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大车店
2013-04-29唐彪
唐彪
早些年松花江南岸,有个的傅家大车店,是“闹关东”过来的傅宝山、傅宝善兄弟开的店,来往贩运的大车,在那里修车补套、买卖零食杂货、住宿打尖,车老板子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都不是一般人。有道是:车虎子进店,赛过知县。而傅家大车店,却把车虎子们打理得心满意足,后来许多过往行人都到那里歇脚,生意更加红火。
店门前气死风的大红灯笼,高高地挂在一根柱子上,“傅家大车店”五个大字由上到下印在灯笼上,十分显眼。到那里住店的没有什么达官显贵,大多是赶大马车的老板子,还有一些贩卖针头线脑的小商小贩,锔碗盆、锔锅炉的,跑江湖打把势卖艺者,出门在外混社会的,偶尔也有赶不上大旅馆的客商光顾。这些人都图便宜,拍上几张票子就能喝上二两小烧,解解乏。尤其傅掌柜所做的刀削面可是一绝,那面溥如窗纸,拉不断条、煮不粘汤、筋道可口、进嘴后松软得化了一般。俗话有说:“二里地赶个嘴,不如在家喝凉水。”而车老板们却说:“宁肯多跑二里半,也得吃碗傅家刀削面。”
傅家大车店吃饭是一个简陋的厅堂,住宿的是个大筒子屋,南北两铺大炕能住几十人,客人可以随便找个地方裹一条油腻腻的被子,稀里糊涂地睡去。什么咬牙,放屁,吧嗒嘴,打鼾声此起彼伏,而那些人,似乎习惯了这种环境,全然不顾,个顶个的都能酣然入梦。
掌柜的傅老面与傅氏兄弟同宗,一手刀削面的绝活名传遐迩,老板娘又是“场面人”。傅氏兄弟才认下这一家子,并让他们经营这个大车店,傅老面人虽老实巴交的可心中有数,原是一个给有钱人家当厨子的,攒了几个钱,见开大车店挣钱,就与妻子张淑兰商量拿钱入股大车店张淑兰可不是一般的家庭妇女,曾经当过烟妓,烟馆倒闭后,才下嫁给傅老面,这女人非常野性,又有几分姿色,人送外号“浪张”。
在烟馆时,浪张侍候烟鬼有贵商阔少,也有军警政员,流氓地痞,啥样的客人都能应酬搭理,所以这大车店才开得红红火火。生意人来了,她给介绍买卖;说龙书的来了,她给出场地;卖药的来了她给你介绍病人;打官司告状的来了,她请人给你起草“呈子”,穷苦劳工来了,不用交现钱,先吃上几个大饼子,一碗面,干活赚回钱来再算……
为了笼络人,浪张特意从田家烧锅戏班子里请了几副驾,唱东北地方戏二人转,让奔波一天的各色人物消闲解闷,去疲劳逗乐子。其中一副驾特别火暴,唱上装的女角,艺名叫“夜里香”,长相妖冶艳丽,尤其那双拿人的眼睛,似笑非笑、不笑还是笑,耍起手绢来满场飞舞媚眼频飞,弄得在场的老爷们双腿软绵绵的,浑身火辣辣的,心里痒痒的,头皮酥酥的,心甘情愿掏出钱来。唱下装的男角艺名叫“大公鸡”,嗓门特别亮,如报晓的雄鸡,跟夜里香在一起唱戏,干脆就是一个配搭,尽去挨骂的角。
北方的春天,冰天雪地,寒风刺骨,虽然已过了立春却没有一丝春天的暖意。而傅家大车店大筒子屋里则是春意融融了。烧得滚热的南北两铺大炕坐满了人,地上的大铁炉子几乎烧红了。大公鸡,夜里香串场还没赶回来,车老板子们已经等不及了。刚好今天来了一个说书的先生,浪张便让他救场,先讲一段书。说书先生一蓬白胡须遮住半个脸,让人分不清他的年龄,只见他惊堂木一拍,扇子一摆压住众人嘈杂之声道:“说书人要会西江月,不会西江月枉为说书人。”诗曰:
云游天下四不周,
人心怎似水长流。
初识相交甜如蜜,
日久天长喜变忧。
一人背后言长短,
闲来无事结冤仇。
除非桃园三结义,
有谁相处到白头……
话说大清朝的乾隆皇帝雄才大略,风流倜傥尤其喜欢游览名山胜水,曾经三下江南,两游松花江。宫中山珍海味,满汉全席吃腻了,有大臣奏本说松花江出产一种鳇鱼,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的美味,乾隆皇帝就下旨要这奇异的鳇鱼。那鳇鱼身长二三丈,头大如雄师,重达千余斤。捕捞起来非常不易,得用特别的大鱼网,几十个人才行。然而,捕捞者常常是兴师动众而去,垂头丧气而归,不是找不到鳇鱼的诡秘行踪,就是被那庞然大物破网而去。
鳇鱼体积硕大,性情却温顺,从不主动攻击人类。渔民们在捕捞中摸索出一条经验,那就是给它带上笼套,再把笼套系在网绳上,然后众船齐发,呼喊着号子,把鳇鱼赶回鱼圈。那鱼圈依松花江岸而造长约一千多米,宽有五六百米。围上栅栏设通江水口,放养鳇鱼。派有专人看守照料,喂以小鱼虾。待到上冻时候,鳇鱼也肥了,再破冰取出慢慢冻死,抬到平板大车之上,往京城里运送。拉鳇鱼的车子都插着一面黄旗,表示皇家贡品专车,沿途各地官必须迎护,所遇车马一律给鳇鱼车让道,任何人不能破坏一片鱼鳞。每年必须在腊二十三之前送到京城,以备皇帝过小年、除夕夜品鲜和大年初一祭祀之用。而这鳇鱼圈就在咱们傅家店一带……
众人往返于傅家店一带多年,而鳇鱼圈的事还头回听说。因此觉得特别新鲜。在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时,跑堂的悄悄告诉说书人,唱二人转的回来了,说书人嘎然而止,让给了唱二人转的。
夜里香和大公鸡连气都没喘匀乎,在一通锣鼓钹和喇叭之后,登台亮相。大公鸡扮了滑稽相道:“家伙一响走上台,我和一个母子整起来!”
