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窃有感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

周日，我从马德里机场出发去旅行。在伊比利亚航空的窗口办理登机手续时，我的电脑被偷了。妻子为防范窃贼，特意把电脑藏在两个皮箱之间，又在上面搭了件雨衣，可是防不胜防，电脑居然还是被偷了。窃贼身手矫捷，行窃干净利落，对此我万分佩服，感叹他技艺之娴熟，可谓“艺”高人胆大。

我在“遭窃”方面算得上是经历颇丰，不管在哪个国家，几乎都未曾“幸免于难”。十几年前，我曾出差到巴塞罗那。在总统酒店登记入住后，我和妻子就下楼到报亭买报纸。趁这短暂的当口，一个窃贼偷偷潜入了我们的房间，两个皮箱被他翻了个遍，最后偷走了妻子的项链。这个窃贼对我的东西不屑一顾，也没有碰行李中最值钱的东西一条古董项链。后来我们去警察局报案，警长是一位和善的先生，他告诉我们说一年前加西亚·马尔克斯一家来巴塞罗那时也被偷过，不过他们当时住的是另一家酒店，这个贼的“专攻”难不成是拉美作家！

说到遭窃经历，我还可以和诸位分享另一个有趣的故事。1977年，我在剑桥大学度过了一年的时光。一个周末，我打算和一位前来探望的老友一起去伦敦，打电话订好旅馆后，我们就出发了。到了伦敦，我们前往大英博物馆，在那里参观了几个钟头，但准备开车走时，我们听到有奇怪的声响，发现后备箱大开，三个皮箱都被偷了。朋友所有的行李都在里面，因为他本打算从伦敦直接启程回利马；我们一家的护照也在被偷的箱子里，因为是打算拿到秘鲁领事馆续签的。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我们瞬间感到不知所措、慌乱无助。后来我们报了案，询问接待的警察是否还有可能找回失窃的行李，他回答说：“奇迹有时也会降临。”凌晨三点钟，床头柜的电话突然响起，我拿起听筒，一个模糊的声音问道：“您是略萨先生吗？”我答道：“是的，我就是。”对方问我行李是不是丢了，我急忙激动地说：“没错，今天下午丢了三个行李箱！”我的“救命恩人”原来是瑞丁一个郊区警察局的警长。当地的一位律师晚上回家后，发现自己车的后备箱里莫名其妙地多了三个行李箱，他大吃一惊，肯定是有人偷偷放在里面的，于是便立刻把行李交到了警察局。

天刚破晓，我们从伦敦出发前往瑞丁，雾霭迷蒙，雨中夹杂着雪花，一路上我们心情很是复杂，喜忧参半。拿到行李后发现偷我们的窃贼不仅是位行家里手，更是个考虑周全、品味高雅的人。这一位对我的东西也是碰都没碰一下，甚至连一块手绢也没拿走。他还算看得上妻子的东西，拿了一个手包和一套皮具，剩下的也入不了他的“法眼”。朋友是个讲究人，他的东西得到了窃贼的“青睐”，小偷拿走了他许多西装，领带和衬衫。不过这个窃贼很有分寸，没有偷走我们的信用卡和护照。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讲究的窃贼“精挑细选”一番后，又重新叠好放好翻乱的衣物，然后才把行李丢在另一辆车的后备箱内。

在伦敦这座拥有1200万人口的大都会，我很好奇那位警长是如何找到我们的。经过询问，警长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他们不得不翻看衣物的口袋，以便找到一些有关失主投宿旅店的信息。幸运的是，他们在一个口袋里找到了一张印有旅店名字和地址的小卡片。从那时起，我对英国警察的赞赏和敬仰之情便油然而生，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英国警察是世界上最好的警察。

毫无疑问，绝大多数人都有过遭窃的经历，遭窃已经像看电影、度假、努力工作一样成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相对于集权专制的社会，在那些制度宽松开放的国家，小偷们的日子更好过些。集权政府往往对盗窃行为施以严厉的打击，对社会进行严格监管，因此小偷们的生活也异常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