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资本输出的中国镜像

张锐

《经济学人》（EIU）在日前发布的《中国海外投资指数》报告中预测，2017年中国将成为净对外投资输出国，对外直接投资（ODI）规模将达1720亿美元，赶超流入的外商直接投资（FDI）规模。联想到几年前《经济学人》做过的一期封面报道，其看好中国ODI并非一时头脑发热。封面中的图景是这样的：毛主席伸出手，手里面拿着一沓100美元面值的美金，题目写着“China Buy The World”（《中国要买下世界》）。

连续10年ODI的前行速率无疑营造出了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惯性趋势。资料显示，自2002-2012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年均增幅高达35%，在全球对外直接投资的排名座次劲升至第3位，仅次于美国和日本。因此，按照商务部确定的“十二五”对外投资目标，到2015年中国ODI将达到1500亿美元。而根据中央高层关于今后5年对外投资规模将达到5000亿美元的明确表态，即使只有1/5用于ODI，相比于2012年1150多亿的对外直接投资存量而言，到时中国的ODI规模也将显著超过EIU的预判。

高达3.44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既是中国扩张对外直接投资规模的强大支撑，更构成了增大ODI半径的内生驱动。从目前来看，我国外汇储备的很大一部分用于购买国外债权尤其是美国国债，即所谓的对外间接投资（OII），但是，随着外汇冲销操作规模的急剧上升和美国国债收益率的波动，中国持有外汇储备的机会成本和冲销成本显著上升。有关研究表明，过去10年间，中国因持有外汇储备而放弃偿还外债、国内投资的年均机会成本分别为129亿美元、1013亿美元，占GDP的比例依次为0.34%、2.26%。如果再加上美元贬值因素，中国外汇储备的价值流失非常令人痛心。屏蔽和降低未来的持债成本与贬值风险，就必须寻找外汇储备新的投资替代，即从OII到ODI的投资转换。观察发现，从2004年至2011年，对外直接投资占中国海外总投资的比重年均为6%，但该比例在2012年已上升到10%，这种趋势伴随着中国外汇储备规模的增长还会进一步得到强化，相应地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将凸显出强劲的定增态势。

进一步分析我国海外投资收益可以使人们更清晰地看到撬动ODI投资量所具备的经济意义。资料显示，目前我国海外净资产已高达1.82万亿美元（其中70%投资于美国国债），但数据显示，从2004年至今的九年中，我国海外投资收益有6年为逆差，其中2012年的逆差规模为-574亿美元，不仅如此，在对外投资中，金融资产投资的贡献率从10年前的年均65%降至目前的30%。不仅如此，我国对外资产绝大部分集中在货币当局和金融机构，分别占65%和12%，其他部门只占23%。而我国对外负债绝大多数集中在其他部门，大约占81%，政府部门、金融机构只占了19%。这就意味着尽管国家整体上对外净资产为正，但民间部门还是对外净负债，且净负债规模接近1.6万亿美元。因此，调整官方对外投资结构即加大ODI在整个对外投资中的占比，同时，在增量上更多地藏汇于民，从而增大私人部门的对外投资比重已成为中国外汇储备投资的必选方向，而微观主体激活的必然结果就是资本对外输出的显著放量。

未来人民币升值趋势形成了中国对外投资的又一内生动力。资料显示，从2005 年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以来至2013年4月，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已累计升值32.38%。未来美元和日元等主要货币的宽松基调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同时中国央行负责人最近公开表示，将考虑进一步扩大人民币汇率的波动区间。外部牵引力量和内部政策作用的共振将进一步打开人民币升值的空间。战后日本等国的经验表明，本币升值周期是一国对外资本输出最为活跃的时期，尤其是在资本全球化流动不断加速的机制作用下，中国可能获得的对外直接投资机会相比于以前会更加宽绰与丰富。

出口情势的日渐式微也倒逼着中国必须加大海外投资的力度。受要素资源价格国别竞争程度强化以及发达国家制造业的“回流”的影响，亢奋伸展多年的中国出口半径开始收敛，一个最有说服力的数据是，我国贸易顺差占比已连续2年低于3%的国际公认的贸易失衡边界线。尽管未来进出口贸易中中国还会获得一定份额的顺差，但无论是绝对量还是占比都将继续下降。对冲经常项目顺差萎缩或逆差的最好手段是增加对外直接投资，即通过资本项目的顺差达到平衡一国贸易生态的目的，中国获得的ODI原动力据此将显著加强。

参与国际化竞争的中国企业将扮演对外直接投资的先锋与主力。由于国内要素价格优势的渐次消失，更多的中国企业不得不出海寻找比较竞争优势，同时通过“绿地投资”、并购等方式拓展海外市场。在这里，笔者想起了海尔首席执行官张瑞敏的一段形象性比喻：“‘走出去是到国外留学，“走进去”相当于拿到绿卡，而“走上去”则是成为当地的名流。”对此我的理解是，企业“走出去”是向海外出口产品，“走进去”是在海外投资设厂，“走上去”是创建研发中心与技术仓库。显然，已经穿越了“走出去”长路的中国企业正在步入“走进去”和“走上去”的阶段，而伴随着中国企业全球化崭新的生产阵容与能力的蔚然形成，声势浩大的中国资本也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铿锵着地。

（作者系广东技术师范学院经济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