夜里香故做生气,用手绢打了大公鸡一下道:“咋说话呢?啥是母子呀?大公鸡嘻皮笑脸回答道:“母子就是女的呀!”夜来香假装生气说:“你妈不是女的吗?没有母子你从耗子洞里钻出的呀?跟我整呀?你腰上得别一根扁担,搬块豆饼照照你那熊样!”
大公鸡变着鬼脸说:“唉呀妈呀!这老娘们真厉害,腰上还得别扁担,我可不敢整了,还是扭起来呀!”
说着二人满台飞舞,一会儿“四面斗”,一会儿“鹰抖翅”,一会儿“水上飘”,一会儿“凤摆尾”。引得满屋观众嗷嗷直叫好。扭也扭完了,逗也逗够了。夜里香一声喊唱,叫了弦儿,开板就是小帽:
正月里呀正月正呀,
姐妹两个放风筝呀,
姐姐放的是花蝶呀!
妹妹放的是红五星呀!
咿尔呀哎哟……
二人是且唱,且扭,且调情,甚是热闹。
大公鸡和夜里香一人一句对唱道:
那一日老员外,杀了猪一口呀!
四个姑爷上门来分肉咿尔呀哎哟,
翁婿五人共喝酒呀,
老员外出了题一道当酒令咿尔呀哎哟,
以胡须对诗才能分到猪肉咿尔呀哎哟。
大姑爷说:我胡子一溜要个后鞧呀,
二姑爷说:我胡子一块要个半拉瓣儿,
三姑爷说:我胡子一条要那前槽呀,
四姑爷,四姑爷是个土老冒咿尔呀哎哟,
憋了半天递不上报单哪!
四姑娘急得直出汗咿尔呀哎哟,
眼见一口肥猪被人家全分完咿尔呀哎哟
唱到这儿夜里香用数来宝形式叨念道:
四姑娘为了把猪肉拿
猛然间把大棉裤脱下,
拍着下身开了腔,
你看我这是啥,你看我这是啥,
光长胡子不长牙,
这口猪我全拿……
夜里香“拿”字话音刚落,观众刚想张嘴叫好的当口,一个粗磁兰花碗飞到台上,砸向夜里香面门,幸亏大公鸡手疾眼快,用扇子一搪没砸着,哐当!兰花碗摔个粉碎,撇碗的人骂道:“去你妈了个的,唱的啥鸡巴玩艺?”
看戏的人开始一愣,后来都明白了,这是两个艺人一口一个“胡子”得罪人了(当时东北把打家劫舍的土匪叫做胡子),尤其还把胡子比做毛。不用说就知道是今儿个台上唱词连说了四个胡子,还真把胡子叫来了。那人撇碗砸人,出口骂人,众人大吃一惊。台上伴奏的家什全停下了,夜里香也不说了,大公鸡也不扭了,台下看热闹的也不叫好了,连瓜子也不嗑了,开水也不喝了,直勾勾瞅着撇碗的人。
只见一个头戴狐狸皮帽子,披着羊皮大氅,脸色焦黑烟鬼模样,目露凶光的人,一甩羊皮大氅,用手按住腰里的短枪怒不可遏地骂道:“你他妈了个的,把胡子比做什么啦?再给我叨咕一遍,你爹、你爷的胡子都长在上了,对吧?”
夜里香原本是唱二人转里的小帽,里边说的胡子就是人的胡须,根本没有别的意思,无巧不成书,偏偏唱到这儿,把台下真正的胡子给唱急了。大公鸡是个见过世面的艺人,见有人砸场子,忙一抱拳道:“这位爷,别听这败家老娘们瞎扑哧,她那嘴跟她的一样,让大伙给捅咕松了,没把门的,得着啥说啥,我给您赔礼了,赔礼了。”说着连鞠三个躬。
大公鸡本想用几句好话把那人逗乐,可那人仍虎着脸说:“滚犊子,你们唱蹦子的,没一个好奏!”
