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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兰事件的政治波澜

2013-04-29周进丁伟

百年潮 2013年6期
关键词:租界共产国际夫妇

周进?丁伟

1931年,因一连串的被捕事件,中共中央机关和中央领导人的安全受到极大威胁,中共中央工作几乎陷于瘫痪,这是中共在中国城市革命工作异常艰难的一年。就在这一年的6月15日,上海英法租界发生了轰动国内外的共产国际工作人员牛兰夫妇被捕事件,严重影响了共产国际与中共中央的联系。这一事件虽然发生在80多年前,但事件诸多细节依旧扑朔迷离,笔者试图利用日本及中国台湾解密档案和口述资料为读者厘清更多历史细节。

被捕:异国案件的蝴蝶效应

1931年6月1日,英联邦属地新加坡警察当局以违犯护照法逮捕了自称Joseph Doorooz(即Serge Lefrano)的法国籍人,同时也逮捕了傅大庆等17名中国人。Lefrano,1904年5月生,共产国际工作人员,从西伯利亚来到中国,1931年2月在上海与共产国际驻上海工作人员牛兰接触过。4月,到达新加坡,因从事红色劳动工会、马来共产党组织工作,遭新加坡警察监视。被捕后,警方通过审问及调查他的所持物品,获取设在上海的共产国际远东局(Far Eastern Buaean——FEB)及泛太平洋产业同盟秘书处(Pan-pacific Trade Union Secretariat P.P.T.U.S)机构负责人及所在地等重大情报,随即通过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将这一情报交给了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警方,引发蝴蝶效应,严重威胁到共产国际驻上海工作机构和人员的安全。

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警方立即展开调查,并部署逮捕行动。6月15日上午7时45分,租界警察突袭上海公共租界四川路235号4号室,将住在此处一自称比利时籍男士(即Hilaire Noulens,中文译称“牛兰”)逮捕,在其身上搜出27把钥匙,又在屋内搜查发现大量给称作Noulens的信件,但发件人姓名都被涂抹了。根据部分信件的地址,警察于当天上午10点来到南京路49号Central Arcade大楼,向管理人员要了C字30号房间钥匙,并在牛兰所持钥匙中也找出与此同样的钥匙。

经查,该屋是一位自称Alison(中文译称爱立生)的人从美国人H.Van Goldson那里转租的。警方在搜查中发现墙上壁柜中有三个保险柜。打开后发现,第一个保险柜中保存有泛太平洋产业同盟秘书处在菲律宾的机密活动资料;第二个保险柜保存有泛太平洋产业同盟秘书处在日本、朝鲜、印度、澳洲等地活动文件、会计账册及一些与共产党相关机密文件;第三个保险柜保存有各国共产党的报告,分装在16个信封里,其多数是中华全国总工会文件,及分别装有800美元、23美元、150日元、6元8角4分银元的信封。据此,警方判断此处为共产国际远东局及泛太平洋产业同盟秘书处的上海办事机关,又根据管理人员的证词判定爱立生和牛兰应为同一人。

警察还在屋内发现一张法文便条:“今天下午2时半再会。”于是,警察在屋内守候,逮捕了一名如约而至的外籍女士,该女士见状自称“走错了房间”。当询问她为何会有此房的钥匙,该女士回答不清楚,并称自己是法国人。警察随即用车将此女士带到法国领事馆进行确认,此时该女士又称自己是比利时人。警察在调查她手提包时,看到有个写有“MRS Motte,74,Westend Garden”字样的某洋服店的收据票根。警察随即搜查,发现此处为该女士的住处。

租界警方又依据掌握的线索,在哈德路66号搜出以中国人名义开立的中国银行账号账簿八本及大量信封等,并有伪造英国护照一本,伪造比利时护照两本。比利时护照上的照片为牛兰。银行账户上存有47500美元。

