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从快感到幸福感
2013-04-29王少明
一、快感与幸福感
可以把人的不同正向感觉功能作如是厘分:从人的生理性感觉上,谓之快感;从人的心理性感觉上,谓之快乐感;从人的情感性感觉上,谓之美感;从人的灵魂性感觉上,谓之自由空灵感。实际上,后“三感”讲的是不同层次的幸福感:快乐感是心理学层面的幸福感;美感是美学层面的幸福感;自由空灵感是哲学层面的幸福感。如果说,快感是幸福感的条件,那么亦可说,快乐感就是幸福感的基础,美感就是幸福感的核心,自由空灵感就是幸福感的最高境界。
首先,从生理快感看。对快感的理解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上的快感是一切生命体所共有的。在西方,无论是柏拉图还是亚里士多德,都是站在认识的角度,从广义上来看待快感的。一是认为从模仿中学到知识而产生快感;二是从艺术的形式技巧中获得快感。认为音乐、绘画、悲剧的形式可以引起人的快感。如柏拉图所言:“真正的快感来自所谓美的颜色,美的形式,它们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气味和声音……”[1]亚里士多德也说:“具有净化作用的歌曲可以产生一种无害的快感。”[2]而悲剧所产生的快感能净化人的灵魂。而本文所言快感,是狭义上的生理快感。这一快感源自具有反射反应的生命体,无生命体则无所谓快感。按照弗洛伊德研究认为,在反射过程中伴随信息的传导和处理,有一种虚的东西——情调(affect),也就是说伴随着一系列的理化反应,生命体有一种适悦或不适悦的情绪倾向。[3]心理学上把这种“适悦”叫“快感”,“不适悦”叫痛感。真正从感官或生理角度谈快感的,最早当推古希腊著名人物阿契塔,他说:“感官上的快乐是自然赋予人类最致命的祸根;为了寻求感官上的快乐,人们往往会萌生各种放荡不羁的欲念。”[4]强调必须要有适度快感。因为只有适度的快感,才能把各种有害的欲念消弭于青萍之末,真正促进生命体的健康。这种“适度快感”用现代动物心理学的说法叫“快感尺度”。“动物在自然进化中形成自己快感尺度,又在自然进化中发展着自己的快感尺度。有了视觉才出现了视觉快感;有了听觉才有了听觉快感……出现了雌雄分化,才出现了性快感;大脑发展到一定程度才出现了游戏的快感;脑皮层发展到一定程度才出现了求知、创造欲得到满足的快感,如此等等。”[5]从这段话中,我们可以看出,高级欲望的快感来自动物或生物低级欲望的快感。而一切快感的尺度又是一个自然历史的进化过程。在这一进化的高级阶段就出现了“自然的人化”。按照李泽厚的理解,广义上“自然的人化”是一个哲学概念,是指“人类征服自然的历史尺度,指的是整个社会发展达到一定阶段,人和自然的关系发生了根本的改变”。[6]人类征服自然的程度越高,人类的快感程度也就越高。但无论再高的快感,也一定植根于生理的快感。
其次,从心理快乐感看。快乐感是幸福感的初级形式,它属于心理学范畴,它是建立在生理快感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亦是说,没有生理的快感就难以产生心理的快乐感,更难以迁跃为更高的幸福感如美感和空灵感等。从哲学意义上讲,幸福不等于幸福感。幸福是客观存在,幸福感是主观感受。从心理学的“知意情”出发,可把人的心理分为认知心理、意志心理、情绪心理。限于篇幅,仅以认知心理为例来说明这一快乐感。所谓认知心理,一般是指人的主观对客观事物反映的意识心理。包括信念、思维、态度和想象等。认知心理的快乐与否,取决于人对客观事物的看法或心态。例如:同样的一所医院,小孩可能依自己的认识和经验,把它看成是一个“可怕的场所”;一般人会看成是“救死扶伤”之地,可帮其“减轻痛苦”;而有些老年人则可能把医院看成是 “进入坟墓之门”。所以,关键不在“医院”客观上是什么,而是在被不同的人认知或看成是什么,不同的认知就会滋生不同的情绪,从而影响人的行为反应。因此,一个人的非适应性或非功能性心理与行为,常常是受不正确的认知的影响。正如认知疗法的主要代表人物贝克所說:适应不良的行为与情绪,都源于适应不良的认知。