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琴高娃:母子亲情永远斩不断
2013-04-29暮虹
暮虹
2013年2月,著名表演艺术家斯琴高娃与儿子孙铁主演的电视剧《我的极品老妈》,在北京、浙江、安徽等多家电视台开播。母子俩同台飙戏,让观众大饱眼福。斯琴高娃情路坎坷,和儿子也曾有过一段让她纠结的恩怨。母子俩最终如何解开心结的?记者就这类家长里短的话题采访了斯琴高娃——
婚姻破碎,母子双双受煎熬
记者(以下简称记):这次孙铁与你在《我的极品老妈》中飙戏,格外出彩。据我所知,你们母子合作了《月牙儿》《东归英雄传》《娘》等多部影视剧,颇受好评。能否谈谈你这个儿子?
斯琴高娃(以下简称斯):孙铁是我和原内蒙古电影制片厂导演孙天相的儿子。老孙是东北人,脾气火爆,孙铁4岁那年,我们平静分手。孙铁被判给了父亲,他姐姐孙丹随我生活。跟我分开后,孙天相又经历了两次失败的婚姻。孙铁成长在破碎的家庭里,承受了很多不该承受的压力和痛苦。初中毕业后,他辍学去深圳打工,当过门童、装卸工,做过保安,生活始终处于漂泊之中。
2002年,我在上海拍摄电视剧《绝对权力》,孙铁探班时在戏中客串了一个角色。也许是遗传了我的表演基因,也许是复杂的人生经历让他对角色有着独特的理解,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被他塑造得入木三分。原来儿子也适合吃演艺这碗饭,这是我最智慧的发现。从那以后,我把他留在了身边,让他跟我一起拍戏。这些年,孙铁开过公司、酒店,从事过很多工作,但最喜欢的还是拍戏,现在他已将演戏当成了终身职业。
记:都说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你与孙铁分离20多年,是怎样一种心情?
斯:与孙铁父亲分手后,我调入北京电影制片厂担任专业演员。我至今还记得与孙铁告别时的情景,儿子穿着我亲手织的米黄色毛衣,抱着我的大腿,哭着要跟我走。那时我虽有一定知名度,但经济拮据,连给自己添置一件像样的羽绒服都舍不得。作为单亲妈妈,我根本没有能力独自抚养一双儿女,加上孙铁是判给父亲的,我只得狠心掰开儿子的小手,掩面离去。
当时因为忙,也为了节省路费,我一年才回去看一次儿子。父母离异改变了孙铁的性格,他变得内向、自卑,学习成绩不好。我与孙铁爸沟通过,他也爱儿子,只因常年四处奔忙,加上又有了新家庭,没有更多时间和精力顾及儿子。失去父母的管束,孙铁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他撒谎,与同学打架,并经常旷课,我的心都要碎了。1985年,我与瑞士籍音乐家陈亮声组建家庭。虽然我在日内瓦定居,但仍坚持每年回内蒙古看一次儿子。我千里迢迢赶来,迎接我的却是儿子的冷漠和逃避。每次见儿子,我都是哭着离开的,一颗心像被钉上了十字架。
记:当时你娘家人与孙铁有联系吗?
斯:我父亲去世很早,母亲吴云与内蒙古赤峰市一位法官重新组建家庭。继父很善良,待人宽容,将我和5个弟弟当亲生孩子看待。虽是再婚,母亲与继父感情很深,我们姐弟也很敬重继父。上世纪90年代初,继父因病去世,母亲很长一段时间沉浸在悲痛中;我5个弟弟也有各自的家庭,不方便将孙铁接到身边生活。在我的请求下,他们经常代我去看望孙铁。因儿子与我有隔阂,他与外婆和舅舅也不是很亲。1994年我回内蒙古过春节,母亲告诫我:“高娃,你该回来管管儿子了,否则你们母子之间的结一辈子也解不开。”就这样,我在息影多年后重返影坛,一边在国内拍戏,一边陪伴儿子。
记:回国后,你是怎样修复母子之间的裂痕的?