警方展开进一步调查,共在六处进行了搜查,查获大量文件等物品。这些文件、报刊等资料共1081件(份)。其中,在会计文档中记述了支付给中华全国总工会的资金,3月为2500美元,4月为2500美元,5月为1500美元,包括给Leon Kennely和Alice Paul的经费。牛兰持有的银行账本,是以不同的中国人名义在银行建立的账号。其中在日夜银行账户存有2500美元,在四明银行存有3000美元,在交通银行存有1万美元,在大陆银行存有9000美元,在中南银行以支票形式存有9000美元,在永安商业银行存有4000美元,在中国银行另两个账号各存有5000美元,以上共计47500美元。此外,还有永安商业银行、中南银行支票两册,并有上述中国人名的印章。

查验:身份扑朔迷离

牛兰被捕后,面对警察的讯问,自称 “Vandwegruys”,比利时人,37岁,住在愚园路宏业花园74号(被捕女士洋服店票根上的地址——笔者注),职业是教师,而被捕女士为其妻子汪德利曾。

租界警方将他拘留在厦门路的监房,并在逮捕当日,向比利时驻上海总领事馆进行了通报,并委托比方进行调查。比利时总领事Mr J.Van Haute马上通知本国,得知真正的Vandwegruys夫妇现在仍在比利时,其护照在数年前曾丢失。在进一步的分析中发现,牛兰的这一护照系伪造的。

租界警方根据被捕者所述出生地及出生日进行调查发现,只有Noulen名才能相符,可Noulen也是别人的名字,被捕者只是装成Noulen,并且对Noulen有相当详细周到的了解。经查:牛兰在1929年12月使用C.Alison名义护照,由德国柏林经苏联西伯利亚来沪,以某德资公司代表名义,有5个办公地点,并经他流转巨额的美、日、中、墨等国币种资金,有时月周转约13万墨西哥银元。虽不能详细得知他经手流转资金的具体金额详情,但通过查没资料推测,自1930年10月到其被捕为止,经牛兰手中流转数额合计为100万左右墨银元,资金是自德国柏林通过意大利银行汇入他在上海的账户的。

牛兰会使用英语、德语、法语、比利时语,有时以商业会计师C.Alison身份,有时以德、法语教师H.Nonlens身份,有时以工程师 Marcel身份出现。他还有十几个别名。牛兰用不同的名字建立9个邮政信箱和4个电报地址,依据不同用途设9个邮政信箱号,分别为1077、1382、1085、883、1265、206、407、1518、1532号。不同国家的共产党来信使用所指定的信箱,比如日本方面使用1077、1382号信箱。

信件、电报一般使用暗码来联络。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警方还破译了牛兰与日本共产党联系发送秘密电报及信件的暗码。这缘于没收的日本昭和4年(即1929年)11月发行的第15版日本三省堂新《日英词典》,暗码的前四个字指此词典页数,后二字表示字的位置。以此破解了许多牛兰和日本联系的文件内容,比如0984/01即take。此外,还查获一本是以德文书籍为暗码的解码书。

有时联络是通过密使进行。警方进一步了解到最近来的密使是一位自称Marie的法国籍女士,住在当地西华德路35号,但她已于6月12日乘“奉天”号船前往大连,14日到达大连,在大连暂住一晚后北上,可能辗转去了莫斯科。还有两个和牛兰有密切联系的人受到了深入的调查。一个是美国人Alebert E.stewart,在柏林居住,自称暖气装置材料商人。另一个是意大利人Dr O.Fisher,是当地有名的律师,以经常保护苏联人和进步人物而知名。二人在6月27日乘“大连”号船离沪,经由大连前往德国柏林。二人动机不清,可能去莫斯科报告牛兰被捕状况,商量营救对策。调查中,警方注意到本案相关人中没有一个苏联籍人士。这或许与中国南京国民政府在1927年底和苏联断交之后,一直对苏联国籍人士予以特别“关注”

有关。

由于牛兰对自己的活动和他人的联络始终缄口不言,警方最终未能摸清牛兰真实身份及和其他人联系的详细情况。只是从所没收的文件资料来判断牛兰是从事指导和联络太平洋地区共产主义运动的重要人物。