因此,行为矫正疗法不如认知疗法。认知疗法是用认知重建、心理应付、问题解决等技术进行心理辅导和治疗,其中认知重建最为关键在于如何重建人的认知结构,从而达到治疗的目的,认知疗法的大师们各自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艾利斯认为,经历某一事件的个体对此事件的解释与评价、认知与信念,是其产生情绪和行为的根源。[7]因此,不合理的认知和信念引起不良的情绪和行为反应,只有通过疏导、辨析来改变不合理的认知与信念,才能达到治疗目的。他强调理性的作用,认为一个人如果有了一种合理的生活哲学,他就几乎不可能产生情绪困扰。因为心理困难和障碍的根源来自于异常或歪曲的思维方式,通过发现、挖掘这些思维方式,加以分析、批判,再代之以合理的思维方式,就可以解除患者的痛苦感而走向快乐感。
再次,从审美美感看。美感是对人一般情感的提升,是一种自觉自为的艺术情感。有了这种情感,人生才有较高幸福感。作为人类生命质量与活力态势的突出标志,情感对于人生来说至关重要。“人生无物比多情,江水不深山不重。”因为没有情感的人生,断然不能成其为真正的人生。在审美活动中,审美对象不仅会引起主体的审美认识活动(包括审美感知、审美想象),而且也会引发各种不同的情绪反应和情感体验(如欢快、喜悦、陶醉、迷恋、爱恋、满足、欣慰、同情、共鸣、愤怒、悲哀、厌恶、反感等)。美感则是将所有审美心理要素联为一体的网络系统,是自始至终驱动整个审美活动得以最后完成的鲜活动力。有无情感体验方式作为审美活动的重要媒介,是判断审美活动及其结果价值属性、效应成败的明显标志。所以,美感作为人的文化心理构成的重要机制,是幸福感的核心因素。
人有七情,每种情感都需要表达,控制或压抑情感会导致心灵障碍。然而,随意任性地释放、宣泄,则一易养成不良惯性(记忆),二易伤害他人。合理的宣泄、释放情感,便是艺术的创造性意义和美学意义。试想,在一种怡然动人的旋律或画面中,你不是可以忘我忘情地化解心灵的烦恼吗?情感不能压抑,却能化解。同样是情感的能量,粗暴、直接的宣泄,可能导致冲突、仇恨、战争和伤害,而通过艺术进行美妙的化解则可能变腐朽为神奇,但其前提是彻底放下自我认知与对他人的知见,相当于是对二元世界釜底抽薪。只有坚守这一前提,才可使人们从对立的情感中摆脱出来获得幸福,
最后,从灵魂空灵感看。自由空灵感之所以能作为幸福感的最理想或最高境界,乃因它来自安息的灵魂。中国道家和佛家哲学特别强调这种空灵感。道家所追求的道体和佛家所追求的佛性即具有空灵性。这种趣之弥高的空灵性因为超脱物相的我执,剔除了尘世的杂染,解去了声色犬马、功名利达的束缚,故而使人感到幸福。佛、道的指归在于人生境界或人生的某种终极性道理的指点和引导。这种空灵的佛、道,用哲学家黄克剑的话说:因其不落言诠而不可界说。不过为人所弘之“道”、所信之“佛”,只能在有缘者那里被“默而识之”后才能获得幸福。这种幸福在于,“道”、“佛”作为发光体,有如天堂的光辉,可让人“摄心归寂、内自反观、炯然明觉、澄然虚静”。这就是中国式的幸福感。而西方哲学所主张的幸福往往与灵魂苦难的拯救和超越相关。哲学家周国平在其哲理散文中所说的幸福感在很大程度上是西方式的:“幸福是灵魂的叹息与歌唱,苦难是灵魂的呻吟与抗争,在两者中凸现出的是对生命意义的或正或负的强烈体验。”周国平并不是在讲幸福本身而是在讲对幸福的体验或感悟。但周氏用“叹息”不够恰当,因叹息显得消极,用“安息”则更靠近灵魂安顿的喜悦。
二、音乐的快感与幸福感
在所有艺术中,最能把快感、快乐感、美感和空灵感统一起来并使之不断超越的当属音乐,尤其是雅俗共赏的音乐。正是基于此义,非理性主义哲学家叔本华把音乐看作是“艺术之王”,尼采把音乐看作是酒神的象征。
首先,音乐可以给人带来生理快感。《乐记》说:“乐者,药也。”中国古代文字中,“樂”、“藥”同源。即是说明音乐具有两种快感功能:一是防病,二是治病。古代中医的音乐疗法之于“五行”归类,就是根据宫、商、角、徵、羽(分别对应1、2、3、5、6)这五音表现为基础,以五调式来分类,力求准确地符合五脏的节律,结合五行对人体内在结构的分类,分别施之以乐,从而达到促进人体阴阳协调。中医理论告诉我们:“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8],说明了五脏、五气之间的相生相克关系。而五音对和谐五脏、五气的关系,以达到防病、治病的目的具有直接的功能意义。