大公鸡不怒反笑着找台阶说:“大爷,说得对,我们这伙人都是高粱地里蹿出来,说话像放屁似的瞎崩没准。”
然后又冲夜里香骂道:“蚂蚱眼睛长长了吧?屎壳郎带鸡毛你算什么鸟呢?小孩不睡觉真欠悠,披麻袋进牛圈,硬装没犄角的犊子,快跪下赔给大爷不是吧!”
那夜里香在大公鸡的百般羞辱中,两眼噙泪跪在台上,万分委屈地说:“这位大爷,小女子实属无心,只是随便唱个小段,不知冒犯了大爷,我给您老磕一个,你要是不开面,我就不起来,跪到明个儿早上。”说着咣的一声磕了一个响头,而那胡子脸特别硬,就是不给面子,场面非常尴尬。大公鸡道:“这位爷,你看看她都给你磕头了!您高抬贵手吧!”
那人恨声道:“不行!今儿个你非得脱下裤子来,让我看你那长的啥样胡子?不然跪一辈子也没有用。”大公鸡道:“不用看了,她卡巴裆长得跟我嘴巴子一样。”众人想笑,见那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又没笑出来。
说书的过来劝解说:“这位爷,我们这些艺人,就是靠一张嘴吃饭,说多说少十全九不周的,您老多多海涵就饶过这一遭吧!这么多人哪能让她脱裤子呢?太难为他了。”
那人瞪了说书的一眼说:“咋地?成伙的上呀!鸡巴毛分叉你是哪根上呢?”
说书的仍笑呵呵道:“大爷你说我是那根就是那根的,我们是一块唱戏的,得罪了大爷能不出来赔罪吗?要不然我们爷几个今晚的工钱都拿去喝酒行吧!”
那人只用鼻哼一声,显得不屑一顾。
此时浪张正在后房归拢当天的账目,傅老面在收拾灶房。跑堂的慌慌张张进来,告诉浪张道:“不好了!老板娘,来胡子了,把大公鸡和夜里香挂在台上了,愣是让夜来香脱裤子,他俩怎么求情,人家就不给面子,说书的劝说也不行,八成要砸场子。”
浪张忙叫傅老面:“快拿沓银票来去打点打点,捡拜年嗑说,别惹出事来!傅老面忙去抽屉里取钱。”
夫妻二人忙不迭地跑过来,浪张未到大筒子屋门口,就浪声浪调道:“哟!这位大爷,啥风把你们吹到小店来了,跑堂的像哑巴,也没告诉我们一声,这位爷,是住店、吃饭还是看戏尽管吱声。”
怒气冲冲的来人没好气色道:“废话一堆,找卖大炕的早上窑子去了!来你这干啥呀?”
浪张吃一个闭门羹,还是娇笑着说:“这位爷的火气真不小,不然到后院喝两盅消消气?”那人没有表态,浪张又道:“老面,快给爷拿点烟土钱,交个朋友,以后好有个照应。”
傅老面子拿着银票捧到那人面前说:“这位爷消消火,拿去抽一炮(抽鸦片),压一炮(推牌九),甩一泡(嫖娼),乐呵乐呵。”
那人真是死爹哭妈的手,犟种一个,用手一拨拉傅老面道:“去你妈个巴子的,上坟烧苞米叶子,糊弄鬼呢!”
傅老面根本没防备来人这一招,俗话说当官还不打送礼的,今儿个真碰上吃生米的了,虽然不是啥官,却把送礼的给打了。脚下没站稳一个趔趄,左手触在烧得通红的铁炉子上,啊哟一声,手滋溜一下,被烫出一片大水泡。疼得冷汗直冒说:“当官还不打送礼的呢,你太不讲人情道理了!”
刚才还是杏眼含春、笑脸相迎的浪张见傅老面吃了大方,当时翻了脸:“你要他妈巴子呀!他妈早死了,那玩意儿已烂没了,你要是往那里钻,我这个还行,老娘给你回回炉。”说着撩起花格紧身小袄,就要解裤腰带。那人嗤笑道:“我头回见着你这样的老娘们,脱吧,你个人的裤子,也不是我扒的。”
傅老面强忍疼痛劝阻浪张说:“人前百众,这是干啥?嫌少再给他们几个得了。”
看戏的几十个的大男人,开始被耍威风的来人给震慑住,谁也没敢吭声,大公鸡与夜里香一通赔不是,没给面子,说书人讲情被噎回来,浪张赔礼道歉也没下来台,傅老面送钱人家没要还不算,被拨拉一个趔趄,手按在铁炉子烫坏了,还要老板娘脱裤子,简直有点欺人太甚。有的胆大一点仗着点酒劲就打抱不平说了话:“杀人不过头落地,差一不二算了。”“谁说话也不照本宣科,抬抬手都过去了。”“抓住蛤蟆,非得攥出尿来咋的?”“让老板娘脱光腚,好看呀?”一直冷眼观察局势的另一个同伙,凑到发怒人耳边道:“当家的,有点过火了,能敢开这傅家大车店的,必有来头,黑白两道定有瓜葛,万一得罪谁,咱们也犯不上,就坡下驴得了,可别扯了。”
车老板们的起哄,自己弟兄的劝阻,更激怒了那人,他抽出腰间匣枪,向棚顶打一枪,骂道:“谁再多嘴,老子黑了他,今儿个要是治不了这个骚娘们,我他妈个巴子就不叫‘镇江北,让她脱裤子,我看她的长花了没有,有多大?能钻人?”