斯:孙铁只有初中文化,他走到这一步,我这个母亲也负有一定责任。我与儿子商量,要求他去日内瓦留学,陈亮声愿意承担一切学费和生活费。儿子嘴里说着不愿影响我的生活,实则是与我有着深深的隔阂。
孙天相曾失手伤害第三任妻子,被法院判处三年有期徒刑。出狱后他身体垮了,饱受高血压的折磨,生活非常拮据。1996年孙铁向我借3万元钱,想在深圳开家小餐厅养活自己和父亲。我将钱交给他时说:“这笔钱是妈妈资助你的,不用还。就算妈这些年对你的一点补偿。”谁知一年后,儿子要还我那3万元钱,我推辞不要,他竟说:“我不能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资助。”儿子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他竟然将我当作别人,我的心疼得像针扎。
1997年9月,女儿孙丹突然告诉我,孙铁去比利时留学了。儿子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我如何放心?半个月后,我赶到比利时看望孙铁。当时他的生活就像我多年前刚去北京时那样,举步维艰。他与几个中国留学生挤住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房间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地板上老鼠、蟑螂出没。白天一上完课,孙铁就匆匆忙忙去布鲁塞尔一家中国餐馆里刷盘子,一天要干十几个小时,动作稍慢就会招来老板的臭骂。因睡眠不足,他一脸疲惫。我哭着哀求他:“别再打工了,好好读书,妈供得起你。”可他再次拒绝了我。他是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来伤害我,那些年,我们母子都经受着难言的煎熬……
母子连心,多年恩怨一朝解开
记:孙铁确实伤了你的心,后来你又去比利时看过他吗?
斯:那些年我一直在反省自己,作为演员和妻子,我自认为是称职的,可母亲这个角色,我却扮演得很失败,我无法原谅自己。如果说我有什么对不起儿子的地方,那就是与他爸分手,没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给他一份完整的父爱母爱。可这些,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左右的啊!
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能真正放下儿子。我女儿孙丹几年前曾在法国学做西餐,爱上了她的师傅,两人组建家庭后在巴黎开了一家西餐厅。从巴黎到布鲁塞尔只有3个小时车程,孙丹经常赶过去看望弟弟。她对我说:“妈,弟弟吃了很多苦,他的心是柔软的,一说起你就哭。”一听这话,我对儿子的抱怨和委屈一下子消散了,又风尘仆仆赶去看望他。我再次要求儿子去瑞士留学,他冷冰冰地回答我:“那是你的家,与我无关。妈,你不管我,为什么当初要将我生下来?”一次次被儿子伤害,我选择了原谅,这次我没有流泪,更多的是愤怒,我说:“作为母亲,我对你已尽到了责任,做到了问心无愧。”说完,我流着泪走了,身后传来他压抑的哭声。我的心彻底冷了,整整3年没再和他联系。
记:孙铁什么时候回国的?当时你们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斯:孙铁在比利时学的是语言和企业管理。1999年秋,他留学两年后回到北京,经朋友介绍,进入北京一家网站做星探,专门物色、网罗有拍影视剧及广告潜力的年轻人。不久网站倒闭了,儿子也失业了。后来,他与朋友一起做起了保健品生意,挣了一些钱。但据女儿孙丹说,他因找不到人生定位和方向,心里很空虚,经常与朋友醉酒。
当时,我因主演《大宅门》《日落紫禁城》《党员二愣妈》等影视剧,迎来了演艺事业的第二个黄金时期。在剧组拍戏,参加各种颁奖典礼,在电视台做嘉宾……很多人以为我风光,其实我心里很纠结,每次卸了妆回到宾馆,一想起与儿子的关系就落泪。我们母子同在北京,却整整两年没见一次面。好几次我打出租车想去儿子那儿,可中途又改变了主意,我害怕他的指责和冷漠!
记:那你们母子关系解冻的契机是什么?
斯:2001年10月,我在北京怀柔拍摄电视剧《尚方宝剑》,两次从马上摔下来,导致左腿骨折,不得不住院治疗。孙丹和丈夫关闭巴黎的西餐厅,返回北京照顾我。毕竟母子连心,孙铁抱着一束百合花来病房看我。不知为什么,一见他我就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哗哗往下流。我拉住他的手哽咽道:“小铁,妈妈很爱你,始终牵挂你。你知道妈这些年的心情吗?”
不等孙铁回答,孙丹将我4大本厚厚的日记摆在了他面前。孙铁一一翻看,那里面有我的苦和累,有我的隐忍与坚强,有我的爱我的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合上日记,他久久没有说话,泪从他眼里一滴滴涌出……
记:你就这样温暖了儿子的心?