由美国政府特别认可的保健养生音乐专家——夏威夷大学医学院教授吴慎,历经三十年时间所研发制作的《理疗养生音乐》专辑根据“乐先药后”,发现源于易经“五音八声”,以及黄帝内经“五音对五脏”等历代圣贤运用音乐与养生医疗结合的预防医学哲理,说明了“五行音乐”对人体“五脏”的健康功能:金音—调理肺、大肠经脉,金音为编钟声锣等乐,入肺经与大肠经,主理肺肠的健康;木音为古箫、竹笛、木鱼等乐,入肝胆之经,疏肝利胆,保肝养目;水音—调理肾、膀胱经脉,水音为鼓水声等乐,入肾经与膀胱经,主理肾脏与膀胱的健康;火音—调理心、小肠经脉,火音为古琴、小提琴等丝弦乐,入心经与小肠经,主理小肠和心脏的健康;土音—调理脾、胃经脉,土音为古埙,笙竽、葫芦笙等乐,入脾经与胃经,主理脾胃的健康。这一发现告诉我们,不同乐器及其发出的声音对人体不同的部位具有不同的作用,其防病治病的功能亦不相同。
中国音乐家赵国良教授也作过类似的临床实验,他的《音乐养心》光盘就是根据“五行配五音”,以电子音乐分别奏出“养心”、“活肝”、“益脾”、“健肺”、“补肾”五个乐章。他的实验还得出结论:三四十分贝的音量是最适合用于音乐养生的……一旦音量超过了八十分贝,无论什么音乐都是噪音,不但起不了调理身心的作用,还会过犹不及,令心情烦躁及影响听觉神经。无论是西方还是中国专家,他们的实验共同表明:五音相谐的音乐会康健人的五脏,使体内的神经体液系统处于最佳状态,从而达到调和内外、协调气血通行的快感效果。
其次是音乐的快乐感。《乐记》说:“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物使之然也。”这就是说,音乐首先感动于人心,而心在中医生理学中又主宰着人的神与志。一曲活泼欢快的乐曲能使人振奋精神,激发情趣;而一首优美雅静的乐谱却让人畅志舒怀,安定情绪;相反,一曲悲哀低沉的哀乐,却能催人泪下,悲切不已。
中医“意疗”理论告诉我们:“一曰治神,二曰知养身,三曰知毒药为真。”[9]有的学者把它理解为“意疗”的三个层次:“上医治心,中医养身,下医治病。”其养生逻辑是:要治其身,欲治其心。心理决定病理。病理的幻象均由心理认定。如果排除心理认定,病理的幻象就会自然消失,从而达到健康而幸福。中国古代文字中,不仅“乐”与“药”相通,即有“乐者,药也”之说。也认为乐(yuè)与乐(lè)相通,亦有“乐者,乐也”之说。(《乐记》)即是说,音乐本身就能予人以乐。
国外有学者统计,因情绪不好而致病者占74%—76%。在我国,由于环境越来越恶化,竞争就业压力越来越大,因心理不健康引致疾病者绝不会在这一比例之下。根据很多临床音乐心理实验表明:一首抒情、柔和、优美的音乐,能使人身心平静、舒畅;一首悲伤的音乐,能使人伤感。轻快、明朗的大调式音乐常使人愉快;沉缓、暗淡的小调式音乐常令人忧伤。根据音乐既是情志的产物,反过来又可影响情志的原理,可通过“以情胜情”来调节情志,即利用一种情绪的音乐去克服或纠正另一种偏胜的情绪,从而使人获得心理快乐。
由著名音乐理论家罗小平教授主持的,由心理学家、医学家、音乐学家共同参与完成的一个省级重大课题《老年音乐学及其在中国的应用》,经过理论研究和临床实验,总结了音乐对老年人身心的十大保健功能,如音乐可以激发生存意志,增强生存活力;减消精神压力、促进身心松弛;抚慰受伤心灵,恢复心理平衡、振奋乐观精神,克服悲观情绪、消除身心疲劳,提高工作效率,等等。[10]这是目前国内研究音乐与老年人身心健康的一项重要成果,成果出版后尤其在音乐界和医学界引起不少的反响。
