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利希的文化神学探析
2013-04-29葛斐然
葛斐然
摘 要:保罗·蒂利希是西方著名的神学家和哲学家。虽然他毕生的精力在于对神学系统的钻研,但蒂利希研究的一个很大的兴趣点始终围绕“宗教与文化的关系问题”。他通过调和宗教与文化的关系,以揭示文化诸多表现形式中所蕴含的宗教因素。
关键词:蒂利希;文化;神学;终极关怀
中图分类号:B9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3)18-0055-02
面对当代人的生存困境,现代西方神学家们都试图到基督教神学中寻找解读的答案。蒂利希身份的特殊在于他身处神学和哲学的边缘位置,他的著作大多数都不是纯属神学或纯属哲学的,但正因为他的这种特殊的身份,使其能对神学和哲学的关系阐释得更加深刻。
一、人类困境的宗教回答——终极关怀
基督教神学在现代的兴起是在新时代中对人的困境的宗教的回应。尼采曾说过,上帝的观念是存在的最大障碍,对生命一切意志的斗争都是以上帝名义发动的,于是,他提出“上帝死了”的口号。这里的“上帝”应理解为基督教价值观的化身。于是,他提出了“重估一切价值”的口号,要批判一切流行的价值,推翻一切偶像,并提出了以“权力意志论”为标准的“超人”价值观。他主张作为世界主体的人应该成为自己的主人,成为意志的主人,成为世界的主人,要努力夺取权力,权力是生命意志的最高的目标!从某种意义上讲,尼采一再宣布“上帝死了”是来意指以上帝或绝对理性的概念为基础的基督教和理性派哲学的终结。尼采的这种价值口号一直被西方人本哲学流派所继承着。
然而,蒂利希对人存在困境的关怀是从人的生存焦虑角度出发的。法国存在主义的代表萨特说:“上帝不存在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因为随着上帝的消失,一切能在理性天堂内找到价值的可能性都消失了……因此人就变得孤苦伶仃了,因为他不论在自己内心里或者在自身以外,都找不到可以依赖的东西。他会随时发现他是找不到借口的。”萨特的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是一种个人主义,而且存在主义中的主体是个体的人,是存在于生活焦虑中的人。蒂利希认为,“存在本身”通过每个个体的实有来证明自身存在的,只有存在本身才能使每个人拥有“存在的勇气”。蒂利希把基督教神学看作具有深层价值意义的文化资源,“宗教是人类精神的一个方面”,他试图对文化危机做出一个全新的诠释。蒂利希认为,对于当代人们的这种生存焦虑导致的精神困境和文化危机,只有以基督教为代表的宗教可以给人以终极关怀。
蒂利希试图从神学中找到人们生存的价值和意义。他指出,宗教是整个人类精神的深层家园。他将宗教的本质解释为对人的终极关怀。然而,处于科技不断发展和理性超越的当代社会的宗教显得愈加趋向世俗化,人们越来越忽视宗教在人类社会中的作用和地位。然而,蒂利希从宗教神学的角度出发,始终相信宗教在当代世界中存在的重要价值。在他看来,人们最关心的问题是人类自身的存在价值和意义。蒂利希曾说:宗教,就该词最宽泛、最基本的意义而言,就是它对人的终极关切。然而,不管是存在还是不存在,这正是宗教对人终极关怀的本质体现。
蒂利希认为,现代科学技术和理性精神解决的只是人们日常生活中的问题,然而唯有无形的、广义的宗教,才能从根本上真正解决人的生存问题,才是对人的终极的关怀。也就是说,人类是离不开宗教对其精神上的终极关怀的,如果人类的这种精神需求出现了状况,而拯救精神,最终只能是宗教精神,而不是采用科学技术或是物质的方法就能解决的。所以说,这种宗教可以解决人的本体性焦虑导致的生存困境,而西方现代文化危机单纯是依靠科学、技术或物质的工具不但无助于解决人们的精神存在问题,相反会使困境加剧。所以,从这方面来讲,蒂利希的文化神学对于解决文化危机和人类困境的一种尝试是具有深刻意义和价值的。
二、宗教与文化的整合
张志刚在他的《宗教文化学》著作中,关于蒂利希文化神学的思想的研究非常深入。他认为,蒂利希有意调和宗教与文化的关系,从文化的角度来阐释宗教存在的合理性。蒂利希曾说:作为终极关怀的宗教是赋予文化的意义的本体,而文化则是宗教的基本关切表达自身的形式的总和。可以简单概括为,宗教是文化的本体,文化是宗教的形式。但是,宗教在现代西方的社会中已经不再属于主流文化精神,取而代之的是科学、技术等,它们才是主流的精神,主宰着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而宗教逐渐被世俗化,它在人们现实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也逐渐被弱化。以往处于高高在上地位的宗教,与当下主流的文化精神却格格不入。蒂利希认为西方文化危机的根本原因基于宗教与文化的这种对立与割裂。
回顾当代西方思想史,20世纪前后的一些哲学家、神学家、历史学家等都会从文化学的角度去探讨宗教问题。如马林诺夫斯基、韦伯、道森等都试图从文化学的角度去阐释宗教与文化的关系。
