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山“赶考”
2013-04-29王南
王南
4月20日芦山7.0级强震发生之后的灾后救援,比5年前的汶川大地震时表现得更加成熟和理智。由于志愿者过多,虽然一度出现交通拥堵而“妨碍”正常救援等现象,但这一点并不妨碍中国民间救援能力的迅速成长和不断完善。
从“散兵游勇”到“团体作战”
卓明震援通讯社负责人王中有时感觉“媒体疯了”,一个微博就可以放大一个面,救援的力量“远远大于灾情”。
芦山地震后,民间救援力量迅速积聚,卓明社只是其中的样本之一。当日,腾讯、联想、平安集团等24家企业就向灾区捐出善款;微博名人李承鹏在“不添乱的前提下”组织专业救援队,迅速深入雅安;微博自发成强大的舆论力量,呼吁为救援“让路”;当晚,可口可乐1300件纯净水就已送抵芦山县上里镇和中里镇。
当宝兴县还是一座地震“孤岛”时,一支民间救援队“悄无声息”地穿越夹金山——当年红军长征越过的第一座雪山,在公路打通之前提前赶到了这里。
“与汶川地震时相比,我们越来越像支队伍了。”这支队伍的负责人、壹基金联盟干事蒋怡礼说。事实上,从汶川地震到芦山地震的5年时间里,民间救援组织已经从松散的、业余的生存状态走了出来,成为了一种为公众和政府所认可的、专业l生不断提升的社会力量。
2008年是民间公益起步的重要年度。那一年,在汶川大地震造成严重损失的同时,慈善捐助纪录被刷新。社会捐赠达到了760亿以上,抗震救灾捐赠排行榜被不同企业频频刷新,多个公司捐款超亿元。
尽管如此,当时民间救援的组织能力还略显“草根”。壹基金联盟干事蒋怡礼还记得汶川地震时,他们的救援队伍从准备到出发大约花费了一两天的时间,而现在,地震发生后半小时,他们在四川的队伍就整装出发了。作为第一批进入重灾区救援现场的小分队,他们比国家救援队还早到了5个小时,随后快速进入灾区搜救、排查和回馈灾情及需求信息。和2008年汶川地震时相比,这些民间组织的反应可谓“神速”。
“5年前汶川地震时,我们这些民间志愿者就像是刚刚落地的婴儿,经历了这5年的历练,我觉得现在我们快小学毕业了。”山东省红十字蓝天救援队队长、33岁的王骁宙说。
5年前的汶川地震,民间救援是一个让很多人不知所措的名词。那年5月,在一趟飞往成都的航班上,一位空姐做了统计:乘客中1/3前往灾区,包括志愿者和媒体记者,还有一位名叫郝南的医生。一腔热血的他几天前向领导告假,奔向汶川。郝南询问了同航班的志愿者,很多人与他一样,满心想去灾区帮忙,但是去哪儿、怎么帮却一头雾水。
“2008年汶川地震时,只有当时的北京蓝天救援队整体进入灾区,我们这些‘散兵既没有统一的集合,更没有统一的分配,完全就是一盘散沙。”王骁宙回忆说。
在当时,王骁宙这样的“草根”志愿者不在少数。他曾经在汶川见过不少穿着皮鞋过来当志愿者的人,问他们“来救援带了什么装备?”就见对方拿着随身的小皮包在眼前晃。这些盲目的志愿者不知道,在灾区钱并不好使。谈到汶川地震时的经历,王骁宙说,其实没有任何经验和救援能力的志愿者,自己本身就是灾民。
“5年前哪儿有什么装备啊,知道带点绳索、露营设备、吃的,就算是不外行了!”汶川地震时,来四川参加救援的大多是毫无经验的普通志愿者,其中比较专业的也基本都是由一群有爱心的驴友平时组成的民间山野救援队。绳索、帐篷、手电,是他们唯一知道必须要带的设备。
芦山地震发生后,王骁宙带领的山东救援队第一时间接到了北京蓝天救援总队的集结令,10小时左右就从北京赶到了成都。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支队伍集结完毕了,大本营已经建好,北京总队部分力量已经到了灵关,正徒步走向宝兴。四川救援队早都已经进入宝兴开始救援了。”
