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李

刘建超

曹大疤瘌给宫灯李下帖子的时候正是老街晌午热闹时分。

一匹快马急促奔行到宫灯李的铺子前，扔下一份书信，要宫灯李在阴历七月十五前，做好五十盏一米高的宫灯送到青要山山寨口。寨主曹大疤瘌五十大寿要用，如果误了时辰，就灭了李家铺子。

老街人都把目光盯住了宫灯李。青要山寨的曹大疤瘌，老街人哪个不恨得牙根痒痒。曹大疤瘌占山为王，带着一股土匪打家劫舍，欺男霸女。老街人没有不被他坑害过的。青要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曹大疤瘌仗着地形熟悉，几次逃过官府的围剿，气焰更加嚣张。上个月，老街一家闺女出门嫁人，在半道上被曹大疤瘌的人劫了花轿带上山。曹大疤瘌强迫人家做第三压寨夫人。人家闺女宁死不从，跳了山崖，曹大疤瘌竟然要闺女的家人带着钱财去赎尸。这样一个孽障，要过五十大寿，还要老街宫灯李扎灯笼。

宫灯李制作宫灯的手艺在河南山西一带是远近闻名。宫灯原本就是起源于洛阳老街。东汉光武帝刘秀建都洛阳后，为了庆贺统一天下的功业，在宫廷里张灯结彩，大摆宴席，盏盏宫灯，各呈艳姿。“宫灯”之名，由此而生。隋唐之后，每逢元宵节，家家宫灯高挂，处处明灯璀璨，人人提灯漫游，盏盏争奇斗艳，老街的宫灯生意也就此红火起来。当年老街宫灯制作的匠铺占了半条街，全国各地来老街订货的客商络绎不绝。在数十家宫灯制作的匠铺中，尤以李家的宫灯制作精细品种繁多，广受客商青睐。

相传，宫灯李第三代传人曾经为慈禧制作过一对宫灯。当年慈禧为躲避八国联军，被迫离开京城，途经洛阳时，当地官员呈上一对宫灯。情绪低沉的慈禧见到宫灯精巧祥瑞，十分喜爱，便赐给宫灯李铜牌一枚，宫灯李从此更是名声大震。

宫灯李不但答应了给曹大疤瘌制作红纱灯，还推掉了所有客商的订单，铺中灯笼一个也不再出售。他专门从竹林寨购进了五年以上的上好竹料。将竹子放在蒸气上加热半个时辰，置阴凉处晾干，用竹刨精细地刨去竹面粗糙的表皮。裁取竹条长度不但比曹大疤瘌要求的还长，灯架中间扎的竹圈也比往日多出几根。宫灯李还亲手制作五十个灯笼圆托，不允许徒弟插手。老街的人背地里骂宫灯李，走到他的铺子前故意咳嗽吐吐沫。

老街贤士朱先生来找宫灯李理论，宫灯李只是搓着手说，人家给了定钱哩。

朱先生破口大骂，你这是助纣为虐，伤天害理啊。

宫灯李对着朱先生拱手作揖，只管招呼伙计们加紧赶活，别误了时限。

宫灯李在老街人的唾骂声中，按时制作完成五十盏红灯笼，个个质量上乘。宫灯李派伙计将灯笼送往青要山寨，并收购了老街灯笼匠铺的所有灯笼。

七月十五，夜静月清。曹大疤瘌的寿宴上，五十盏红灯笼悬挂在宴席四周。曹大疤瘌身穿红袍，端着黑瓷碗和手下的弟兄们吆五喝六。酒正酣时，忽听得噗噗的爆裂声，只见悬挂身旁和头顶的灯笼圆托个个脱落，灯架间扎绑的竹条如脱缰野马瞬间向四周射去，曹大疤痢的手下死伤十几个，曹大疤瘌也被一支竹条射中了左眼。曹大疤瘌知道，自己中了宫灯李的设计，带领剩下的几个弟兄骑着快马杀气腾腾直奔老街。

老街丽京门前，曹大疤瘌忽然收住了缰绳。要说今晚是十五，老街人不会这么早就安歇了。可眼前的城门大敞四开，街上静无一人。曹大疤瘌正踌躇之间，忽然丽京门上亮起了数十盏红灯笼，月光下的丽京门灯火通明。接着，老街街道两旁都亮起了大红灯笼，老街更显得幽静而神秘莫测。

曹大疤瘌的手下见到大红灯笼高高挂，腿已经打起了哆嗦，不敢靠近。曹大疤瘌也是心有余悸，加上伤痛难忍，只得对着老街街道空放几枪，狼狈退去。从此，山寨气数渐败，官兵乘机把这一窝土匪灭掉了。

宫灯李在老街倍受敬仰，家有喜庆之事，都以能悬挂宫灯李的红灯笼为幸，不但喜庆还能降魔驱邪。

选自《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