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多少岁

李智慧

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大海上有一艘船，船上有78头牛，32只羊。请问船长多少岁？

据说，这道题目在中国、德国、美国三国学生中测试过，绝大部分中国学生认为有解，德国学生认为无解，美国学生说不知道。

新课程改革以来，自主、合作、探究的学习方式的构建，创新意识和创新能力的培养，让我们相信学生独立思考，独立判断，敢于怀疑的科学精神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我所执教的班级已进入六年级下册，即将完成小学阶段的一轮学习。学生们在这方面发展得怎么样？我有些自信，但又没那么踏实，还是让事实来说明吧。

这天早自习，我郑重其事将我班同学近六年来在语文学习方面所取得的成绩大肆表扬了一番：多名同学连续在《语文报》《教育导报》《眉山广播电视报》上发表作品；连续五年在国家级作文竞赛中139人次入作品集；纯文学班刊《喝彩》已逾10期并获全国最高奖（第四届全国中小学优秀校内报刊评选特等奖），作为主编的我把办刊经验带到北京交流……学生们极其自豪，热血贲张。

这时，我抛出一枚炸弹：鉴于我班同学所取得的突出成就，产生了强烈的社会反响。成都某著名中学特别在我班点招几名优秀学生。凡通过今天这次考核的，将获得保送资格……

学生在我强调每人题目不一样、绝对保密、真实前提下开始了神秘、庄重的“保送资格”较劲中。

五分钟过去了，题单收起来了。经过早读课后的五分钟简单统计，63名学生中，73%认为有解，并列出了详实的算式！我大跌眼镜。

关于答案，真可以算的上是五花八门、琳琅满目：12、29、110、72、78、30、36、32、46、55，共有10种答案。

列出的算式也是让人目瞪口呆，如：

①78-32=46（羊）

∵46羊=46（阳）

∴13+16=29（岁）

船长46岁。

②78÷6=13（岁）

78+32=110（只）

③32÷2=16岁

110÷4=27……2

27+2=29

尽管这道题匪夷所思，但同学们还是一本正经地完成。追逐名校的心理驱动让这些“优秀学生”一个个乱了方寸，无一幸免。正如一向稳重、踏实的杨梓楚同学在之后的习作中所表白的心声：“尽管我知道题莫名其妙，但是能够上这所学校是我梦寐以求的事。看到其他同学都交了卷，我也就只有硬着头皮作出解答了。”

真正作出冷静分析的倒是那些“普通生”和“差生”了。如：“没有关键条件，无法解。”“船长已经不在了。因为在暴风雨中，他已经跳船。”“这是几个没有关联的量，无解。”

更有趣的是，“船长有60岁。在行驶困难的船上，只有拥有丰富经验的人才能通过。嘿嘿……”

只有陈相汝同学最直白：“不知道。牛和羊的只数与船长岁数无关。”而她这样做的原因是：“反正我不想上成都上学，我就根据自己的判断如实写了。”

为什么我们的学生小小年纪就功利心十足，失去最朴素的科学怀疑精神？“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成了遥远的一个奢望？

其它两个班的老师觉得挺有趣，也如法炮制，结果和我们并不多。

我们的学生怎么了？我们的教育怎么了？钱学森之问回荡在我的脑海中，同时，三个耳熟能详的故事又依次出现在眼前。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李白从一个贪玩的顽童转化为一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得益于在象耳山小溪边受到的启发。奇怪的是，要将一根铁棒磨成一根针的老婆婆是不是有毛病——一根铁棒可以制成多少根针啊！尽管这只是个传说，但我们哪一个不是对它深信不疑？

愚公移山。这个来自《山海经》的神话传说经毛泽东同志升格为“人定胜天”的主观唯心主义极端化境界。几十年来，这种信念驱使下，大生产、大跃进、放卫星、拍脑袋……全国上下轰轰烈烈，长城内外满目疮痍。愚公是真愚，为什么不把家搬到太行山前去？愚公一家世世代代也是一愚到底，一根筋啊！

精卫填海。这也是一个来自《山海经》的荒诞神话传说。它对我们真正的启示应该是：明知不可，就应该及时放弃。徒劳无益的事不能做。

以上三个故事是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来宣扬教化的，影响广泛、流毒甚深，很少有人去质疑它们对学生思维发展的束缚作用和负面影响。在这些所谓的“传统文化”在某一特定时期有一定积极作用，但适用在教育学生上，却对学生的创新意识、怀疑精神、独立思考能力培养造成不可忽视的消极作用。有这样的老师，自然我们的学生也就唯唯诺诺、死记硬背，不敢质疑，遑论独立思考能力和创新。

值得安慰的是，经过这次“折磨”“糊弄”对学生震动极大，尤其是那些“优生们”。

有几个同学一口气撰写了近两千字的反思，他们开始尝试抬起头来想问题，开始对老师的讲解投以稍许怀疑的目光，开始尝试整理调查自己的思维品质、学习习惯。

但愿，这一道“船长多少岁？”的题能唤醒更多师生，那三个故事也不再贻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