跟5年前的汶川地震一样,芦山地震也成了公民力量的阅兵式。让人刮目相看的是民间救援力量的装备。在芦山,无论是蓝天搜救队,还是应急救援小组,生命探测仪、搜救犬、雷达、声波、音频,医疗、通讯等设备几乎一应俱全,他们还有统一的制服、靴子、安全帽、食品、药品,民间救援队的装备之专业,使他们进入重灾区成功开展救援,有了可靠的保障。
壹基金救援队装备的精良,连正规军都相形见绌:清一色的四驱越野车,携专业搜救装备、应急药品,并自带发电机。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香港的民安队——被称作亚洲最优秀的志愿辅助部队。但跟香港民安队不同的是,民安队归港府民安处统辖,还要耗费公款,壹基金救援队则由基金会埋单。
从“粗放型救灾”到“专业救援”
新中国成立初,中国的灾区救援纯粹靠“自力更生”,就连名列20世纪世界地震死亡人数第一的唐山大地震也不例外。那时,正值“文化大革命”的末期,中国政府拒绝国际援助。
“唐山大地震”后短短4年,1980年,中国遭遇“南涝北旱”灾害,面临严峻挑战,中国政府首次要求国际援助。
随着国门的打开,中国每逢灾难之际,来自国际的救援也越来越多。与此同时,随着国内社会开放度的增大,民间救援力量也逐渐兴起。在汶川地震的洗练中,中国的志愿者队伍空前壮大,20多万志愿者参与救援,而全国报名救援的志愿者超过百万。日后,媒体报道,这次救灾行动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的。
这是芦山民间救援与汶川民间救援的一个重大区别。汶川地震时,民间可以说是毫无准备,只能仓促应对,实施粗放型救灾。芦山地震,民间救援的专业性大为提高。
此次民间救助中引人注目的是信息平台的成功运作。“成都公益圈”吸引了壹基金、友成、扶贫基金会等多家知名NGO入驻。几乎每天都会召集一次信息协调会,然后发布晚间信息汇总,救援进展、灾民需求尤其是村组需求,乃至灾区天气,均在其中,对民间救援起着重要的导向作用。另一个“緣来客栈420协调小组”则负责每天搜集、核实和发布灾民需求,然后提交给网友肉唐僧的募捐平台“肉铺”,再由“肉铺”组织物质资源,交由草根救援组织在一线实施救援,形成一个立体作战的民间救援联合体,整个运作透明而高效。
民间救援队在芦山地震时的变化并非一日之功,事实上,这5年中,政府和民间救援组织的合作越来越多,玉树地震、北京7·21水灾,都可以看到政府救援队伍和民间救援力量的合作,政府购买服务,也促成了民间救援组织的发展和壮大。
此外,民间专业救援队员或者负责人经常会到地方公安、消防中队讲授救援课程,普及救援知识。民间救援组织频繁地参加各种大小不一的救援活动,从野山寻人到重大自然灾害,扩大了民间救援组织的影响。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从把救援当作兴趣,变成真正地把救援当作了事业。”一位民间救援组织的负责人说。
与5年前的汶川大地震相比,经历过汶川地震之痛的中国社会能更加迅速,理性地集结力量响应重大灾害,进入“一级响应”状态。同时,企业开始直接参与救灾,据2011年的捐赠数据分析,当年捐赠的57%以上来自于民营企业。这个数据,反映了中国公益慈善事业发展的态势。
城市公共安全规划和风险管理专家、哈尔滨工业大学建筑学院教授王绍玉认为:“参与广泛,行动迅速,起效明显——此次雅安芦山地震中的中国民间救援,体现出社会动员体制和社会参与度的不断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