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廖灵慧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人们就有了影子。小二黑和小芹也有了影子。

他们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们早就老了，映在地上是颤巍巍的影子。小芹说累了，小二黑就扶她回屋歇着。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转身的时候，地上的影子竟变成了唱歌跳舞的小姑娘和小伙子了！原来，是他们在怀念过去了。

小二黑和小芹正壮年的时候呢，两家老人就前后脚走了。小二黑他爹老了还是不甘心地掏了他的家伙算了一卦，跟二黑他娘说明天下雨，正好播种锄地，就扛了锄头下地了。其实他爹很喜欢这地的，常说：“咱乡下人不就是这地生来养来的嘛！”谁说：“爱什么就死在什么上。”跟“鱼绝后”一样，真是料到了，干了会儿活，他人就睡在地里了。也好，这地埋进他，算是心满意足了。

小芹她娘，也就是仙姑，在梦里喊一句“米饭熟了”也就撒手去了，恰和二黑他爹同一日子，嘿！你瞧这对冤家，指不定还在地下斗呢！

老人入土的时候，二黑家大闺女还拿个半导体听迪斯科舞得欢。二闺女捧一本历史书，时不时撑撑快落下的眼镜。小儿子一手一只鸡腿，就那么吃着，吃一口嚎一句：“哎呦我的外婆爷爷哟！”外人听着着实心疼，这小胖子也不是干嚎，只要想想以后可没老人轮着喂鸡腿给他吃，这心里就痛得一抽一抽的，小心肝都给哭裂了哦！

小芹想了这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小二黑拱拱火炉给她，劝一句：“别想了别想了，各人也就各人的活法吧。”

望望墙上闺女买的空调，小芹还是更愿意偎着火炉一些，那是实实在在的暖和。现在大闺女是当了个唱歌的明星，继承了一副爹妈的好嗓子，可惜每天烟熏妆烫这样那样的爆炸头，唱歌接戏拍广告，忙得脚不点地，累得半死。

二闺女呢？成了个考古队的，成天挖人家的墓研究，灰头土脸也累得半死。

小儿子就腆着个大肚子成了个大老板，整日在饭桌应酬得醉醺醺的。家里就两个老人了。

“都变啦都变啦！”小芹又叹道，她瞧一眼外头，高楼林立，大工厂“扑扑扑”地冒着什么颜色的烟灰，扑落到旁边的小树上。本来还想着也许就它们没变了，小芹不由得摇摇头。

从上午到下午，小芹就这么望着这些树，看它们的影子变长又变短，再变长。

正这么愣着呢，却好像又看见院子里不知怎地跑进来俩影子，跳着当年他们结婚时跳的舞，跳着跳着，小芹就笑了笑，跟当年一样羞涩，小二黑都看愣了。

也好，也许天地间就咱俩了也够了，咱跳不动舞了，看看影子跳也就够了。

【简评】该文是一篇阅读后的延伸作品。《小二黑结婚》的人物形象，已经烙进了作者的脑海，以至于小二黑和小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时刻萦绕在她的脑际，展现在她的眼前，成了栩栩如生的影子；而社会的深刻变化又在他们的后代身上得到了鲜活的表现。文中，作者信手拈来的群众化口语，表现了作者较强的语言文字的驾驭能力。文章既展现了改革开放的喜人成果，也对社会的弊端隐含着一种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