斯:(摇头)2002年1月,孙天相因高血压引发脑梗塞中风,瘫痪在床。孙铁心疼父亲,几次在我面前落泪,说父亲不容易。我与孙天相的恩怨,早已随着岁月的流逝而烟消云散,沉淀下来的是同为一双儿女父母的亲情。我告诉儿子:“你爸有困难,我不会抛下他不管。”2月中旬,我带着孙铁、孙丹来到孙天相身边,将他送到呼和浩特一家著名医院,请专家为他会诊,并承担了他康复治疗的一切费用。
这年6月,孙天相的病情得到控制,我又带着一双儿女将他接回家。孙天相退休金不高,每天都离不开药物,还要赡养年迈的母亲,生活非常拮据。我认真与他商量:“你以后只管养病,我来抚养你妈妈。”孙天相泪流满面:“高娃,对不起,年轻时我经常对你发脾气,给你带来了很大伤害。你没有理由这样对我啊!”我说:“你是孩子的爸爸,你母亲是他们的奶奶,我能不管吗?”孙天相转过来拉住儿子的手说:“小铁,你妈很坚强很善良,很不容易,你不要再伤她的心了。”那一刻,孙铁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我知道,我们母子之间的结,解开了。也就是在这一年,儿子开始跟随我拍戏,剧组成了我们母子另一个流动的家。
风雨与共,儿子也是贴心小棉袄
记:你接受采访时曾说过,自己现在就是个废人,儿子成了你的拐杖,作何解释?
斯:上世纪70年代末,我在拍《归心似箭》时三次坠马,左腿严重骨折,落下永久性创伤。加上这些年拍戏又先后十多次受伤,从没接受过系统治疗。2005年我的腿伤加剧,躺在床上起不来,医生诊断为股骨头坏死。2006年春,我接受了股骨头置换手术,孙铁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我以为自己从此瘫痪,再也站不起来了,儿子安慰我:“妈,只要你不低头认输,任何疾病都奈何不了你。”儿子天天搀着我练习走路,帮我烤电理疗。两个月后我恢复了行走功能。
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爱演戏,3个月不拍戏心里就憋得慌。从那以后,我在哪里拍戏,儿子就跟到哪里。他除了在戏里塑造角色,还是我的司机、助理、保姆。每天下了戏,儿子为我按摩伤腿;我胃口不好,他去宾馆后厨给我熬奶茶;每隔几个月,还陪我去医院体检。2010年6月,我们母子在山东沂蒙山区拍戏,因腿伤发作,有几场高地戏我爬不上去,是儿子和工作人员用担架抬我上去的。戏拍完后,孙铁再小心翼翼将我背下来。这些年要是没有儿子这根拐杖,我不可能在剧组间奔波,一年能拍一两部戏就很不错了。因此,我打心眼里感激儿子。
记:这些年你一直在国内拍戏,你先生陈亮声却生活在瑞士,两地分居,你不担心你们的感情出问题吗?
斯:陈亮声祖籍上海,有“瑞士第一指挥家、作曲家”的美誉,在欧美艺术界都有着巨大影响。他在日内瓦定居数十年,演出地点基本在欧洲和美洲。十多年来,我俩一直分居两地。这种生活,怎么说也不完美,掺杂着孤独、遗憾和纠结。孙铁曾悄悄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妈,你和陈伯伯是不是感情上出了问题?”我很奇怪:“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儿子低声告诉我:“外婆和舅舅几次向我打听,说你和陈伯伯常年分居,是不是关系不和睦?”我对儿子说:“我和你陈伯伯志同道合,是事业型组合,虽然平时各忙各的,见面机会少,但感情一直很好。陈伯伯很浪漫,每次我回日内瓦,他都把白发染黑,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抱着鲜花去机场接我。”儿子还是不放心,说陈伯伯比我大十几岁,一个人在日内瓦生活不方便,夫妻长期分居对他不公平。儿子担心,时间长了我们俩会变得陌生,甚至产生隔阂。儿子已经38岁,懂得了世事沧桑,他的话不无道理,我不禁心生隐忧。孙铁凸显出一个成熟男人的智慧,决心想办法让我们结束这种生活。
记:他是怎么做的?
斯:2012年春节后,孙铁帮我在北京买了一套房子,装修风格和家具样式都符合我先生的喜好。然后他编织各种借口,多次请继父来北京探亲。我先生大半生以音乐为伴,可以说音乐已融入他的血液。孙铁投其所好,频繁陪继父在国家大剧院欣赏芭蕾舞、歌剧,聆听一流交响乐团的演出。我先生这才了解到,原来北京与世界各国的文化交流非常密切。最近两年,就有100多个国家的艺术团体来北京演出。不仅如此,孙铁还陪他参观北大、清华,那里开展的交响乐进校园活动轰轰烈烈。这就意味着,我先生的音乐才华在北京同样能得到全方位展示。最终儿子说服了“老顽固”,他心甘情愿回到了我身边。分居十多年后,我们终于结束了聚少离多的生活。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在我看来,儿子也是。
〔编辑:冯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