姑……我……”她低垂下眼,不自觉地将手中的帕子捏成一团。

苏婉却是脸一沉,只有在非常紧张的时候,她才会做出这个动作来:“家里出事了?”

“没……就是……”柔儿紧张地看了她一眼,咬了咬牙,一把拉起她,径直往内屋走去。

还未进门,苏婉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她拧眉,迅速朝床上看去,随即转过头,朝柔儿说道:“把他丢出去!”

柔儿脸色大变,她腾的跪下来,泪水便滑落:“姑姑,求你救救他吧!”

她丝毫不动容:“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被赶出陈家的吗?”

柔儿只是哀求:“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这位公子,他真的伤的很重,姑姑不是说医者父母心么,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

“柔姑娘,不用求她!”床上传来嘶哑的声音,转头看去,却见他已经撑着身体,看向他们,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流,显然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她若是不愿意,那

闻言,柔儿却是哭得更厉害,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放手:“姑姑……求求你……“

苏婉看了那男子一眼,又看了看柔儿,叹了口气:“救他可以,但是治好之后,他得挨我三十大板。”

柔儿神色大变:“姑姑,就算治好他的身子骨也弱得很,怎么可能撑得住那三十大板……”

她冷冷说道:“连这点皮肉之苦都受不住,怎么配当男人。”

“好,我答应!”男子强撑着说完这句话,直直往地上倒下去。

苏婉忙冲上前一把扶住他,被纱布缠绕的伤口渗着血迹,颜色发黑,明显是中毒了。

2

两个月后。

“苏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苏婉看着眼前的男子,经过调养,他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此刻,这个名叫裴绍的男子面如冠玉,神采飞扬,难怪柔儿会把持不住。

想起今天早上,苏婉便有些沉重,她去花园采一些花为柔儿做定神香囊,没想到,竟在花园里撞见那一幕。他唇角噙着笑,尽管满面红霞,柔儿却还是抬起头,用着着迷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沉溺在他的笑容里头。

那个时候,她的心一沉,回来反复思量之后,终于做了个决定。

听到他的问话,苏婉这才淡淡开口问道:“不知苏公子家中可有妻儿?”

裴绍眉毛一挑,毫不犹豫反问道:“苏姑娘这是要为我做媒?”

一下子被揭穿了心思,苏婉有些讪讪,却还是继续问道:“你只告诉我有或者没有?”

“看样子是了。”他却是一笑,似乎并不紧张:“你亲自开口,那个人是不是柔姑娘?”

这个男子并不喜欢拐弯抹角,在心中下了定论之后,苏婉索性不扭捏,点头应道:“对。”

他敛了笑意:“不,我不会娶她。”

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意外,她已经做好了两种准备,只是犹自不甘心:“为什么?你家中已有妻儿?”

“我没有妻儿。”

“那为什么?柔儿心地善良,性格温和,而且她救了你!”

他反问道:“救了我就应该以身相许么?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

她的脸色一沉:“你二人年岁相当,又郎才女貌……”

“年岁相当。”他微微笑道:“敢问苏姑娘,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么?”

苏婉哑然,坦白说他来的这一个月里,她满腹心思都用在解他的毒,根本没有去细细查询他的来历背景,现下想来,自己过于鲁莽了,只想着柔儿喜欢,却忘记把关。

“我今年二十五,如果没有算错,比你还要大上三岁。”他目光灼灼:“不要以为你是柔儿的姑姑,就用长辈的口吻对着我。”

她冷冷盯着他:“那又如何?”

“我只是为你可惜。”他毫不顾忌的迎视她的目光,大胆道:“你的人生才开始,却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用他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还赔上了漫长的人生,何必呢?”

她的脸色大变,显然已被激怒:“你胡说什么,我早就已经放下!”

“放下?”他笑了笑,嘲讽道:“将自己打扮成老人,一天到晚板着张脸,这就是放下?”

她扬眉,不悦道:“这是我的自由,与你何干?”