那人一报号,在场的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子,常跑江湖的人都知道,近几年江北起了一伙胡子,大当家的,报号‘镇江北,降服了江北一些小绺子,打家劫舍,烧杀奸淫,心狠手辣,过往商贾闻之怯步。尤其大当家的镇江北谁的账也不买,民间流传的“江北的胡子不开面”就说的是他。
浪张也骑虎难下,在来人的挤兑下,真的就把裤子脱下来。并瞪着眼睛喊道:“来吧,看呀!钻吧!你不就是从这爬出去的吗?”浪张的举动让在场的人大吃一惊,那些车老板子,走南闯北惯了,俗语道:十个赶大车的九个骚,一个不骚是酒包,他们大多数都认识浪张,有事没事的都愿往这里凑,九成是迷恋浪张的美色,今儿个浪张主动脱光腚,给大伙看,谁不看呀。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眼睛,有的张着嘴,有的流着口水,有的把瓜籽扔倒嘴里,扎进牙床子都不知道,有的脸上出现古怪表情……
此时,大车店气氛紧张,镇江北手提着冒着蓝烟的匣枪逼视着全屋,光腚拉碴的浪张,又不依不饶地往上赶,双方形成了僵持的局面。忽然一个刺耳并带嘲弄的声音打破了僵局:“镇江北大当家的!真是有兴致呀,有出息,什么时候学会了看老娘们脱光腚了呢?”这一嗓子,硬生地把众多火辣辣的目光,从浪张的下身收回来。只见门口出现了三人,清一色黑色披风,巴拿马子礼帽。说话的是一个脸色蜡黄,又布满雀斑的中年汉子,后面的两个人平端着匣枪,已张开了大小机头,对准了镇江北和称他为大当家的人,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那人又向车老板子们喊一声:“都眼珠子瞪得像牛似的瞅啥,不怕闹眼睛呀?”车老板经来人一骂,才缓过神来,眨了一下眼睛,仍恋恋不舍地,盯着光腚的浪张。
镇江北见来人一开口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号,自己对人家的来路却一无所知,看装束根本确定不了人家的身份,只觉得对方来头不小,所以也不敢装横,赶忙收起枪来,靠码头道:“你是谁?”雀斑脸说:“我是我”(同道之人),镇江北道:“压着腕!”(搂着你的枪),雀斑脸说:“闭着火。”(放心吧,走不了火)镇江北问:“在哪盘过来?”(从哪过来的),雀斑脸说:“南头大矿子”(江南城里),镇江北说:“西北天边悬彩云,乌鸦闯了凤凰群。来此为啃富,却不知水已浑。”(我在四处飘荡,突然遇到了老大,有心到这里落脚,吃饭,不知谁是掌柜的)雀斑脸笑道:“草干空干,草干富水,空干连海,不空不干,齐根草郑,台儿拐着。”渴了喝水,饿了吃饭,不渴不饿,给你颗烟卷,到后院抽去)。
说完来人扔给镇江北一盒老巴夺香烟,镇江北双手接过烟,一抱拳说:“感谢老大高抬贵手,这是我兄弟南来顺,一会我给老板娘磕三个响头,端个大盘子(送个大礼),赔礼道歉。”这时浪张已提上裤子,撒着娇靠在来人的肩头,嗲声嗲气地说:“表哥呀,这胡子头可损了,硬逼着我脱裤子给大伙看,一会儿你可得给我出口气。”雀斑脸说:“这个好说。”一旁疼得呲牙咧嘴的傅老面说:“有表哥撑腰我也想出口气。”说着凑到两个胡子面前。南来顺上前一步道:“我大哥得罪了你,三人同行小弟受苦,想出气有啥能耐朝我身上使。”傅老面说:“够爷们,有点尿。”南来顺道:“别磨叽了想咋整痛快地。”
傅老面从腰间抽出一把平时削面片刀说:“平时我尽玩刀啦!只不过削面罢了,我贼格厌舞刀枪的,今儿个你们烫坏了我的手,又逼着我媳妇当众脱裤子,大伙也都看着了,咱们一报还一报,有我表哥撑腰,我耍耍刀子,但不伤你半根毫毛!”
南来顺脖子一梗说:“我们大当家都说了给你们一个说法,任凭你处置!”
