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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厌其烦等

2013-04-29龙彼德

散文诗 2013年6期
关键词:玫瑰红海贝脖颈

龙彼德

《我和项链》,给人最突出的一个感觉,就是她的不厌其烦。她写了四副项链,分别交待了它们的来源:有父亲送的,买自柏林的商店,“经过西伯利亚的旷野,寄到了位于千驮木町的家中”;有“从柏林打海路经美国寄来”的,“大大满足了我幼年时代的虚荣心”;有在家乡原野上采的,“说是项链,也许叫花环更合适”;有“十八岁那年夏天”。丈夫在巴黎买的,“也许不大情愿落在我的手中,而希望缠在维纳斯的脖子上”。还写了这四副项链的形态、特点。用什么装饰,和什么衣服搭配……真是不厌其烦!这与散文诗这一文体所要求的精短、简约,不正相悖吗?

读完作品,我们得到的印象却恰恰相反。因为这几副项链都是在森茉莉的幼年和青年时期出现的,是梦幻、童真和美好青春的象征。它让我们看到了长辈的期望:“这是我父亲特别的喜好,他选定了和服的花纹,以便带有女式西服的风格。”嗅到了原野的气息:“这种粉白的野花,花芯附近蒙着薄薄的绿色,含着幽微的药香,清雅诱人。”感到了海贝的触觉:“这种贝壳,形状奇特,微微泛着绯红的光亮,缠在我的脖子上,又滑,又冷。”当作者笔锋一转,不无惆怅地写道:

“镶嵌的,丢了。金制圆型的,也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在什么地方,我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这些漂亮的东西如今在何处?我也不知道……”

这不正是对童年的短暂、青春的易逝所发的嗟叹和惋惜吗?正因为短暂,才显得分外的珍贵;正因为易逝,我们更要爱护自己的生命,享受自己的生命。

我和项链

森茉莉

自打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最初缠绕在脖子上的,是父亲送给我的镶嵌式项链。

这项链是从柏林的商店里买的,上面标着森林太郎的名字,经过西伯利亚的旷野,寄到了位于千驮木町的家中。黄金的锁子,坠着五颗马赛克,白的,玫瑰的,绿的,还有大红的,色彩绚丽。我在穿和服的时候,也佩戴着这副项链。看了我的打扮,有人说我像外国的姨太太。——我后来看到一幅女人的画,穿着开胸的和服,佩着项链,额前的刘海剪去了,扎着西式的辫子。后来想想,那是莫泊桑时代的外国发型。——不过,这是我父亲特别的喜好,他选定了和服的颜色和花纹,以便带有女式西服的风格。这样的和服和项链,同我的发型十分调和。当时,我学着德国女孩子的装扮,垂着长发,额上束着一根丝带。

不久,又从柏林打海路经美国寄来了一副,也是黄金镂的,薄薄的圆型,上面镶着宝石,连着长长的黄金锁子,宛若圣·保罗派的勋章。这副项链,大大满足了我幼年时代的虚荣心。

那个时候,我经常和朋友到农乡附近的原野上游玩。我用苜蓿花编织项链(说是项链,也许叫花环更合适)。将这缀满鲜花的项链戴在脖颈上,可以闻到原野上青草的芳香。这种粉白的野花,花芯附近蒙着薄薄的绿色,含着幽微的药香,清雅诱人。苜蓿编织的项链上,蒙着薄绿的白花和柔软的浅绿的草茎缠络在一起,那颜色,那形状,都是极好的。即使现在,我依然幻想着让那些穿着白色和玫瑰红的少女们,脖颈上也能戴上这样的项链。

十八岁那年夏天,丈夫在巴黎买了一副镶有七八颗海贝、系着银锁子的项链,仿佛是将巨大的海贝,剔去贝肉加工而成。这种贝壳,形状奇特,微微泛着绯红的光亮,缠在我的脖子上,又滑,又冷。这些玫瑰红的贝壳,也许不太情愿落在我的手中,而希望缠在维纳斯的脖子上吧。在我学习法语之后,我将这位叫做Venus的女神的名字,连同玫瑰红的贝壳项链,早已丢到茨阿车站的火车座席上了。镶嵌的,丢了。金制圆型的,也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在什么地方,我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这些漂亮的东西如今在何处?我也不知道……

那贝壳雕成的项链,也许回归出产它的海底了吧。若是如此,我一点也不可惜,因为这样,要比缠在柏林肥胖的女人脖颈上更好些。

(陈德文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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