“只有放下,你才可以接纳新的生活。”

那一刻,她心里狠狠将自己嘲笑了一番,吃了一堑,居然还会动情,真是可笑至极。可面上却是毫无波澜。反正她不在乎,若不是为了可以给柔儿找个好归宿,她根本不会点头。

所以现在,她也不过是轻描淡写:“你要怎么处置她与我无关,我只要你记住你的诺言。”

“你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么?”他猛然抱紧她,声音里带着隐约的怒意。

她仰起头淡淡一笑:“怎么,才两个月,你就厌了?”

他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捏着她的唇,狠狠地吻下去!

5

在踏入裴家之前,苏婉只知道裴绍做的是毛笔生意,待见到金匾上御笔亲提的“挥墨斋”三个字,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杭州第一笔”东家,宫中的每一根毛笔皆出自他家。

如此显赫的家世,却允许一个弃妇成为正室,想想都匪夷所思。可是此刻,苏婉却已经站在大厅之上,管家带着所有下人恭敬立成两排。

“老夫人呢?”

管家恭敬地回答:“回东家,老夫人这几日染了风寒,正在休息。”

这在预料之中,苏婉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看你如何交代。”

裴绍不为所动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问道:“那曹姨娘呢?”

“曹姨娘?”管家微微一愣,似乎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见到裴绍眉毛一拧,他这才知道说的是谁,赶紧应道:“已经……”

管家还没说完,就有声音传过来:“今日身体有点不适,来晚了!”

说话间,一名身着黄衫的曼妙女子已经走过来福了福身,就走过去,一把搂住裴绍的脖子,撒娇道:“走了这么久,也不给点消息,真讨厌。”

裴绍却是淡淡的神色:“还没见过少夫人呢。”

曹小曼似乎是这次发现,却不打算放手的模样,转过脸肆无忌惮地将苏婉打量了一番,便抬着下巴说道:“原来是姐姐啊,刚才爷没说,我还以为是新来的婆子。”

闻言,柔儿神色一变,正准备上去,却被苏婉不动声色拉住,却听裴绍冷冷说道:“快向少夫人道歉。”

“爷……”曹小曼第一次见到裴绍露出如此冷漠的表情,她有些怯懦,随即一想,他平日这么宠她,这脸色肯定给苏婉看的,便撒娇道:“我不要,我才不跟这个老太婆请安。”

裴绍淡淡问道:“你不肯是吗?”

“我才不。”曹小曼毫不犹豫地拒绝,一半是仗着裴绍多年的宠爱,一半则是出一口气,在裴家呆了两年,本来以为前头那位一死,自己很快就会被扶正,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要她低眉顺眼在苏婉面前跪下请安,她打死也不愿意。

“很好。”裴绍点了点头,慢慢说道:“看样子裴家的小庙是容不下你这位大菩萨了!”

曹小曼听到裴绍前头两个字,刚刚要露出笑容,待他说完下面的话,表情便僵在那儿:“爷,您……”

“裴家也有裴家的规矩,你既然不愿意服从,那裴家也没办法容你。”裴绍淡淡地说着,挥了挥手:“去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走吧。”

“什么……您让我……走……”曹小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还未张口,已经被人拉了下去。

裴绍看都不看她一眼,却是转身朝苏婉笑着说道:“你看到我的诚意了么?“

苏婉神色平静,根本不为所动。

这一场婚姻各取所需,她是为了柔儿的婚事,那他又是为了什么?

她可不认为会是因为爱。

6

曹小曼离开并没有在苏婉心里掀起太多的波澜,此时她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给柔儿找一个好归宿,而首要的问题,就是将她打扮得漂亮一些。今日,她正准备去金楼为柔儿选些头面,还没出房门,就见她跑过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苏婉忙问道:“怎么了?”

她气鼓鼓地说道:“刚才我听那些下人说……”

不等她说完,苏婉便打断:“下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去理会。

她气地直跳脚:“我怎么能不理会呢,他们说姑丈将曹小曼赶回去是为了讨好你,其实私下里他们仍有接触,他们还说现在……“

苏婉厉声道:“够了!”

显是被她这口气吓了一跳,柔儿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依然不死心:“姑姑,你真的不去看一看吗?“

她叹了口气:“去看有什么用?“

“抓奸啊!看他怎么交代!”