傅老面说:“是‘胡子不是‘汉毛,那我就不客气啦!”说着掂着削面片刀奔向南来顺。
浪张忙道:“老面,别胡来?伤着人咋整。”傅老面道:“你别管!这大半辈子都听你的啦!今个儿我也做一回主,准保整不出事来。”
南来顺催促道:“你有啥能耐就使出来吧!还罗嗦啥?”傅老面掂着片刀说:“弟兄啊!你们把我手烫出泡来到没啥,你们不该逼着我媳妇脱裤子,丢人现眼的,我也让你现现眼。”
说完就连连挥舞片刀,向南来顺身上砍去,众人都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心想这平时扁屁都不多放一个的傅老面疯了吧!在众人一愣神的功夫,傅老面已围着南来顺砍了几十刀,只见片刀翻飞,南来顺的大麾的羊毛已被削得纷纷飘落,不一会光秃的只剩了一层皮。熬是难看,在场的人几乎看呆。
最后傅老面把南来顺的裤腰带砍断,甩裆棉裤褪下来,也光着腚立在大庭广众之下。傅老面只唱了一句二人转《回杯记》里的台词“车辙里的泥鳅呀来回地跑呀!跑来跑去成了龙。”唱完走出大简子屋子,去找獾子油包手去了,众人才缓过神来叫好。
镇江北非常尴尬,干咳一声道:“傅家大车店真是卧虎藏龙呀!一个厨子竟然有这般绝技佩服,佩服!”
浪张一脸茫然道:“他,他有啥绝技,只不过平时削面手熟罢了。今儿个咋还整出这一出来呢?”被称作表哥的人说:“这才叫真人不露相呀!”镇江北大当家的,咱们到后院喝靠山酒去吧。
镇江北冲南来顺喊道:“丢人现眼还不够呀!快提上裤子吧!”南来顺已被傅老面一顿片刀吓蒙了,经镇江北一提醒,才忙不迭地提上裤子。
被浪张称作表哥的人,姓刘是部队上的一个军官,因他的顶头上司与另一个同级的军官为争一个官位结怨,才派他找胡子杀人。他特意来胡匪经常出没的傅家大车店一带,找镇江北、南来顺两个惯匪,正好赶上艺人唱二人转,惹恼了镇江北,浪张等圆不下场来出丑之际他解了围。
浪张是当年烟妓时候伺候过刘长官的,不知从哪论出个表哥来。刘长官拍拍浪张的肩膀说:“表妹,别着急,等到了后院,让镇江北也脱光腚给你磕头,找回面子,就怕你不敢看。”
刘长官的话引起了车老板们一阵讪笑,浪张也不介意,向大公鸡、夜里香说:“接着唱吧!有我表哥压阵,看谁还敢来闹场子呀!”南北大炕的车老板子也起哄道:“对呀!唱吧!有人闹场子顶多扒裤子给他看,再说老板娘有这么硬的后台,怕啥呀!”浪张嗔骂道:“尽他妈的瞎嚼舌头,刚才脱裤时,你们都鼠迷了,有几个放扁屁的,好好看戏得了。”众人只嘻嘻的笑,不再搭茬。
不等大公鸡、夜里香叫板,胡琴喇叭锣鼓就响了起来。二人又咿咿呀呀地唱起来。尽管两个艺人卖力的演唱,大伙的思绪还是停在浪张白花花的光腚上,一时间竟忘了叫好。
后屋里镇江北、南来顺被刘长官方才的举动给震慑了,当刘长官亮明身份,他俩更是一惊,真的要给浪张磕了三个响头赔礼道歉,被刘长官拦住,镇江北只好并拿出一沓银票来,给浪张赔不是。浪张此时满天的云彩全散了,张罗着置办酒菜。
刘长官阻拦道:“表妹先不忙,快给我们烧几个烟泡,抽一锅再说。”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方块糖一样的“官方烟泡”来,这一下子简直把大烟鬼镇江北看直了眼,因为这种官烟只有专卖署里有,像他这样的吃黑道饭的人拿多少钱,根本整不到的。刘长官看了他一脸谗相说:“抽吧!有的是,不瞒你说,专卖署,戒烟局,咱像走平道一样,这玩意儿用不了的用。”
镇江北像苍蝇见血一样贪婪地抽起大烟来,刘长官边滋啦着烟泡,边扭头向喷云吐雾、飘飘欲仙的镇江北说:“怎么样,给我做件事吧,保你有钱花,有烟抽,有女人玩。”南来顺疑惑问道:“给你干事,是干啥事?”刘长官自豪地说:“我今个儿特奉上峰之命邀两位当家的去干一桩杀人的买卖。”二人闻言暗吃一惊,心想果然来者不善。刘长官又追问一句:“咋样,二位当家的再捉摸捉摸?”
镇江北并不答话,滋……滋……滋一口气吸完了两烟泡儿,一扬脖子把最后一口烟咽到肚子里,然后喘口气,精神抖擞地说:“当然可以了,干我们这行的就是杀人掠货,只要篇子(钱)挑足了,杀谁都行,杀几个人就像踩死蚂蚁一样,小菜一盘。”
南来顺不嗜大烟却贪财,把喝干的茶碗往火炕上一扣,问道:“黑一个人,给多少篇子,当面鼓对面锣敲响它,丑话说到前边。”
刘长官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递给镇江北,南来顺说:“这是点子,三天之内让他两世为人。”南来顺接过照片看看是个军官不屑一顾地说:“这官还不小呢?干脆点,黑一个人多少篇子?”