引渡:南京国民政府与上海租界当局的交涉

在租界警方本可依据相关租界法律条款来审判牛兰或将其驱逐出租界之时,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主席向忠发被捕成为牛兰事件的转折点。

6月22日上午9时,根据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提供的情报,上海法租界警察在善钟路逮捕一名中国男子,随即送至嵩山路警察署,又由警卫护送到卢家湾法租界警察总部政治部。在严厉审讯下,此人供称自己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主席向忠发。6月23日,淞沪警备司令熊式辉电蒋中正报告:“赤匪向忠发于二十二日由参谋本部侦查队会同杨虎在法租界捕获现正缉拿余党。”

向忠发被捕后叛变,并供出了有关牛兰身份的信息。他称:“国际共产党驻上海之东方部负责人,前为米夫,现已回国。现由波兰人负责。该波兰人自称比国人,现因事被获在英租界捕房,此人名不详”,“经济来源由国际帮忙,中国党每月一万五千美金,而分配于江南局南方局长江局北方局满洲局

等处”。

而此前4月在汉口被捕后叛变的顾顺章亦供称:“第三国际派有代表数人,常驻在上海,就是国际的远东局,此几个外国人,大多数是俄人,也有波兰人、德国人,姓名住处不大知道。闻均系布哈林一派,远东局之主任,名叫纽伦,我们叫他‘老毛子。他有一个妻子,非常厉害,名字不详,其实不是他夫人。可是第三国际派的隔壁监视他的另一个德国人,是个军人,俄名为合丁纳夫,湘鄂赣的红军发展,他能了如指掌,他曾在赤区指挥九个月,他在中国只受‘老毛子一个人的命令,他也可直接向国际报告,在上海住处有七八处之多,防范十分严密。”顾顺章还供述他和这位“纽伦”的两次见面,一次是在福熙路,一次是在忆定盘路,都是在晚间,房间内光线不好,除了“老毛子”外还有一个中国人翻译李某。“老毛子”则是中共领导内部对共产国际代表的称谓。

6月29日,比利时驻上海总领事正式通知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警方,确认被捕者不是比利时人。因此,工部局警方便以国籍不明等理由将被捕者牛兰起诉送往江苏省特区第二法院,并在7月29日进行第一次审判。

向忠发、顾顺章的供述,使牛兰事件发生重大变化。国民党当局认定牛兰指导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红军扰乱国民政府,所以蒋介石亲自在南昌发电报严令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要求引渡此二人。于是,淞沪警备司令部强烈要求租界工部局将牛兰引渡给中方。牛兰得知此消息,抗议将自己引渡给中国方面,并在厦门路监狱中提出要求面见本案的负责人、上海公共租界刑事部政治组长T.P.Givens总监捕,自称是1889年4月30日出生的瑞士人Genmain Vavier Alois Beuret。租界警方也立即照会瑞士驻上海总领事馆来判明真伪。

8月8日,江苏省特区第二法院进行了第二次审判。瑞士总领事馆派人出庭,并向法院提出申请延期审判,等到弄清被捕者身份后再开庭判决。可是此时淞沪警备司令部按蒋介石及南京政府命令,再次强烈要求公共租界工部局当局将被捕者引渡给中方。因而审判的法官决定先将被捕者拘留于设在龙华的淞沪警备司令部,并裁定:如果瑞士总领事馆确定此二人是瑞士国籍时,即将这二人引渡给瑞士当局;若非瑞士国籍,则将此人正式引渡给中方。于是,两人在8月12日由租界工部局监狱被押送至淞沪警备司令部拘留。