苏婉蹙起眉头,正色道:“柔儿,你听着,我和裴绍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跟着先生好好学习琴棋书画。”

“可是姑姑……”

“好了!”

“我现在没心情,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应该撮合你们,气死我了!”柔儿显然气的不轻:“姑姑,今天我不陪你去了。”说罢便气哄哄离开了。

苏婉并没有拦她,独自上了马车。

坦白说对于这个消息,苏婉不是不吃惊,更加摸不准他的心思,但是她也不打算去揣测,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其实很不受欢迎。

在裴家的这段时间,她从未见过老夫人,每一次去探望,都被宋妈妈拦在门外,数次之后,她也就绝了心思,人家明摆着不喜欢她,她又何必去贴冷屁股,左右都是有人照顾,见不到她,说不准反而更开心。

她只是不明白,裴绍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又要娶她,明明舍不得曹小曼,又要将她赶走,赶走了,却又私下里见面。

马车在此时停下,苏婉终于不再难受,可是却迟迟没有听到车夫的声音,她奇怪地掀开车帘子,发现外头已经空无一人。而正对面,是一间仓库。

苏婉本不打算去理会,可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却传了出来,她的心一沉,待到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推开那扇半掩着的门。一缕怪异的味道飘入鼻端,尽管夹杂着香粉的气息,可是她一闻就闻出了不同,似乎是属于某种动物的臭味,可是这怎么可能?她来不及多想,鼻子已经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把搂在一起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苏婉?”见到她,裴绍非常惊讶,本能地退后一步。

曹小曼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脸上却露出惊慌的神色:“姐姐,你……你怎么来了……”

尽管只是一闪而过,苏婉还是发现了,只一瞬间,她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却是淡淡一笑:道了声“你们继续。”便转身飞快的跑出去,根本就不承认自己心里的异样。

明明去的是金楼,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分明是曹小曼动了手脚,故意让她撞见这一幕。可惜啊,她根本就不在乎。可是没走多久,就听到后面喧哗起来,隐约着听到有人喊:“走水了……走水了……”

苏婉的心一沉,本能地朝仓库方向看去,便见到火光四起,她毫不犹豫冲回去,恰恰见到满身狼狈的曹小曼跺着脚哭喊道:“爷还在里头!”

苏婉一把拉住她问道:“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她断断续续地哭诉:“路太窄,他让我先出来,可是我才走一步,木头就落下来,火烧得太旺了,他过不去……”

大火弥漫,浓烟滚滚,她的心也跟着落入无底洞之中,救,或者不救,这个念头在闪过脑海的同时,苏婉已经迅速取下身上的披风往旁边水桶浸了浸,盖在身上便冲了进去。

仓库已经陷入火海,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苏婉小心翼翼得往前走着,一面大喊:“裴绍!裴绍!”可是很快就被淹没,烟雾越来越大,几乎要遮住前方的景物,苏婉努力瞪大眼,却还是没有见到裴绍的身影。

没有事,肯定没事,她在心里不停滴默念,却不敢停止呼唤:“裴绍!裴绍!”

“苏婉?”熟悉的声音犹豫地响起来,她慌忙循声而去,便见他被一根巨大的横木困在角落里,燃烧的火焰令他根本无法前行。苏婉立即冲上前,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扑灭中间的火,不用提醒,裴绍已经踏着披风跃过来。

一过来,他就将披风拿起,重新披在她身上:“你怎么又回来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淡淡说着,却把披风举起来,将他一起罩住。

裴绍没有多言,带着她立即往门口走去。火势已经越来越大,不断地有东西落下来,一不小心,苏婉的手臂就被砸到,她倒吸了口气,本能得往回缩。

“怎么样了?”他紧张问道。

“我没……”她摇着头正要回应,猛然瞪大了眼,裴绍还来不及多想,便被猛地一推,他踉跄着退了两步,巨大的横木已经砸在苏婉的身上!