刘长官和南来顺像商人一样讨价还价。“十万块,外加十斤大烟土。”“不行,二十万块,五斤大烟土,大烟土归我们大当家的。”刘长官瞪了南来顺一眼道:“够他妈狠的了,卖一个县太爷才多少钱啊?”南来顺嘿嘿一笑道:“刘长官,这可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点子(暗杀对象)要是不硬,你也不会找我俩来。”
这时候镇江北已经过够了大烟瘾,一个鲤鱼打挺儿,从炕上蹿起,故意炫耀说:“点子再硬,还能咋的,老子自从上山当胡子,想杀谁,谁就得死,九江龙如何,雄霸一方,手下五百多人,还不是让老子给灭了吗?”
说着左手七星攮子,右手镜面匣枪,舞起一套刀枪并用的武术套路来。
刘长官觉得时机已到,一挥手他的两个手下送上两个包来,他故作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十万块订金,五斤大烟土,事成之后拿另一半以后,地点就是傅家大车店,有事我会派人来联络两位当家的。”
南来顺接过十万块钱,不怀好意地瞅着在屋外整理烟枪的浪张说:“等干完这档事,钱都到手了,我也娶一个像老板娘一样俊的女人,生几个孩子好好过日子。”镇江北如获至宝接过大烟土,爱不释手。
浪张推门进来娇嗔不悦地说:“咋的,你们整啥事呀?只管自己发财了,不给我弄几个呀?”刘长官把浪张搂过来说:“哪能呢?吃虱子也得给表妹掰个大腿呀!啥事你别问了,钱有你一份。”
南来顺抽出一沓钱说:“大妹子,刚才在前院你脱光腚我也看了,不能白看,给你几个,以免我闹眼睛。”
浪张挣脱了刘长官的手,蹭到南来顺面前,浪不丢、贱嗖嗖地说:“唉呀,还是大老爷们呢,真抠门,就给这几个!”
说着趁南来顺盯着她丰满的胸脯傻瞅之机,从他手中那沓钱里抽出几张,媚眼频飞地笑了起来。
在一旁冷眼观瞧的镇江北说:“这老娘们,横草不过,见缝插针,嘴馋遭罪。”
说完几个男人阴阳怪气地笑起来。
三日后果然部队的一个大官遇害,传说是队伍里人干的,凶手却未抓住。傅家大车店与老板子们,把这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渲染得无以附加的地步。可谁都没往心里去,死就死呗,反正当官的有的是。只有傅老面心里犯嘀咕,那日胡子头镇江北来砸场子,是浪张的表哥刘长官给解的围,按常理儿说,当兵应把胡匪绳之以法,事实上却兵匪一家了。他们在后屋又说又笑,又喝又唠的,连自己的媳妇浪张还弄了一沓钱。他就去找浪张狐疑地问道:“唉,我说呀!你表哥在部队上当官为啥不抓胡子,咋跟镇江北套近乎,还整的火热,这不是兵匪一家了吗?”
浪张瞪傅老面一眼道:“好好整咱们的小买卖得了,管人家那些事干啥,咱们挣的是钱,啥兵了匪了的,跟咱们有啥关系。”傅老面道:“话是这么说,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你那一沓钱哪来的,是你表哥给的,还是胡子给的?”
浪张略有愠怒道:“咋的?怀疑我了?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是在烟馆认识我表哥的,你吃醋了,这钱是那胡子头给赔理道歉的。”“尽扯,胡子给你赔理道歉,还给那么厚一沓子钱?够咱们挣一个月的了。”“我表哥给他们钱时,我趁机拽出来的。”“你表哥见到胡子不抓,凭啥还给他们钱,这不是怪事吗?”
浪张寻思半天答道:“反正我不管啥钱,胡子说给我赔理道歉的。”傅老面沉吟片刻叹口气道:“以后还是不跟他们瓜葛好,老老实实做买卖比啥都强。”浪张把嘴一撇说:“跟我表哥来往咋地了?咱们大车店,这些年还不是他给照着才开得这么顺当,你一杠子都压不出一扁屁来,能挑起大梁呀?”
傅老面一时语塞,似乎自言自语说:“哼!总有一天我让他知道,马王爷还有一只眼。”然后又唱了《回杯记》里的那句台词“车辙里的泥鳅回来地跑呀!跑来跑去成了龙。”浪张不屑争执,只是乐得前仰后合的,心想屙屎攥拳头——假横。
傍晚时分,太阳似乎抗不住严寒的淫威,早早地收回最后一缕光线,夜幕高垂,华灯初上。浪张和傅老面迎来送往热情地打理着客人。
镇江北、南来顺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鹰隼一样的目光把小店食客扫视一遍,浪张忙迎上去道:“二位爷!咋才来呀?这几天跑哪发财去了。”
南来顺没有回答浪张反问道:“你表哥来了没有?”浪张道:“他也好几天没露面了。”镇江北说:“整一桌好菜,烫两壶好酒,大冷天先填饱肚子再说。”说完捡一张靠近柜台的桌子坐了下来。傅老面冷漠地看了二人一眼便下厨准备饭菜去了。
镇江北和南来顺推杯换盏,一直喝到半夜,所有的客人走光了,浪张早已回后屋歇着,傅老面说:“不好意思,你们喝到啥时候呀!死冷寒天的该关板了。”南来顺没好气地说:“喝到这时候还不是怨你表哥啊!他要是早来我们早散了……”南来顺还想说什么,镇江北拦住他的话头道:“算了,算了,跟他说也没用,咱今儿个先歇着吧!老规矩你去找你的小翠萍,我去烟馆连抽带住。”说着扔给傅老面一沓钱道:“这两天这张桌我俩包下来了,一天三顿饭,你表哥啥时候来你告诉我们一声。”说完起身往外走去。傅老面说:“二位慢走!”