人生的幸福感更多的是来自家庭,而音乐之于家庭幸福感的形成往往是潜移默化的。《诗经》中说:“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帑。”其义表明:一是把家庭的和谐比作音乐即鼓瑟琴的音声之和;二是家庭的和谐与幸福是与音乐的浸润须臾不离的。美国曾经有一个音乐治疗的实验,这个实验选择了经常听三种不听音乐即高雅古典音乐、浪漫音乐和重金属音乐的家庭,发现一种有趣的现象:经常听古典音乐的家庭,其成员不仅身体健康,而且心理也非常健康,家庭美满幸福;经常听浪漫音乐的家庭,心理性格积极达观,充满浪漫的情趣;经常听重金属音乐的家庭,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有各种不同的精神疾病,家庭暴力严重,离婚率、自杀率高。
再次是音乐的美感。美感是情感的艺术升华。人的情感分为自然与社会两个层面,前者为中国传统所说的“七情”即:喜、怒、忧、思、悲、恐、惊;后者为亲情、爱情、友情、师情、人类之情等。这些心理情感在没有受到艺术尤其是音乐影响之前仅仅是一般日常生活的心理情感,一旦受到音乐的影响后就会变成音乐或艺术的情感即美感。如果日常生活的心理情感从总体上分为快乐和痛苦,那么,当经过艺术升华后,快乐心理情感就转化为优美或柔美的艺术情感;痛苦的情感就转化为崇高或神圣的艺术情感。李泽厚早在1957年发表的《意境杂谈》中说:“看齐白石的画,感到的不仅是草木鱼虫,而能唤起那种清新放浪的春天般的生活的快慰和喜悦;听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感到的也不只是交响乐,而是听到那种如托尔斯泰所说的‘俄罗斯的眼泪和苦难,那种动人心魄的生命的哀伤。也正因为这样,你才可能对着这些看来似无意义的草木鱼虫和音响,而低回流连不能去了。”[11]这句话前面所讲的是一种优美感,后面所讲的是一种崇高感。后者给人带来的幸福感具有更强的张力性。正像诗人雪莱所说:“悲愁中的快感比那从快乐本身所获得的快感更为甜蜜。”当然,雪莱是从广义上讲快感的,实际上讲的就是崇高感。
可以说所有的艺术都是情感艺术。但为什么唯有音乐可以定义为情感的艺术?而其他艺术则不直接作如是说?因为唯有音乐对情感的表达更直接、更强烈。音乐之于人的情感,好像一枚启动器,操纵着按钮,人只要摁之,悠然美妙的音乐就会或缠绵悱恻或高亢激越地响起,立刻会使人久远了的情感记忆,充满张力的情感经历,在音乐音响中回归,生命平添了一种自豪的意蕴。在自豪中,凝固的思维也会年轻活泼得孩子那般,腾起想象的翅膀,在想象里呈现出一道亮丽的景色。唐代诗人杜甫在听到吹笛之音时,意绪飞空,“胡骑中宵堪北走,武陵一曲想南征”,苍凉的意韵与美感都是在听到笛音时才激起来的。对回忆的那份真挚情感,若没有笛音对情思的充分调动,怕是很难想象出来的。有了这么美好的想象,就会更加珍爱与享受自己仅有的时光。音乐就是要让积淀的情感变得浓烈而醇香。
最后是音乐的空灵感。音乐的自由空灵感是音乐给人带来的最高幸福感。这种幸福感是中国传统道家、佛家哲学和美学追求的“花枝春满,天心月圆”的境界。无论是西方古典音乐抑或是中国传统音乐;也无论是中国南方音乐还是北方音乐都有不同的空灵感。所不同者只是风格形式特征和表现意境层次不同。但从总体而言,中国音乐的空灵感比西方要强;中国南方音乐空灵感比北方要强。在西方,不同音乐家所达致的自由空灵境界亦有不同:贝多芬是经过一辈子苦难挣扎,与命运角逐中,通过几次精神变形最终才达到的。而莫扎特几乎是一步到位。记得一位教音乐的著名学者在自己的回忆录中提到,他教授莫扎特音乐课的情形。他写道:“给学生讲莫扎特音乐时,脱口出了这八个字:花枝春满,天心月圆。没再解释什么,学生们都懂了。”为什么老师一讲,学生能立即感悟,乃是莫扎特的音乐反映的正是人类尤其是中国人所追求的“花枝春满,天心月圆”的心境。莫扎特的音乐是与中国人审美心理相通的,从某种意义上,中国人尤其是南方人是最适合欣赏和演奏并感悟莫扎特音乐的。我们听中国传统音乐名曲如《高山流水》、《阳春白雪》、《阳关三叠》、《二泉映月》、《禅院钟声》等,同样会把你带入这一空灵幻境,无论你是演奏者抑或是欣赏者。但前提是你必须安定下来,让自己的心灵处在“安息”状态去渐渐感受那天籁般旋律,就像胎儿安息在母腹中去感受母亲有节奏的呼吸一样。
三、最具幸福感的广东音乐
一个陌生人问宗教哲学家马丁·布伯:我们的时代是否确实有一种“摧毁性”力量会超过“保持性”力量?马丁·布伯答:“你到底想要什么呀?世上还有莫扎特呀!”