苏婉只觉得脸上一痛,黑暗便铺天盖地袭过来。

7

“下次不要做这种事。”

这是昏迷了三天三夜后醒来时,他说的第一句话,在这之前,从鬼门关被拉回来五次。她看着那张同样苍白而憔悴的脸,平静得点了点头,他起身离开,再没露过一次面。

憋了十天,柔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还以为他改过自新了,真没想到不眠不休守了三天三夜只是做样子给人看。”

“他也是男人。”她却只是微笑,伸手摸了摸左脸,虽然是把命拉了回来,左脸却已被灼伤,试问有几个人能守着这张支离破碎的脸?

柔儿忿忿不平:“那也是为了救他呀,如果不是姑姑你,他早就葬身火海了。他不但不感激,竟然还……”

说道这里,她忽然停下来,苏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见到裴绍站在门口,他的面容平静,步伐安稳,只是目光深邃,她看不清他的思绪,却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是一封信。

来到她面前,他将那封信丢到她面前,平静说道:“你已经收到过一次,再收一次应该也无妨了吧。”

她看着休书,却没接过来,只不说话,又似乎是在问为什么?

“因为我从未爱过你。”他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淡淡说道:“你放心,我会给你一大笔银子,足够你安逸活下去。”

苏婉的脸色白了白: “从未爱过,那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去提亲!”

“还记得你五年前救下的那位老人么?那是我父亲,当年他回来之后便要求我去报恩,当得知你因为他而被抛弃之后,更要求我娶你过门。”他平静说道:“非我所愿,但那是他的遗言,我必须遵从。如今,我只想要一个解脱。”

是啊,当初他在庙里,对着神灵,对着众生起誓,但也只是说要娶她为妻,至于是否负心,是否爱她,又另当别论。她不懂,却以为自己懂。

苏婉看着他的眼,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裴绍的眼中露出了不耐烦,才缓缓点头:“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他点了点头,正欲离开,岂料才转身劈头就挨了一巴掌,他捂着脸定睛一看,却是他母亲。他看了一眼母亲身旁的柔儿,心下了然,是她偷偷跑去搬的救兵。

“你敢休她试试!”老夫人歪在丫鬟身上,气的发抖,

“娘,她只是残花败柳,如今又毁了容,我根本就无法与她生活在一起。”

“畜生,你还说!”老夫人扬起手,再度往他脸上盖去。

岂料这一次却被他闪过,他退了两步,不悦道:“你再打我,我就……”

“你就什么!”

“没什么。”他淡淡一笑:“娘可能更喜欢跟这个贱人走,我不留你。”

“你说什么!你要赶我走!”老夫人料不到平日里如此孝顺的儿子居然说出这种话,气地无法自制。

“儿子违背了父亲的遗言,母亲定然也不想看到我,这一个法子岂非两全。”他说着,朝管家招了招手:“把老夫人的东西也一并收拾了。”

管家踌躇了一下:“可是少爷……”

他的目光一沉:“怎么?连你也想走?”

管家慌忙低头,使了使眼色,一旁的家仆便动手,将苏婉和老夫人架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将他们的行李也一并放到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紧接着门碰的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畜生,畜生!”老夫人本就病着,如今被这么一激,更加喘不过气来。

苏婉慌忙上前扶住她,正要张口,却先是打了个喷嚏,而后才柔声说道:“母亲若是不嫌弃,往后由我照顾你。”

老夫人看着她,微微顺了些气,却是老泪纵横:“丫头,裴家对不住你。”

她没有回答,只是扫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而后便将老夫人扶上马车。

8

拿着裴绍给的银子,他们在客栈住了数日,苏婉就找到房子,请了两个丫鬟伺候老夫人,她便带着柔儿出去采买日常用品。

柔儿心中的愤怒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姑姑,我不明白,那个老太婆之前明明见都不想见你,为什么你还要收留她!”

一开始,苏婉也以为如此,可是为老夫人把了脉后,才发现她是一片苦心,听柔儿这样一说,她只淡淡说道:“她得的是肺病,极易传染,所以才一直避而不见。”

柔儿有些惊讶,可是依然无法平息怒火,正打算开口,却发现苏婉的心思并不在她身上,目光飘向他处,她跟着看过去,却是一惊,不远处裴家大门被白色的纸条贴着。门前一片狼藉,御赐的金匾也消失不见。

就听一旁有人说道:“好端端的,裴家怎么就被封了?”