此时国民党上海市特别党部及区党部等发表文章,声称瑞士领事被牛兰等收买,牛兰系诈称瑞士国籍,甚至上海方面有人致电蒋介石,称“正开庭审判牛兰莫托在沪设机关助匪内乱案,瑞士领事从中作梗阻止移禁舆论哗然”。8月13日,上海瑞士总领事馆发表声明,根据本国调查的结果,被捕者非瑞士国籍,并向法院通报。于是,8月14日晨,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遵照南京政府指令,致电蒋介石“赤犯牛兰莫托二名刻已引提到部正严密审讯”,并在警戒森严的军警护送下,用火车将牛兰夫妇押解到

南京。

审理:法庭交锋,矢口否认

南京政府考虑此事重大,以军方及司法部代表组成特别军法会议秘密审问牛兰夫妇。江苏高等法院正式起诉、指控牛兰夫妇,涉嫌触犯1931年3月1日颁布实施的《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其证据是租界警方在南京路49号C字30号房间所搜查的76件物品,包括《第一次工农兵代表全国苏维埃会议选举运动概要》(英文)、《农会组织》、《满洲红旗》等中国共产党有关的报刊、文件等资料,《1930年9月26日在中国革命劳动工会的任务》(英文)、《1931年3月18日远东局对江西12月事件、红军第十二军及第二十军叛乱、共产党内对反革命应采取手段的评论》等共产国际和中国之间的指示、训令、报告,《山东省的农会组织》、《政府政治警察组织的说明》、《中国红军组织的原则》(1930年8月1日)(俄文)等中共地方组织及红军的文件,以及中国地图数幅等。

牛兰在法庭上申辩,南京路49号公寓是跟他学习德文的学生爱立生租的,而房间的钥匙是爱立生给的,房间内的共产党文件是爱立生的,只是爱立生离沪时,托付他代其看管,与自己无关,其中内容并不知晓。法官质问道:爱立生是何人?现在何处?爱立生为何将在南京路49号所保存重要文件交给你保管?“假令爱立生实有其人,且实因事离沪,当将该文件委托其党中忠实同志等,安有委托素无关系之人为之看守,并将所存款项尽数点交,许其自由支取之理”。 对此牛兰难以辩解,法庭上牛兰夫妇处于十分不利的局面。

法院带来证人潘阿大,潘指称:C字30号房间就是爱立生先生1930年12月25日开始住的,每月给潘4块钱。而管理这个房间的丁振巽指证称:C字30号房间是我们通告分发去后,他自己送至账房来的。

经比对,在捕获的共产党文件中的旁注笔迹与所谓“爱立生”及牛兰在租界留下的笔迹完全相同。检察官认定牛兰就是爱立生。汪德利曾在南京路49号C字30号房间用自备钥匙进入房间,警察在该房间搜获文件中,发现有1931年5月27日由新加坡寄至上海法文暗码信一件,而在信中用墨水添注之字,与室内汪德利曾留给牛兰之法文字条笔迹一致。

牛兰又申辩称自己为德国柏林公司驻上海代表,从事外贸生意及教授德法文,并未参与共产党活动。当法官询问其与中国何商人接洽、所教学生地址何处时,牛兰则含糊其辞。法官称“其为空言狡展,至为明了”。

开庭期间,国民党政府驻南非总领事馆又提供了国际共产党在南非召开代表大会时的照片,其中就有牛兰和汪德利曾,证明他们是共产国际成员。可是牛兰夫妇始终拒绝承认起诉罪名。

营救:一次世界范围的行动

由于牛兰是在中国被捕的第一位共产国际工作人员,而从他那里搜得的共产党文件又如此之多,他的被捕迅速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国际反动势力称之为“赤色间谍”、“共产国际阴谋”、“苏联扩张”,并乘机兴风作浪,迫害各国共产党人。

为尽快营救牛兰夫妇,共产国际、苏军总参谋部指示在华的情报组织——“佐尔格小组”与中共中央特科密切配合,制定周详计划,完成秘密救援任务。

苏联和中国共产党下大力气动员了中国当时的著名人士宋庆龄、蔡元培、鲁迅、林语堂等,以及国际著名人士爱因斯坦、杜威、罗曼·罗兰、德莱塞等,以各种方式要求南京国民政府释放牛兰。1931年8月20日,宋庆龄和爱因斯坦、蔡特金、高尔基、史沫特莱等国际知名人士发起成立了设在欧洲的“国际营救牛兰委员会”,使营救牛兰演变为一次世界范围的行动。