如果有人要向我发问:如果中国音乐将失去其中国性,民族民间音乐将失去其民族性和地方性,我们该怎么办?我会回答:“中国还有广东音乐呀!”尽管表面有夸张之嫌,然却是不争之实。这里所言广东音乐皆属狭义,即粤乐或广府音乐。近十年前,我在《后现代主义与广东音乐的创新与发展》一文中主要从后现代主义角度对广东音乐创新与发展作了一些探讨。其中谈到为什么广东音乐能在民族文化被殖民化、功利化过程中仍能保持其“身份认同”。[12]这里所要探设的是:广东音乐为什么不仅没有被殖民化,反而能作为一张其影响越来越大国际性的文化名片?尽管原因很多,但笔者认为,最主要当属它给人们带来特有的快感尤其是幸福感。
首先,广东音乐给人的快感。广东音乐之所以给人以快感,其中强调两点:其一,在于其形式的活泼悦耳性。新颖活泼的形式和甜美亮丽的音色,可以通过悦耳对人体健康产生积极作用,从而达到防病治病的目的。广东音乐的表演形式有独奏、“二架头”、“三架头”、“四架头”、“五架头”等不同种类,也有与西方乐器合奏的形式。现在还出现了不同的以广东音乐为主体的民族交响形式。这些不同形式的演奏或表演,可以激发人们不同的快感。在广东琴器中,最能给人带来快感当属主奏乐器高胡。它不仅具有宋代琴学名家崔遵度强调的“清厉”与“和润”,更具有“通、透、堂、亮”音色特征。有如著名高胡演奏家余其伟教授所分析的:“弓弦之间接触力度过大,发音紧滞;力度过小,发音虚弱;力度适中,即‘不柔不刚加上正确的夹琴位置。……适中的弓速,准确的运弓角度与力度,适当的揉弦力度,使音频振荡协谐,得出漂亮的音色。”[13]高胡所演奏的广东音乐,基本上都是充满快感的音乐,如《步步高》、《鱼游春水》、 《孔雀开屏》、《平湖秋月》等。长期演奏和欣赏高胡音乐,可以舒展身心,宛如经常练养生的体操。其二,在于其内容的自然生态性。它适应人体生态发展规律,能使人体生态与自然生态融为一体,从而促进人体健康。这种生态性在于:一是广东音乐以“自然为母题”的音乐居多。如以花、鸟、虫、鱼为母题的音乐有:《雨打芭蕉》、《鸟投林》、《鱼水和谐》、《鸾凤和鸣》、《双飞蝴蝶》、《寄生草》、《木兰花》、《柳暗花明》、《红玫瑰》、《白牡丹》、《含羞草》、《孔雀开屏》等作品;以山水星月为母题的有:《平湖秋月》、《银河会》、《渔舟唱晚》、《雨打梨花》、《石上流泉》、《珠江夜月》、《松风水月》、《月圆曲》、《蕉石鸣琴》等作品。这些作品的自然生态性较强,可以通过这些作品,使人的身体循环与自然宇宙打通。二是这些作品分别以不同乐器演奏,具有五行音乐之特质,可对人体阴阳具有调节作用,对五脏疾病具有对应性的防治功能。国内外许多音乐治疗的临床实验,选择广东音乐作品居多,且有较好的疗效。实验表明:在广东音乐中,如《赛龙夺锦》可清热解毒;《平湖秋月》、《渔舟唱晚》可滋阴补阳;《渔舟唱晚》具有降压作用,等等。[14]
其次,广东音乐最能给人带来快乐感。崔遵度认为“颐大地之和,莫先于乐,穷乐之趣,莫近于琴”。[15]崔遵度作为一个琴人,他把琴乐看作快乐之本,不失为一种明达与慧见,也是他五十年琴学生涯的总结。奏出好的音乐既需要技巧功夫,更来自于好的心态。因为心弦决定琴弦,心态决定状态。我们很多搞音乐的人,根本没有去考虑为内在的生命喜悦而调适自己的心弦,通过心弦去调适琴弦。而是把生命之河上泛起的浪花、涟漪、泡沫等属于物质幻象的东西当做生命幸福本身。他们为了这些而去弹琴奏乐,其结果,要么内心生活产生分裂,要么把生理本能快感当做幸福感予以满足。广东音乐的一些演奏大家如启蒙者严老烈、丘鹤寿、何博众及其后被称为广东音乐“何氏三杰”的何柳堂、何与年、何少霞,被称为“四大天王”的吕文成、尹自重、何大傻、何浪萍以及后继者刘天一、甘尚时、余其伟等一批著名的作曲家、演奏家,他们都是在能很好调整心弦和琴弦关系中获得身心健康和快乐的。他们所创作和演奏的《旱天雷》、《步步高》、《平湖秋月》、《雨打芭蕉》、《赛龙夺锦》等大批名曲,为全世界华人乃至一些外国人普遍喜爱。这些音乐家像古希腊神话中普鲁米修斯一样,把广东音乐这把“圣火”引燃、播衍,使人们能在这把“圣火”的烛照下忘却世俗的痛苦而获得身心愉悦。[16]
广东音乐之所以能给人以特有的快乐感。其一,在于它的娱乐性。娱乐性是音乐的一个重要功能。但相对其他音乐而言,广东音乐的不仅娱乐性更强,而且娱乐受众面更广,其影响波及世界所有华人地区乃至国外人士。凡欣赏过广东音乐的人都会有众口一词的感受:“好听。”广东音乐属于雅俗共赏的流行音乐,它之所以能在一百年左右时间发展迅猛,首先在于它好听。好听属于感官的,也是属于心理的。既能给人带来感官上的愉悦,促进身体健康,更能给人心理带来快乐感。如《娱乐升平》表现出一种清新活泼,积极向上的情绪,鼓励人们用乐观的态度对待生活。《平湖秋月》以流丽舒畅的旋律,描绘出水波微漾,素月当空的西湖秋夜美景,让人有虚壹而静、神清气爽之感;《龙凤呈祥》是人们期待美好事物的象征,给人带来的是一种幸福希望感。因为广东音乐的娱乐性的“度”把握得恰当好处,所以,使人在欣赏时,不仅悦耳悦目,更能悦心悦意。它不像时下某些流行音乐让人觉得噪不可闻、俗不可耐、腻不可言。