马林诺夫斯基认为,宗教是人类文化的继承和延续,它是与人类社会中的超自然和超验的现实性相关的,从而使人类的相互关系继续下去。在社会管理方面,宗教有可能成为最强大的社会控制力量,支配着人们的精神存在;在教义方面,宗教为人类提供了强大的凝聚力,使人类成为命运的主人,从而消除了人们的苦恼。在马林诺夫斯基看来,文化是在人类的需要基础之上产生,而宗教是诸多文化现象中的因素之一。
社会学家韦伯在其整个世界宗教系列比较研究中所确立的主题是:他视宗教为一种基本的文化特性,并揭示了宗教在西方近代文化转型过程中产生的重大影响与作用。最后说明新教经济伦理对于资本主义的经济观念与经济行为的决定性作用。
蒂利希认为,要从根本上解决西方文化危机,最关键就是要对文化与宗教的对立的现状进行整合,他提出必须坚持的两个原则:一是宗教为文化的实质,二是文化为宗教的形式。
(一)宗教是文化的实质
在蒂利希看来,宗教信仰是一种被终极关怀所支配的状态,而从传统的意义上讲,上帝就是这种终极关怀的内在的代名词。他着重强调的是,人如果为了寻求生存之道,他就必须全身心地投入一切,需要对其无条件地皈依。蒂利希在此强调的是,信仰体现的是一种强大的力量,是一种生存的力量,是一种生存的状态。
上帝是存在本身。在蒂利希看来,上帝的存在不能被简单理解为与其他存在物并列的一个存在物之存在。因为,若上帝是一个存在物,那他就会受制于有限性的约束。上帝也就不再是一个存在物,而是“存在本身”。总之,蒂利希这样界定上帝,在于强调上帝是存在的根据和存在的动力,是存在勇气的源泉。
(二)文化是宗教的形式
蒂利希对文化并没有做较为完整的定义。在蒂利希看来,科学、哲学等都属于文化的各种表现的形式。然而宗教与文化的关系是内在和外在的关系,而不是简单的并列关系,是内在本质与外在表现的关系。他为我们展示了一种现象,就是我们往往将宗教看为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它曾寄宿在道德的门下,为道德说教的辩护者,有时宗教又或是充当艺术的表现形式,又或者是充当着人们情感载体等角色。在蒂利希看来,宗教是不需要寄居于其他生存的门下,并且宗教本身就是人类存在的精神家园。
综上,蒂利希的观点是,科学、艺术、哲学等都是文化的表现形式,从实质上讲都是宗教的表现形式。换句话说,无论何种文化的产物,或是内在的人类精神的,或是外在的人类认知的,都是对于现实社会的改造,都是对人类的一种终极关怀。在蒂利希看来,宗教与文化的关系可以总结为:宗教作为对人的终极关怀是文化的本质体现,而文化则是宗教得以体现的形式的总和。
三、神学的俗化和文化的神化
蒂利希的文化神学主要通过调和宗教和文化的紧密关系来消除二者的对立。张志刚认为,蒂利希对宗教与文化的调和主要通过两个方面反映出来,即“神学的俗化”与“文化的神化”。“神学的俗化”是指,对于宗教而言,蒂利希首先是从现实主义的角度出发将神学研究引向世俗生活,他试图重新确立宗教的神圣地位,阐述宗教的本义及其关注的对象,将宗教与文化联系起来,拉近了宗教与现实生活的距离,宗教不再是至高无上的、无法触及的精神存在,而是更加切近人类的世俗生活,是人类精神不可缺少的部分;而“文化的神化”是指,就文化方面而言,蒂利希则是从信仰主义的角度出发对文化形式赋予神学的诠释。作为文化所创造的任何物质的精神的财富,均是源于人类的精神需求,是对人类的终极关怀的体现。可以看出蒂利希开始萌发关注世俗文化创造活动、走向人类精神生活底层的大胆主张。“神学的俗化”,在蒂利希看来,不光表现为把神学研究引向一般意义上的世俗生活,而且还表现为正视世俗科学。他在神学研究中不仅积极主张吸取精神分析、存在主义等学科的重要成果,以便重新发现传统符号的深刻含义。
如果说“神学的俗化”是蒂利希为了调和宗教与文化的对立而走出的第一步,那么他的最终的目的是在此基础上走向“文化的神化”。按照蒂利希的观点,如要真正解除人类的生存困境,则必须消除宗教与文化之间的分裂,而想要消除二者的对立,不仅需要“神学的俗化”,更需要“文化的俗化”。在张志刚看来,从根本意义上讲,蒂利希是以一种全新的人文语言探讨思想史中的一大难题,即有限与无限的关系问题。综上,蒂利希将文化赋予神化的结论可以概括为:无论何种文化产物,都是对人类的终极关怀的表现形式,都是存在于宗教之中的。
四、结论
蒂利希的文化神学认为,只有从宗教和文化上把当代处于分裂状态的各种文化精神统一起来,才能从根本上消除人的精神分裂,消除文化危机,进而从根本上摆脱人类生存怀疑和空虚的困境。而张志刚对蒂利希的宗教哲学的解释是具有现实主义倾向的、基于信仰主义立场的文化神学,或者在此意义上简称为“泛宗教论的文化神学”。所以,人类摆脱生存困境和最终归宿是源于人的实践力量之上的全面发展,而不仅仅依靠精神上的终极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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