南来顺佯装喝醉了,短着舌头道:“慢走……快走的有啥用……也不能跟老板娘一块……一块睡,还是……还是你……你……你表哥有艳福呀!”说着一阵怪笑。傅老面手中的一双筷子悄然折了。
镇江北、南来顺在南北来顺客栈与刘长官分手的时候,刘长官已交待他俩事做成次日晚,在傅家大车店见面,取剩下的钱和烟土。他俩果然是杀人掠货的行家,三天之内把那个大官给宰了。然后人不知鬼不觉地到傅家店来等着拿钱,结果刘长官杳无音信,外边辑凶的风声日紧,这两个要钱不要命的土匪,已在这儿苦等了三天,光是包店里的小桌和两人喝酒就花了五百多元,仍不见刘长官踪影。
这天晚上,客人渐渐散去,傅老面收拾完残桌,坐在火炉前打瞌睡。镇江北、南北来顺二人喝了大半天,空酒壶就十多个,都有八九分醉意了,南来顺已是醉眼朦胧地说:“大哥,姓刘的指定是忽悠咱们,都四五天了,光他妈的给大车店就五百多元了,我又扔圈楼一千多元,连他妈兔子影都没见到。”
镇江北忙拦住他说:“兄弟你是不是喝高了,说那些干啥?挣钱不就是花的吗?你也享受了,我的钱还不都花在大烟上了。”
“姓刘的不仗义,那泡……那泡……钱,八成……八成让他坐吞了,咱们可就白忙乎了,还落个罪名。”镇北忙阻拦他说:“小点声,这是吵吵嚷嚷的事吗?小心隔墙有耳。”
这时,一个冻得哆哆嗦嗦的叫花子,抱着膀弯着腰走进来,抓起邻桌上一块剩饼填进嘴,狼吞虎咽地嚼起来,然后伸出脏兮兮的手说:“二位大爷,可怜可怜我吧,一天没吃东西了。”
两个人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桌上的菜还剩点,就顺手给了他,那叫花子用手抓起来大嚼大吃起来。
南来顺已经是醉马天堂,舌头打着拌,含混不清地说:“大哥,大哥,我、我、我先上圈楼暖暖身子,你就在这再等一会儿吧。”
镇江北嘿嘿一阵嗤笑:“暖啥身子,又想搂圈楼那小婊子了吧?瞅瞅你这两天造的熊样,轻点整,那是盐篓子,不是蜜坛子,色是刮骨钢刀,整大了伤身呀!来,咱哥俩喝干一壶。”
一旁的叫花子又开了口:“二位大爷,帮人帮到底,也给我一壶酒喝吧,外边太冷了,暖和暖和。”
南来顺本来心情就不痛快,被镇江北取笑一阵子,更是邪火千丈,见叫花子不识好歹还要酒,就一脚把叫花子踢到门外,嘴里骂道:“要完小狗你要小猫,吃了茄子你想辣椒,滚!”
镇江北又干了一杯说:“踢……踢……使劲踢……踢碎他卵子,才好呢,给,给点脸就抓挠鼻子……”
两人又喝了两壶,镇江北这回真醉了,短着半截舌头说:“好,好兄弟,你,你就不想把窑姐,那个小翠萍买回去吗?钱,钱不够,我这,这……” 话没说完,就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南来顺见镇北哈喇子流多长睡得死死的,就凑上前来拽拽耳朵他轻声叫道:“大哥,大当家的咱们回烟馆去吧,可不能一直睡在这呀,多冷呀!再说人家一会关板了。”
镇江北只睡不吭声,。来顺见四周无人,只有傅老面在火炉旁倚在柜台旁沉睡,又叫道:“大哥,大哥!刘长官送钱来了!”镇江北已是鼾声如雷,任凭南来顺怎样叫喊就是不醒。南来顺确信他真醉了,悄悄地把手伸进镇江北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钱来,转身出门,消失在黑暗中。
已经熟睡在酒桌上的镇江北,忽然坐起身来毫无醉意,冷笑两声,自鸣得意地说:“小麻雀,还要跟我老家贼斗,差远了!那钱是假的,小子你就拿着假钱糊弄窑姐去吧……”
话音刚落,一支硬邦邦的手枪顶在他腰上,来人低声命令道:“别动!举起手来,动就打死你!你连生死弟兄你都糊弄,还是人吗?”镇江北为匪半生,杀人无数,处乱不惊,用黑话盘问对方说:“松花江水结厚冰,老大哪方亮明灯?想要喷子腰间有,想要篇子在怀中。”来人迅速掏出他腰间的手枪说:“镇北,我没工夫跟你盘黑话,我要你人规规矩矩地跟我走!不然你就看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镇江北慢慢站起来说:“听声音你就是那个小叫花子?还像那个说书的我认栽,跟你走。”来人道:“算你耳朵好使,我就是追踪你多年的马探长,杀人掠货,还想逍遥法外,没门,今儿个逮你归案。”