其二,在于突出一个“玩”字。从19世纪中后期形成乐种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前,广东音乐的民间演奏活动,“一般称为‘玩音乐或‘玩谱子”。[17]正像有“钢琴玩家”马克西姆;“笛子玩家”蔣国基;“胡琴玩家”刘明源。广东音乐的“玩家”亦数不胜数,不仅有如前面所提到的广东文人音乐家,而且也广泛存在于广府民间,以自娱自乐为主要目的的曲艺社团——“私伙局”是他们最佳的“玩”的组织形式。笔者多次参加广州广东音乐“私伙局”的音乐雅集活动,感受到这些“玩家”都似神仙般快乐。笔者认为,“玩家”要甚于演奏家,因为“玩家”带无功利性的“自娱”,是生命荷花自由的绽放。而单纯的演奏家则是带有一定功利性的“他娱”,是外在于他人生命的强制。
其三,广东音乐具有更强的心理疾病防治功能。这一功能表现有三:一是解郁,防治忧郁症。欧阳修:“弹虽在指声在意,听不以耳而以心,心意既得形骸忘,不觉天地白日愁云阴。”[18]忧郁症表现为情绪低落、容易悲伤、自觉无奈、失眠、自卑等症状。根据统计表明:当前我国每十个人约有一人有忧郁症,其中多数为轻度抑郁。而老年人忧郁症患者在20%—40%。有忧郁症的人一可听广东音乐中情绪伤感的音乐如《昭君怨》、《双声恨》等,听后可引起情感共鸣而宣泄忧郁情结;二可听广东音乐中情绪欢唱的音乐如《娱乐升平》、《欢乐的春耕》等,听后可消解忧郁感。二是解闷,防治自闭症、孤独症或悲观心理等。如《步步高》、《彩云追月》、《赛龙夺锦》有解闷的作用。而《鸟投林》、《百鸟朝凤》等音乐对克服悲观心理有一定疗效。三是解压。如广东古筝曲《渔舟唱晚》就是一首典型的解压音乐。它描绘夕阳西下,晚霞斑斓,渔歌四起,渔夫满载丰收的情景。其悠扬的古筝乐韵,如润物无声的细雨,使受压抑的心理得到释放。[19]
最后,广东音乐给人带来优美感。从美学上讲,美感有两种基本形式:一是优美感,二是崇高感(壮美感)。从中西美学比较而言,中国更注重的是优美感,西方更注重的是崇高感。就中国不同地域而言,南方更注重的是优美感,北方更注重的是崇高感或壮美感。从音乐美学角度,南方尤其是广东音乐,更多的是优美感。
按照著名高胡演奏家余其伟的观点,北国民乐偏重综合技巧的应用,音乐感情的流露较为热情直率,而对传统风韵的发扬,似有趋向淡薄之势。南国广东音乐,偏重音色和韵味的追求,音乐感情的流露较为内在含蓄,从中也形成了一派独特的演技,然而综合技巧的发挥稍嫌不足。广东音乐特别重情感的表达。尽管它也像一般音乐一样强调“声情并茂”,但它更强调情重于声亦甚于声,情的韵味很浓。中国传统爱讲“弦外之音”,广东音乐的“弦外之音”就是情。这个情是自自然然的情,而不是矫情或媚情。这个情包括亲情、友情、爱情、热情、性情以及对自然生命的厚待之情。广东音乐实际上就是反映人的情感与自然生命的交响曲。如用高胡演奏广东音乐,重要的是音色。音色不仅是技巧问题,主要是一个感情问题,音随情出,情随意牵,广东音乐演奏就是以声传情,以声动心,以情育人。演奏曲调要扣人心弦,演奏主旋律要引人入胜,曲终时使人感到余音绕梁、不绝如缕。演奏风格必须融入感情,否则,即便你有再高的演奏技巧,也不能扣人心弦。广东音乐讲究的不是一种直截了当的“情”,而是一种“情韵”。“韵”是中国音乐艺术的生命所在。无“韵”便无艺术可言。正如明代陆时雍所说,“物色在于点染,意态在于转折,情事在于犹夷,风致在于绰约,语气在于吞吐,体制在于游行,此则韵之所由生也”。[20]这段话尽管讲的是绘画,但也适合音乐。不论是中国画还是中国音乐,都有韵致,都体现了宇宙生生不息的律动。画的韵致是画外有音,音乐的韵致是乐外有画。
“情韵”应该是广东音乐的美学品格。它来自于平民情感或平民意识。所以在题材上,很少表现那种“宏大叙事”的人的内心深刻矛盾、人性的冲突以及社会历史重大事件,也没有太多的历史责任与使命感。更多的是表现日常生活的“精细节目”,寄情于风花雪月、山水虫鱼。用余其伟的话说:“传统的广东音乐较少深沉的人生喟叹与哲理深思,较少士大夫的典雅习气,也没有类似中原古曲那种幽深旷远的历史苍凉感。”[21]