另一人小声说道:“听说是万寿节将至,裴家却交不出贡品。”

前面一人纳闷了:“这离皇上寿辰还有一段时间,怎么就赶不及了。”

“你不懂了吧,听说今次的狼毫是陛下钦赐,那毛上泛着金光极为罕见。可是半个月前的一场大火,却将之全部烧光了!”

“啊,那裴家岂非难逃一死?”

“是啊,不过也是报应,听说他不知道为了哪里来的一个狐狸精,不仅把妻子小妾休了,就连老母亲也被他休了,陛下听说此事之后,说他是不忠不孝,七天之后就处决!”

听到这里,柔儿心里大快,狠狠说道:“就是报应。”

苏婉没有应她,转身往回走。柔儿见状,慌忙拉住她:“姑姑,你是要去哪里?”

“去大牢。”

“大牢?你要去看那个负心汉!”柔儿立即拉住她:“姑姑,那个人不值得我们同情,你可不要心软啊!”

苏婉没有应她,反而问道“柔儿,你的香囊呢?”

“香囊……”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不见了是吗。我告诉你丢在哪好不?”

“姑姑……”她本能抬头,却听苏婉说道:“是你做的吧?那火,是你放的吧?”

柔儿心内大惊,慌忙掩饰眼中的惊慌,故作困惑问道:“姑姑,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应该记得当年我们被陈家赶出来,你日夜难眠,为了让你休息好,我才特意为你调配安神香,装在香囊里让你随身佩戴。”她看着柔儿,一字一句道:“当日我从仓库出来,曾经闻到安神香的味道,还看到一些残渣,但是你并没有跟在我身边。”

柔儿异常震惊,然而只一下子,便低下头:“是,是我放的火。但是我并没有想要烧死你,我以为你没有去,所以自己跑过去想找裴绍理论,可是没想到就撞见那一幕,我实在生气,所以……所以就……”

“柔儿,你总是这么冲动。”苏婉轻轻一叹:“裴家却被你害惨了。”

“姑姑是说……”

苏婉摇了摇头:“因为你烧的正是裴家要运送进京的贡品。”

9

苏婉费了好大力气打点,才见到裴绍,此刻的他衣衫褴褛,身上满是伤痕,往日的潇洒不复存在,见到他,她轻轻摇头:“如果母亲知道真相,她不会原谅自己的。”

裴绍先是意外,随即了然,淡淡开口道:“你已经猜到了?”

她轻轻点头。

他却是轻松一笑:“我相信你不会让她知道。”

“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不知道母亲能撑多久。”看到他的脸色一变,她决定不绕弯子,直接说道:“有些事情你应该跟我说清楚,不然的话,我如何救你呢?”

“你救不了我。”他淡淡说道:“曹家不打算留人。”

“我的时间不多。”她轻声提醒,告诉他不要浪费时间。

裴绍抬眼,迎向她的目光,终究还是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曹小曼的父亲明面上是裴家多年的生意伙伴,其实已经起了吞并“挥墨斋”的心思,他明面上将女儿嫁过来,甚至委身为妾来联姻,实际上在五年前就动了杀机。五年前裴绍的父亲遇袭,还有当初裴绍中的毒,都是被他们收买的下人所为。

裴绍早接掌裴家时就已经发现曹家的狼子野心,然而他们一直小心谨慎,根本没有留下证据,于是他想到了引蛇出洞。

其实狼毫并没有被烧毁,而是被曹家偷偷换走,那被烧掉的贡品根本就不是御赐的狼毫,而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引子,曹家想借机将裴家吞并,裴绍想用此扳倒对方,所以他一面放手让他们盗走狼毫,一面私下寻找狼毫隐藏之处,另一面将苏婉娶进门,借此赶走曹小曼,就是要给大家留下两家断交的印象。

他最初的计划是与曹小曼见面之后,故意惹她发火,待她离去,就放一把火,将纵火的责任推到曹家身上。因为大家都看到他和曹小曼争吵,也都看到曹小曼的愤怒,她若是放火也是不足为奇。而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堆曹家人纵火的证据,届时曹家根本就无法抵赖。