镇江北刚正在思忖怎么脱身,突然门外闪进来一个人,举起枪指着他们说:“都别动,把枪放下,不然谁也别想走不出这个屋。”
原来扮叫花子的是马探长,他为了缉拿凶犯,悄悄来到道外傅家店一带,找镇江北、南来顺。这里是胡子婊子、氓流地癞、烟鬼嫖客集散的地方,他推测镇江北、南来顺肯定会在这里出现。
他化装成说书的、叫花子、商人、士绅等出入各种场所,明察暗访,终于在傅家大车店觅到了镇江北、南来顺的行踪,从他们的交谈中,他了解到二人是在等一个姓刘的长官送钱和大烟来。他就想一网打尽,所以迟迟没有出手。
南来顺觉得刘长官不能来了,那笔钱没指望了,想方设法把镇北灌醉,偷走了镇江北身上的钱,去赎窑姐做媳妇。哪料想老谋深算的镇江北,用假币糊弄走南来顺,想独吞这笔钱,万万没想到被化妆成叫花子的马探长擒获,镇江北十分沮丧,乖乖地举起双手,慢慢寻找脱身之机。
马探长也没想到,这节骨眼上,刘长官出现了,刘长官用枪逼着马探长说:“姓马的!快把这小子放了,不然我可不客气了,他杀了我们长官,得由我先处理,然后轮才到你。”
镇江北见刘长官来救自己,露出喜悦之色说:“刘长官,谢谢你。刘长官狠狠地说:“你杀了我们长官,我要送你上军事法厅。”镇江北从刘长官的眼睛看出了歹毒,质问道:“你是说的真话吗?”刘长官洋洋自得地说:“你脑袋瓜子真好使,猜对了,姓马的你赶紧把枪放下!”
马探长无奈,他不想与刘长官为敌,又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依言把枪放在桌子上,往后退了几步。此时镇江北抓住了机会,举起双手腕子一抖,藏在袖筒里的两把七星攘子,寒光闪闪,一柄掷向刘长官的前胸,一柄直奔马探长的后心窝。刘长官手疾眼快侧身躲过了致命一击。马探长背朝着镇江北,三五步的距离,根本没想到镇江北还有这么一手,想躲都来不及。躲在柜台里边似睡非睡的傅老面撇出片刀,七星攮子和片刀碰在一起落在马探长脚下,马探长惊出一身冷汗。
镇江北一个虎跳抓起马探长的手枪,未等举起来刘长官的枪冒了一股蓝烟,是无声手枪。镇江北的手腕被打断,手枪落地。镇江北恨声骂道:“姓刘的!你真他妈的狠呀!拉完磨杀驴呀!杀人灭口,马探长姓刘的就是幕……”未等他说完,刘长官又开了一枪。镇江北倒在血泊中,“你……你……”头一歪死去。镇江北显说刘长官就是杀人的确幕后指使者。
刘长官脸上浮出一丝得意的笑,对马探长说:“姓马的今儿个的事你人听到了,只有死人才会把嘴闭严,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说着就要扣动板机。猛然间柜台里的傅老面又撇一把片刀来,把刘长官手腕砍折,无声手枪掉在地上。傅老面走出柜台冲着刘长官说:“早我就看你不是好奏。”马探长捡起手枪逼住了刘长官。刘长官强忍伤痛装笑说:“表妹夫,咱是一家人呀!你咋还帮助外人呢?”傅老面道:“谁跟你是一家人呀?你比胡子还坏呢?”
马探长道:“刘长官,据我所知你勾结土匪雇凶杀人,铲除异己,又杀人灭口,该伏法啦吧?”刘长官狡辩道:“你这是一面之词,有何证据,我击毙镇江北是缉拿匪类为民除害,我要告你袭击武装军人。”
傅老面焦急瞅着马探长,马探长不急不燥说:“你以为镇江北一死,我们就死无对证啦!你别忘了还有南来顺呢?”刘长官满不在乎的说:“那个胡子呀,恐怕你这辈子也别想找到他了!”傅老面忙说:“我知道他上圈楼了。”马探长笑了笑说:“姓刘的,别以为杀人灭口做得天衣无缝,你派去追杀南来顺的手下早被我的人生擒活拿了,南来顺早在我的掌控之中。”
刘长官像泄气的皮球脑袋耷拉到胸前,傅老面从柜台里找出一根捆猪的绳子把刘长官捆了个结结实实说:“这捆牲口的绳子,绑你正合适!”马探长不无感激地说:“傅掌柜的,这回你立了大功,还救我了一命,此案一结,所有奖赏都归你。”
傅老面憨憨的一笑,拍拍胸脯唱道“车辙沟里的泥鳅来回地跑呀!跑来跑走成了龙。”那种感觉他自己就是一条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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