广东音乐的“情韵”尽管也表现在标题音乐中,但无标题音乐更为突出。在无标题音乐中,既有以词、曲牌命名的乐曲如《清平乐》、《朝天子》、《小桃红》、《寄生草》等,也有以民间风俗吉祥语命名的乐曲如《花开富贵》、《鱼水和谐》、《五福临门》、《龙凤呈祥》、《鸾凤和鸣》等。前者利用“特有的有机音乐结构形式的功能,如乐音、音调、时值、音量、音色、力度等建构成音乐旋律,以旋律线的明、暗、粗、细、强、弱等勾画对象,抒发情绪和感情”。[22]
欣赏这种具有“情韵”音乐,可让人们的情感在这种音乐中获得艺术升华,使人们日常生活喜怒哀乐之情感升华为凄美、优美和柔美的情感。后者近代多被民间的八音班在乡间吉庆红事中所演奏,这类曲子多以旋律热情、欢快、明亮流畅为美。由于反映的是民间大众化的喜庆生活,其“情韵”的特点尽管没有一定的深邃度,但符合大众层面娱乐性的审美心态与情感。大众就是在这种自娱自乐的音乐中获得美感享受的。
四、广东音乐的自由空灵感
广东音乐给人最大或最高幸福感在于它的空灵感。用佛教所表达的境界“万古长空,一朝风月”来形容这一空灵感再恰当不过。每个音乐家都只是“一朝风月”,只有通过自己手中的乐器作为管道,才能把自己融进“万古长空”而获得自由空灵感。
首先,追求自由空灵感是中国南方音乐家的一种生命态度。美国哲学家桑塔耶纳说过:“音乐不会使你富有,但会使你幸福。她不能拯救你的灵魂,但会使你的灵魂值得拯救。”桑氏所说的前两句是中西音乐所具有的共同功能。而后两句所说的拯救功能主要是针对西方音乐而言,不适合中国文化传统尤其是广东音乐传统。因为中国传统文化用李泽厚的说法是“乐感”文化,乐感文化的本质就是追求快乐,没有拯救功能。而在中国南方传统文人中,追求乐感,不仅是追求心理快乐感,更是追求一种自由空灵感。这既是他们追求音乐的理想,也构成他们实际的生命状态。用余其伟评价李助炘的话说:“典型的南方文化人的自由散漫、自我逍遥,官场的东西根本不懂,或者说没兴趣,表面看来很散漫、自在……不会一定要谋求名衔,历来很低调,不懂得包装自己。”[23]这一评价也适合。我所认识的广东音乐名家中有一批这样的人,其中也包括余其伟本人。余其伟上述对李助炘的评价更适合他自己。他早年所著《粤乐艺境》很多地方真實不虚地反映出他对音乐自由空灵感追求的一种生命状态。
其次,追求自由空灵感是广东音乐名家的一种至上境界。广东音乐独特的魅力是其他任何音乐也难以替代的。它那幽然的意境,生动的情趣,平民的意识,平淡的情绪,总是能把你带入《易》中所说的“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的人生体验当中,去感受生命本身或“道之动”的节奏。广东音乐既不像西方音乐那种宏大复杂的技术结构、崇高壮美的审美诉求,外在超越的哲理蕴含,也没有中国传统士大夫“修、齐、治、平”的救世情怀和中原古曲所表现出来的悲怆胸臆。而是以景状物、即情即景地反映一般平民生活情调的作品居多。如《小桃红》、《平湖秋月》、《柳浪闻莺》、《步步高》等,这些作品旋律悠扬,音调清新,节奏明快,奏者和听者都可舒心爽意。而像《双声恨》、《昭君怨》等直接托事言志,刻画社会历史变故和悲剧的作品并不多。如果从演奏的角度,各个演奏家所表现出来的意境风格特征亦不相同:吕文成的演奏,用黄锦培和陈德钜的话说,“喜欢用高音,曲调热闹非凡,有如花团锦簇,这好比看宋人的大青大绿的花鸟画”;刘天一演奏的《鸟投林》活泼而不失于轻飘、明快而不过于火热,意境纯美。而演奏的《鱼游春水》、《春到田间》等,以圆润饱满的长弓,富于弹性与韧度短分弓,流畅的走指,创造出诗情浓郁、华美大度的风韵。还有许多演奏家,他们的演奏或流丽优美、雅致恬淡,或细腻纤巧、潇洒自如,或端庄婉约、怡然自适。在当代高胡演奏家中,最受听众喜欢者当推余其伟教授。他演奏的《雨打芭蕉》,其彰示出来的动、静一如氤氲之气,把人带入浑然一体的以太之境;演奏的《汉宫秋月》融哀怨悱恻和超旷空灵于一体,充分发挥高胡清丽细雅的音乐特性,把文人心中古代宫女娇美、高贵的哀怨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特别是他演奏的《平湖秋月》,用著名胡琴演奏家胡志平评价的话说:“他继承了吕文成的骨韵、刘天一的大气酣畅,同时又赋予乐曲婉约秀丽的韵致。”笔者多次聆听(包括音乐会)他的《平湖秋月》演奏版本,充分感受到他所表现出的中国古老文化中的空灵妙境以及贯通全曲的灵韵妙曲。
最后,欣赏广东音乐可以使欣赏者获得一种自由空灵感。从后现代主义美学角度,广东音乐给人自由空灵感是一种瞬间生成的审美体验,它不承认有一种高悬在表演者和欣赏者头上的永恒“在场”的审美本体,只承认表演者和欣赏者“不在场”的自由想象;不承认理性主义之外在于人而又强之于人的审美指向,只承认瞬间生成的情感碎片、边缘体验。“它旋律亲切、朴实、随意,表现世俗的自由感情、瞬间生成的审美体验,人们欣赏之余,可以借助音响效果,获得一种音响之外的生命沉醉。”[24]