这样做,一则可以让大家以为这批贡品已经在大火里烧光,为他交不出贡品提供理由,二则也可以借此机会,给曹家按一个毁坏贡品之罪。

听到这里,她轻轻叹息:“可是这一切被柔儿破坏了,你也发现柔儿的香囊,所以便想自己承担罪名。如此说来,赶走我和老夫人也不过是你想要保全我们。”

裴绍颌首:“我知道柔儿对你很重要,如果没有她,你肯定也活不下去。”

“可是你不知道。”她迎着他的目光,轻声说道:“没有你,我也无法活下去。”

裴绍骤然抬头,却见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曾经以为自己对他根本无情,所以答应嫁给他,只是想为柔儿找个好归宿。可是,天长日久,看着他努力讨好自己,宠爱自己,看着他为了自己将曹小曼赶走,那冰一样的心早已融化,只是已经太久没有爱过人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感情,直到他被火吞噬的那一刻,她才知道,他在自己的心中已经占据着如此重要的位置,甚至愿意以命相抵。

正因如此,被赶出裴家时她才会如此不甘心,想要再度寻找答案,当她知道被驱逐的原因时,才会如此的难过,只是她已经冷漠了太久,即便知道也不懂的如何表达。

此刻她伸出手,隔着铁栏轻轻触碰他的脸,尽管面色平静,可是眼中的波澜却无法遮掩:“第一次离开之前,你跟我说会娶我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对么?”

“是。”他没有犹豫地回答,亦是告诉她,尽管用着利用的心思,可是他的心亦是留在她的身上。从一开始就是。

“好。”她微微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你有把握么?”

“一切的症结都在那个狼毫上。只要找到了它,你的罪名自然就解了,剩下的就是赶工,不是么?”

“曹家将东西藏得极隐秘,我当时将曹家的各处仓库都搜了一遍,都没有找到狼毫的下落。”

“你不能,并不代表我不能。”

他沉默了一下:“当时送你们离开时,我曾经将一只样本笔放在母亲的行囊里。也许你用得到。”

“我知道了,你等着我。”她说罢,便转身离开大牢。

没有怀疑,也没有追问为什么,更没有打死不承认自己的行为是为了保全对方,他们都看透了彼此的心思,自然一切坦荡。

10

出了监狱,苏婉就到曹家求曹小曼为裴绍奔走,可是她毫不犹豫拒绝她的请求:“我不会救他。”

“我本就不抱希望,虽然我以为你对他还有情。“苏婉面色无波,点了点头,清风拂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鄙夷地看着苏婉,显然因为这个不雅的动作:“他已经把我休了,我们之间再无瓜葛。我劝你也死了这条心,趁早远离裴家,免得被牵连。”

“既然你不想出手,那我告辞了。”苏婉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风渐大,鼻子又痒起来,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看着苏婉踏出门槛,顺着走廊往大门口走去,她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气,冲出门喊道:“苏婉,你没有赢我,裴绍虽然要死了,可是他也爱过我两年!你没有!”

她看着苏婉步伐踉跄了几步,而后摔倒在地,又狼狈地爬起来,故作镇定地继续往前走。

她的唇角扬起一丝笑意,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她爱他,自然不容许他背叛自己,当初她好不容易除掉了他的妻子,本来以为会被扶正,谁知道他居然这么对她。

裴绍,不要怪我,我得不到,就只能毁了你。

曹小曼本以为,这会是和苏婉的最后一次会面,可是三日后她居然带着衙门的捕快再度上门。

捕头指着A向曹父解释道:“曹老爷,这个女子说你们私藏罪犯。”

“真是荒谬。”曹父看着苏婉,同他的女儿一样,满脸鄙夷:“我们曹家向来不做这种犯法的事情。”

苏婉淡淡说道:“曹老爷当真没做过?”

曹小曼最是气不过她一副淡然的模样,立即上前:“你说曹家窝藏罪犯,有什么证据!”

她垂下眼,没有开口,曹小曼正要张口奚落,就见到下人慌慌张张跑过来,说道:“老爷,不好了,后院着火了!”

