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密信?
2013-04-29吴殿尧
刘鼎返回洛川和张学良谈话的第二天,(1936年)4月27日,即以化名“择生”写报告给李克农。信的内容丰富,涉及紧要之处,多用隐语暗语密语,表面看又像是在谈家常。这种表达须形象准确,避免发生歧义或含混不清,为此刘鼎颇动了一番脑筋。这种秘密工作条件下的特殊文体今已少见,可称得上是刘鼎革命活动中的一种创作,兹照录如下:
浓可并伯父大人钧鉴:
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原来人们所想的太短促了,这位老头子昨夜与我见面,他第一给我一个东西,第二表白他的不小的计划。这二者都可见他一日千里地进步着。当然不久前的一些补剂已经发生大效用,同时春季茂茂的万物也迫使了他,促使了他,此外加上他的大老板越发在他面前现恶,他家大大小小的嘴也利害,很多人逼他,而且他已经感觉到大老板对他开始了恶毒的布置。你看他的计划,大则要把他家这幢大房屋的一角(靠他住的这一边)完全拿过来,东头一条大路他也企图着[东邻一条一路他全圈],小则把他的几个佣人全都练为强干的打手。最近他准备出去大活动。目下还要装得老实些,赶这个功夫要向他邻近的各房本家以及住在他大门口的爱好老蓝布袍子的几个小伙子和严老老等相好去,他已开始用“爱□”,“抗□”话向内外活动。将使大老板无法公然反对,同时预备着硬干,更预备着和大老板打一架也可以。月斋伯暂且留,外边的事老牧师已答应办了。其余有亲戚开店的事当然也让他们开了。杨先生出门读书,限于时间,现在彼地还没有回信,此间亦正作[着]急,没法快办,他只得等我的信吧!家中老人病,要找大烟泡子,是找得到的,只是等一等,我送信给你吧,烟枪要你暂时自己设法,等老头自己出去走一次,有希望要一根新的,老头也要这套家伙呢,一个既可。训练团两星期的开学,将公开以抗日精神计,大约以几届办。29日大老板将派人马来陕,老头将拒绝之。我们家北头背后一个人家,长长短短的向别人讲出不少的我家事,我们自己恐怕不知道,以后当心那边吧。老头儿今日很兴奋,很热心,上次一夜密谈他很称心,现在他心更雄起来,我已经向他提到两件事要他先筹划一下——彼此交接如何表演,如何训练这些个团,他自己提到的顶好还要一夜,自然要把他策划的事来谈,我想我们家也应该先为他组织策划吧。
弟择生上
1936年4月27日
这里试释信的大致内容:“浓可”,指李克农。“伯父”,指周恩来。“老头子”,指张学良。“一个东西”,指小册子《活路》。
“不小的计划”,指张学良准备在西北公开联苏联共、另立抗日新局面的设想。信说,张学良“一日千里地进步着”,这种“进步”速度,是“出乎意料”,刘鼎分析推动张学良“进步”的种种因素是:不久前的一些补剂已经发生效用;“补剂”,指中共对张学良和东北军做的工作,洛川和肤施两次会谈等;“春季茂茂的万物”,指全国正在兴起的抗日救亡的浪潮;“大老板”“恶毒的布置”,指蒋介石迫令张学良剿共以便既消灭红军又削弱东北军的“一石二鸟”的政策,并挑拨东北军与杨虎城十七路军的关系等等举措;“他家大大小小的嘴”,似指国民党南京政府中各种势力以及专在西安监视张学良行踪的军统特务打小报告。这些来自国民党上下的“厉害”“嘴巴”在“逼他”做抉择。信中说张有“不小的计划”,“大则要把他家这幢大房屋的一角(靠他住的这一边)完全拿过来(东邻一条一路他全圈),即东北军驻防并能控制的西北地区”;晋东的太行山(或指陕西东边的黄河)与正太(或京汉)铁路;“完全拿过来”,即造成割据抗日的局面;“小则把他的几个佣人都要练为强干的打手”,是要把东北军所辖部队训练成抗日的骨干。信接着说,“最近他预备出去大活动”,“邻近的各房本家”,指与西北相邻几个国民党地方实力派,如平津的宋哲元、绥远的傅作义、山东的韩复榘、四川的刘湘等;“爱好老蓝布袍子的几个小伙子”,指青海、宁夏的回族地方实力派马步芳、马步青、马鸿逵等;“严老老”指山西的阎锡山。同时“预备着硬干”,是说张学良准备着如果蒋顽固不化,张便脱离蒋“硬干”,在西北另立新局面,不惜“打一架”。信中的“月斋伯”指何人,待考。“老牧师”似指董健吾。两人可能是刘鼎出发前中央所嘱的办事联系人。“亲戚开店”,是指东北军防区内建立党的秘密联络站,负责地下交通、购买物品(药品、无线电器材等);“杨先生出门读书”,指中共代表邓发(时化名杨鼎华)赴苏联向共产国际汇报,由张学良设法派人护送到新疆。“开店”和赴苏,都是落实4月9日夜张学良与周恩来谈妥的事项。信说“家中老人病”,指党中央与共产国际失去电台联系,要找建立电台的设备“大烟泡子”,是找得到的,但要“等一等”,目前还得“送信给你”,并说张学良也要找设备办电台,一个可共用。还告正在筹办培训东北军干部的“训练团”,即王曲军官训练团,是张学良联合杨虎城在西安南郊的王曲镇开办的,实际开学日期是6月15日。信中说:“我们家北头背后一个人家,长长短短地向别人讲出不少的我家家事”,是指中国北部的苏联(与共产国际),时常报道中共和红军在陕北的种种动态,张学良把他掌握的苏联宣传情况告诉了刘鼎,而张特别担心的是,他在肤施与周恩来的秘密会晤,会不会也被苏联获悉并传播出去,从而让蒋介石知道了他秘密联共抗日的行为,误了大事。刘鼎在信中提醒中央注意“当心那边”。刘鼎在信的最后报告,张与他见面“很兴奋,很热心”,张对4月9日夜的肤施会谈“很称心”。张提出“顶好还要一夜”,即希望与周恩来再次密谈一夜。刘鼎说“我们家也应该先为他组织策划吧”,即是希望中央有所
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