世界为人们制造了主宰一切的技术与物质,而精神和灵魂变成了技术和物质的在押犯。在舟车劳顿、繁忙奔波之余,只要你静下心来欣赏广东音乐,可使你在一定程度上实现灵魂松绑,精神无欺。因为这些音乐大都像莫扎特音乐,给人带来的是“人生自足有情痴,此恨不关风和月”的情境,“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的意境,“花枝春满,天心月圆”般的灵境。它不是西方人的神人异质、天人紧张的“深度空洞”,而是中国南方人的自由直观、灵肉不分的“精细节目”。如欣赏《平湖秋月》,有一种淡雅淡泊的感觉,能让人尽情地沉浸在那种空灵妙道、混然未开、远离颠倒梦想的朦胧镜像中,充分体味到中华民族那种古老醇厚的精神韵致和高洁朴雅的文化品格。欣赏《禅院钟声》,可以把你带入不二法门、如如不动的禅修之境。欣赏《彩云追月》,可以在以富有民族色彩的五声旋律中,感受那浩渺夜空中醉人的景色,使空旷的心灵如云月般自由追逐、嬉戏。即便欣赏带有悲情色彩的《连环扣》,你也会有一种心灵的“法喜”。因为这曲子将旋律装饰加花,把哀怨之情一扫而尽,使曲调变得优雅明丽,旋律变得流畅活泼,使一种悲情被超越为人生对自由幸福生活的渴盼与祈慕。
但并非说所有广府的音乐都能构成广东音乐的有机组成部分,都能给人带来幸福感。即便是广府名家所创作和演奏的音乐,也并非每一名家所作每一曲都能有如此之效。如30年代中后期,廣东音乐由于过多地走上商业化的道路,使某些音乐家变成唱片商人的俘虏,为了赚钱,有胡凑乱编的,如《柳娘三醉》等;有渲染人本能的,如《性的苦闷》等。用粤乐学者黎田的话说:“粤乐艺术质量低下的曲子可列出一大批,但思想内容不健康的作品只是极少数……但这些不能真正代表广东音乐。”[25]就是当代广府地区的新人新作中亦不少过分娱乐化、功利化、炫技化的赝品,更不能视作真正的广东音乐。因为它已远离人们所期待的幸福感,或正在把幸福感降低为一种膨胀的动物本能的需要。这正是我们热爱广东音乐事业的人所要警觉的。
(作者单位:星海音乐学院)
[1]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编译:《古希腊罗马哲学》,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7年,第236页。
[2]朱光潜:《西方美学史》(上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第88页。
[3][5]刘骁纯:《从动物的快感到人的美感》,山东文艺出版社,1986年,第33、44页。
[4]转引自西塞罗[古罗马]:《论老年 论友谊 论责任》,商务印书馆,2003年,第11页。
[6]李泽厚:《美学三书》,天津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第410页。
[7][10]14][19]转引自罗小平、余瑾主编:《老年·音乐·精神——老年音乐学简明读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1年,第158、84—88、92、109页。
[8][9]《黄帝内经》:“素问·生气通天论”、“金匮真言第四”。
[11]李泽厚:《美学三书》,天津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第495页。
[12][16][24]王少明:《后现代主义与广东音乐的创新与发展》,《音乐艺术》2004年第3期。
[13]余其伟:《广东音乐述略》,《广州音乐研究》,2011年上半年刊号。
[15]崔遵度:《琴笺》。
[17][22]黎田、黄家齐:《粤乐》,广东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1、322页。
[18]欧阳修:《赠无为军弹琴李道士》。
[20] 陆时雍:《诗镜总论》。
[21]余其伟:《粤乐艺境》,广州花城出版社,1998年,第10页。
[23]廖苑荷、阎笑雨、吴迪:《广东音乐〈琴诗〉〈粤魂〉等作品的创作经历——采访余其伟李助炘》,《星海音乐学院学报》2002年第4期。
[25]黎田:《对粤乐三个问题的剖析》,《人民音乐》1999年第10期,第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