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

曾勇

事情始于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当时天还没亮。做环卫工的我在清扫街道时，忽发现地下刚刚扫在一起的垃圾里边混杂着好些人的脸皮。我大为吃惊，继而又为它们的失主焦急起来：一个人若是丢了脸皮，那可怎么活呀？蹲下身子细看，里面竟然有一张熟悉的脸。它的主人在本县一个名声响亮的单位里担任要职，过去的日子里，我曾多次看到他出现在电视台的节目中。我想他那样有身份的人，此刻眼看天就要亮了而脸皮却不知下落，真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于是立刻动身去通知他。

还好，由于这人颇有知名度，天亮不久我就找到了他家。意外的是这人一如既往有脸有皮。听我吱吱唔唔地说罢来由，这人板正着脸批评我擅自脱岗并厉声告诫我没根据的事切勿乱传否则造成不良影响将由我负全部责任，说得我一个劲地道歉、点头……

我想我一定是看花了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丢失脸皮呢？

因此次日凌晨相同时间再次扫出脸皮并发现其中有一张熟悉的脸时，我接受教训把那脸皮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去通知它的主人。这是个名扬全城的大款，他家那幢富丽堂皇的豪宅就在附近，以往上班时，我常能看到他驾着“宝马”带着一个或是几个浓妆艳抹的时髦女郎从我身边驶过，所以我虽然因为反复察看脸皮耽误了一些时间，但还是在跟昨天差不多的时间里见到了失主。奇怪的是他的脸皮也在。大款对我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一大早跑去找他很不满意，听我结结巴巴说起脸皮的事更是恼火，不等我说完就骂骂咧咧地把我从他家轰了出来。不过我不怪他，只怨自己刚才察看得不够仔细，现在他没丢脸皮我却说他丢了，当然是会发脾气的，何况人家还是大款！……

第三日凌晨又扫出了不少脸皮，而且我们胡同里贾美丽的脸也在里面！这脸我一日能看到好几回，上面虽然描眉涂唇画眼影还铺了一层厚厚的脂粉我仍然能一眼认出它。于是当即停下手头上的活计满有把握的赶去通知贾美丽。不料她的脸皮也安然无恙。其时贾美丽刚刚梳妆完毕准备出门，晨曦中见我愣愣地站在屋檐下看着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你这是干什么呀？”

“你的脸皮不……不是丢了吗？”我吞吞吐吐地问。

“你，你凭什么说我丢了脸皮嘛！？”贾美丽端庄着脸凶我，“去去去，神经病！”

我见状只得满腹狐疑地离去。

回到街上重新扫地时，忽发现地下混杂在垃圾里的那些脸皮不知何时已不翼而飞。细一想前两日也是如此。我一时恍然大悟：原来那些脸皮全是晚上丢失的，而一到白天就又被它们的主人飞快地捡了回去！

我很气愤。我觉得他们不该如此一再污染环境并且明明丢了脸皮还要装模作样说自己没丢。我想我独自一人自然是免不了胆怯，但我明天可以把环管所张三李四王五他们那些人都叫来，大家一同鼓足勇气把地下那些脸皮全给撕个稀巴烂，看它们的失主一个个没脸没皮地在这世上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