闻言,众人皆是脸色一变,都往后院冲去。却见那院里火光冲天,分明已经烧的热烈,捕头也顾不得此行的目的,立即吩咐手下帮着救火,正当大家手忙脚乱之时,却见官犬飞快地冲进火海里,不一会儿便跑出来,嘴里紧紧地咬着一样东西。

捕头先是讶异,待看到那狗嘴里咬着的东西时,脸色却是一变,当初他也曾经护送御赐的狼毫送进裴家,自然认得那狼皮上印着的皇家标志,捕头将目光落到曹父身上,便见对方的脸色如死人一般苍白!

11

七日后的刑场,四周围满了百姓,裴绍跪在刑台上,面色漠然。

苏婉会来么?

尽管之前很是笃定,可是这一刻,他也开始怀疑。

监斩官看了看日头,开始宣读裴绍的罪行,之后,侩子手走了上来,举起酒坛子含了一口酒口,喷向斩刀,接着高高举起,只等着监斩官一声令下。

裴绍闭上眼睛,似乎能听到侩子手的喘息声。

苏婉,再见,来生我一定履行在成亲时的诺言,白首偕老,永结同心。

“斩……”

12

苏婉站在二楼的窗前,若有所思的看着外头。

柔儿跟着往外瞧了一眼,小声道:“姑姑,那个负心汉已经在那边站了好久,还不让进么?“

苏婉还未发话,老夫人先开口:“不让进,不让进,尝点苦头,他才会知道,大难临头应该怎么做。”

苏婉转过头,扶着老夫人坐下,然后笑道:“母亲说什么,我听什么。”

“也对,不然以后又欺负我姑姑了。”柔儿说着,又忍不住往外头看了一眼,却是一惊:“哎呀,人不见了。”

“这个臭小子,这么没耐性,才站了那么一会儿就跑了!”老夫人一边骂一边小心地看着苏婉,见她依然只是笑,又忍不住为儿子说好话:“我想他应该是有三急,所以离开一下……”

“还是母亲了解我多一些!”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裴绍传了过来,倒是把其他三人吓了一跳。

老夫人拍着胸脯,朝柔儿使了使眼色,而后气喘吁吁地说道:“哎呀,你个臭小子,把我吓坏了,我胸口疼,柔儿,快扶我回房休息。”

“是,奶奶!”柔儿立即会意,扶着老夫人就往外走。

房间只剩下他二人,裴绍不再顾忌,伸手一把将苏婉搂在怀里:“你倒是狠心,当日那侩子手的刀只差一点就挥下去。”

“你不还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她微微推开他:“或者让我再送你进去。”

“是是是,我的错。”他赶紧又抱紧她,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苏婉并不瞒他,细细同他解释。她的鼻子向来敏感,对黄鼠狼的味道更加不适应,在仓库的时候,她就发现曹小曼的身上有一股怪异的味道,虽然非常细微,淹没在香粉味里,可还是被她发现。

后来听裴绍说找不到狼毫的下落,她便想到曹小曼身上的那股味道。要知道御赐狼毫虽然名贵,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气味微小,很难察觉,却容易扩散,且毛发极为粘衣,这曹家将之藏在地下室虽然稳妥,气味却掩盖不住,会在整个宅子弥漫开来,再者会有人靠近走动,难免会将毛发粘身,带出地下室,而苏婉恰恰就捡到了一小撮。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他顿时有种失策的感觉:“曹家处事向来谨慎,怕是认为只有将东西放在眼皮子地下才算安全。”见她眉毛一挑,赶紧嬉皮笑脸地问道: “你报案说了什么?他们居然那么快就去。”

“很简单,有江洋大盗在曹家出现。”

“如此大胆!”他倒是惊讶:“也不怕被抓?”

“抄了曹家的油水可是比江洋大盗还要大,他们感谢我都来不及。”她淡淡道:“而且我也只是在背后放了一把火。”

他嘲笑道:“你姑侄二人放火倒是一把好手。”

“救命之恩不先报答,反倒先笑话人,罢罢罢,下次再来,我不会帮你!”她推开他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那张俊美的面容伤口还未痊愈,已经开始油嘴滑舌“这就报答,以身相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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