也因此,国民党当局和公共租界巡捕房更加认定牛兰应是共产国际在中国的最高负责人。台湾“国史馆”至今保存着当时苏联自卫法国委员会、国际法律协会、柏林国际防御委员会、马尼拉劳工大会、捷克京城工会、保加利亚京城工会、美国费城国际劳工同盟、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主义会、世界妇女会、世界学生会、宋庆龄的等来电抗议、要求释放牛兰夫妇的资料。一时间国民党司法当局“以愤慨辞职”来抗拒。蒋介石1931年12月16日的日记中有这样一段记述:“苏俄共产党东方部长,其罪状已甚彰明。孙夫人欲强余释放而以经国遣归相诱。余宁使经国投荒,或任苏俄残杀,而决不愿以害国之罪犯以换亲儿……”蒋称牛兰为所谓“害国之罪犯”,以致不顾孙夫人宋庆龄亲自出面与之交涉,甚至不愿以亲儿蒋经国之性命来换取这位苏俄共产党东方部长的释放。

1932年7月初,牛兰夫妇开始进行狱中绝食。中央特科负责人潘汉年于7月11日在上海公共租界汉口路老半斋菜馆,以请客为名,邀集了上海文化界一些著名人士,如柳亚子、田汉、郑振铎、郁达夫等人,商讨动员与组织文化界知名人士联名致电南京政府营救牛兰夫妇。结果,由柳亚子、鲁迅、陈望道、郁达夫、茅盾、丁玲等36名著名文化人士联合签名,致电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长汪精卫、司法院长居正、司法行政部长罗文干,要求立即释放牛兰夫妇。

7月12日,在华的美国著名女记者史沫特莱,邀集宋庆龄、杨杏佛、鲁迅、蔡元培等中国著名人士以及在沪的美国进步记者埃德加·斯诺、伊赛克(伊罗生)等共32人,组成了一个专门从事营救牛兰夫妇的机构——“牛兰夫妇上海营救委员会”。由宋庆龄任主席,史沫特莱任书记,在上海四川路216号302号房间设立办事处,进一步发动、联络与组织上海及全国的营救牛兰运动,并与“国际营救牛兰委员会”遥相呼应。该会一成立,就宣布“要求将牛兰案移沪审理,或无条件释放牛兰

夫妇”。

但是,蒋介石国民党政府置国内外舆论于不顾,决意要判处牛兰夫妇。8月19日在当时江苏高等法院刑事第一庭上,尽管陈瑛律师为牛兰夫妇极力辩护,但是由审判长推事黎冕、推事林哲长、推事殷日序组成的审判席对牛兰夫妇进行了宣判。判决书上引用了向忠发、顾顺章的供词以及所谓“证据”,说明:牛兰在1930年3月,汪德利曾在同年7月先后来华,二人以“危害民国为目的,组织团体,或煽惑军人民众、或勾结叛徒、图谋扰乱治安,并有扰乱治安之实行、且以文字为叛国之宣传行为”等,触犯《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第一条、第二条相关条法而处死刑,因其“犯罪”在1932年3月5日之前,又依1932年6月25日公布的大赦条例第二条及刑法第七十九条第二项在《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第一条第一款法定刑上减三分之一、处牛兰夫妇各以无期徒刑。

以宋庆龄为首的“牛兰夫妇上海营救委员会”及1932年底由宋庆龄等发起成立的“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始终不遗余力对牛兰夫妇进行了各种方式的声援与营救。1933年4月5日,宋庆龄亲率“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代表团赴南京,与国民政府交涉,并亲自到江苏第一监狱看望牛兰夫妇,劝他们进餐,把世界人民的关怀之意转达给牛兰夫妇。

