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 情
2013-05-04陈蔚文
文 _ 陈蔚文
共 情
文 _ 陈蔚文
去口腔医院补牙,快补完时,旁边一位女医生探头过来同我的医生聊天。“真气人!”这位年轻的女医生说。
她说刚才有位母亲带女儿来检查,女孩牙疼得厉害,一检查有诸多问题,有两颗牙情况很差,需马上做治疗,但那位母亲打听了费用后,犹豫一下说不做了,带着女儿匆匆离开。
“没见过这样当妈的!”女医生以代表着正义与良知的气愤表情谴责。
女医生是否尝试过去了解那位母亲的心情?
一个母亲,当女儿有了健康问题,她却因经济的考虑将孩子从医生身边带走,她的心情一定是尴尬、难受甚至自责的。她也许并不是不给女儿治,只是想再找家收费便宜些的医院。那位年轻的女医生,看样子还没做母亲。
另一次看病,排在前面的女病人怀疑自己进入更年期,想咨询下医生,医生建议她做些检查再说。女病人不想做,说只想调理一下。医生说:“没有检查数据怎么调呢?医学是要看数据的,即使是中医,也得做些检查才好诊断。”但女病人坚持不做任何检查,再三说没这必要。
换了其他医生,这时多半要怒了。女病人无疑是在挑战他的职业权威,有没有必要哪是病人说了算呢?
但那位两鬓略白的男医生沉吟一下,说:“行,我给你先开几服药,你吃吃看吧。”
女病人走了,旁边有人说起她的固执。医生淡淡地说:“没什么,从检查费考虑……可以理解。”
“理解”二字,说易行难。
“仁心”,也不仅仅限于医者。
在楼下等人,碰见一位快递员正在打电话,他急躁地让对方赶紧来签收。对方不在家,在附近,请他等一下。他嗓门更大了:“等多久?几分钟?”他看上去怒不可遏。
几分钟后,一位40多岁的女人匆匆赶来。她温雅而瘦,拿了瓶矿泉水,她把这瓶水递给了面色赤红的快递员:“师傅,喝点水,我刚买的。这大热天,麻烦你了!”快递员推让着,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坚持把水递到他手中。
快递员骑车走了,这瓶水大概让他的情绪好了不少,后来接电话时,他的声音比之前小多了,语气听上去也没那么冲。
女人和门卫聊了几句,门卫夸她脾气好,说常有收件人因为快递员的态度不好吵架。女人说:“唉,多理解吧,他们也辛苦。这天儿,待在家都难受,他们成天在外面跑,换谁脾气都好不到哪儿去……”
表达愤怒很容易,像女牙医指责那位不肯为女儿治疗的母亲,行使批判的权利让人有种道德上的优越感。然而,在给对方贴上某个“标签”时,是否又将对方放在特定的背景中去理解了呢?
王小波的兄长王小平说:“表面上看来,我们都生活在地球表面,活动在同一空间,实际上人们正如深海中的鱼类,各有自己栖息的层次……”
能从自己浮游的层次去到另一些人生活的层次,尝试理解、接受,继而懂得、体谅,而不是简单地生气、指责(这世上还缺一触即发的引线吗),需要一种“共情力”。
“共情”,这个由人本主义代表人物罗杰斯所阐述的概念,越来越不限于精神分析学领域。它也可解释为“同在”“体认”与“同理心”,它意味着设身处地,从他人角度着想,有兼济他人的情怀。
像一位女友说的,在这个人人都忙于充当公知、专家、意见领袖的时代,有时,犀利的批评救不了场,但一份爱与善意却能温暖一个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