因牛兰夫妇被捕后始终坚贞不屈,尽管1932年8月19日国民政府江苏最高法院正式判决二人无期徒刑,国民党也未能得到任何口供,故关于牛兰的确切身份依旧是一个难解之谜。到1937年7月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中苏两国重又开始在抗日问题上进行合作,国民政府很快以“驱逐出境”为名,释放了牛兰夫妇。

谜底:牛兰夫妇的真实身份

关于牛兰在共产国际远东局中的身份,据考证,周恩来曾解释道:“牛兰——交通系统”,他的顶头上司是共产国际联络部交通处主任阿布拉莫夫,“管秘密电台、交通及秘密党的经费”。由于牛兰负责向共产国际转送中国共产党的秘密文件,“结果牛兰破坏,《申报》(据杨奎松考证疑为《大公报》——笔者注)登过两个月的秘密文件”。佐尔格对此也有比较清楚的说明,他提到,远东局的组织科“由牛兰本人和一两名助手”组成。由此可知,牛兰其实只是共产国际联络部的成员,是负责对共产国际的联络及交通等任务的“组织科”的负责人,这也是负责中共交通系统的顾顺章对他的名字较为熟悉的原因。同时,牛兰也兼做太平洋职工联合会秘书处的某些领导工作。因此,上海租界当局在牛兰被捕后搜查出不少共产党和共产国际的秘密文件,但很少能够看到牛兰亲笔写的或修改的文件,仅有的几件也全部是关于如何进行秘密工作和记录上海工潮的。这清楚地表明,牛兰并不是远东局的负责人,他的任务仅限于交通联络与了解工人运动方面。正是由于牛兰对中共中央情况知之不多,因此,牛兰的被捕,对中共中央的正常工作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从有关的文献记载看,顾顺章被捕,中共中央被迫停止正常工作将近一个月时间;向忠发被捕,中共中央停止正常工作达5个月之久;而牛兰被捕,中共中央几乎未停止过一天正常工作,甚至连会议地点都没有改变。

关于牛兰夫妇国籍,根据其后裔说明,牛兰真实姓名是亚可夫·马特耶维奇·鲁尼克,1894年出生于乌克兰的一个工人家庭。1914年毕业于基辅的一所商业学校。此后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进而被送入圣彼得堡军事学校学习,并在1917年成为布尔什维克一员。1918 年被选入捷尔任斯基领导的“契卡”(非常委员会)。1924年调入共产国际联络部担任与奥地利、意大利、德国等国共产党联络的秘密信使。1927年以后又被共产国际派往中国,以商业公司作掩护,建立秘密交通站,负责转送各种文件和经费等。牛兰夫人原名达吉亚娜·尼克莱维娅·玛依仙柯,1891年出生于圣彼得堡一个显赫的贵族家庭。自幼受到良好的文化熏陶,就读于当地的一所贵族学校,接受高等教育,后来从事教师职业。她精通法、德、英、意大利语,还研究过格鲁吉亚语和土耳其语。1917年在十月革命中加入布尔什维克,先后到土耳其、意大利、奥地利等国工作,1925年在维也纳与牛兰相识相知相恋。1930年初来到中国上海,协助丈夫工作。

牛兰夫妇返回苏联后的命运,众说纷纭。有人认为牛兰在中国期间与托派有来往,并由此推断牛兰夫妇回苏联后很可能九死一生。亦有人说,牛兰夫妇的后半生的生活是平静的,而且一直没有停止工作。牛兰在1943年至1948年曾担任苏联红十字会对外联络部部长,此后他的工作岗位总是与中文有关,曾在两所大学的汉语教研室搞研究工作,一直到1963年病故。牛兰夫人于1964年病故前则一直从事她喜爱和擅长的语言研究和翻译工作。

(编辑 黄艳)(作者周进是中共北京市委党史研究室一处副处长,丁伟是旅日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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