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苦争春 一任群芳妒
2013-04-29曹晓花
曹晓花
摘 要:中国女性文学发展至清代,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女性作家和作品。女性作家作品数量繁多,是清代女性文学繁荣的显著标志。除此之外,庞大的女性诗人群体凸显出若干创作特征,即家族性、地域性、悲剧性、边缘性等。
关键词:清代女诗人 家族性 地域性 悲剧性 边缘性
从《诗经》开始,中国女性的诗歌创作就从未断开,绵延不绝。但是从其总体发展情况而言,在明中叶之前的一段时间,女性作家及其作品数量并不多。女性作家作品的繁荣出现在明中后期。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中著录:“清代妇人之集,超轶前代,数逾三千。”明清之际,随着女性受教育机会的增多和社会地位的提高,女性创作的主体意识也得到增强,她们希望自己的文学才华得到社会公众的认可,并开始创作、出版自己的诗文总集、选集、别集,并著有诗话、诗评等;同时,这些女性作家作品在文学体裁样式、艺术表现形式、体裁拓展等方面都取得了极大的进步。可以说女性诗歌创作至清代达到鼎盛,成为中国女性诗歌发展史上最辉煌的时刻。作为中国女性文学史上一个庞大的作家群体,清代女诗人自身凸显出鲜明的总体性特征,主要有家族性、边缘性、地域性、悲剧性等几个方面。
一、家族性
清代女诗人及其诗歌创作表现出明显的家族化特征。家族化特征,也就是创作主体的家庭化。在世代家学的熏陶之下,在一个家庭里边,祖孙、母女、姊妹等都可以是诗人。这种家族化的氛围使得她们可以以家为单位形成一个创作团队,这种家庭中的女性诗人,在童年时期就不知不觉地受到长辈的启蒙和熏陶,对诗歌产生兴趣,逐步走上创作的道路。
首先,古代教育的首要途径是家庭教育,而家庭教育的担当者主要是母亲,因此母亲的培养便是儿女们成长的关键。与此同时,清代世祖家庭中的女性长辈,多数也是出身于书香门第中的大家闺秀,她们一样具有较高的文化素养,有的还是著名的女诗人。华亭女诗人张引元,字文殊,幼年时就特别聪明,“六岁时便能诵唐诗三体,皆得母王文如之训”,之后,她的母亲又教给她《左传》《国语》《文选》等书,她皆一一了悟,似有夙契。王文如便是王凤娴,号文如,清初诗人,著有《双燕遗音》《焚余草》等,她的女儿张引元、张引庆在她的教育之下都成为了诗人。母女互学,这种家学风尚正是形成清代女诗人家族化特征的原因之一。
其次,清代女诗人家族中通常会有一位著名的男诗人。清代妇女由于传统观念,难以走出家门,而父兄和丈夫则不受家庭的限制,他们可以出门游学,遍访天下名师,因而比女性有更为广阔的视野,学术素养更加深厚。因此,清代的知识女性就普遍地从父兄或者丈夫那里学习文化知识,这样既可以不悖于礼教的束缚,又可以融合家庭关系,增进夫妻感情。吴江叶氏家族中的叶绍袁、钱塘叶氏家族中的叶派苏、袁氏家族中的袁枚,均是家族中的核心人物。这些家族中的女性诗人围绕在这些男性诗人的周围,并且得到他们的大力支持。“所谓一人善射,百夫决拾,其观摩者近也。况家传诗教,风雅宜人,有不目染而濡,相率而起兴者也。”在一人的倡导之下,全家学诗,姊妹连吟。
第三,清代女诗人多有伉俪诗缘。在清代的知识分子家庭中,夫妻之间的互相唱和是非常普遍的。袁枚的女弟子金逸,其丈夫为秀才陈竹士,“结缡之夕,新妇烟视媚行,忽一小婢手花笺出,索郎诗催妆,竹士适适然,惊幸素所习也,即应教索和,从此琴鸣瑟应,奁具旁烟墨铺纷,不数日变闺房为学舍矣”。在金逸的诗集中有多首诗都是与丈夫陈竹士唱和之作。有些女性在出嫁之前并不擅长写诗,但是婚后在丈夫的熏陶下,也逐渐写诗。山东曲阜女诗人孔璐华,她的丈夫是扬州著名学者、文学家阮元。“幼年读《毛诗》,不能颖悟,兼又多疾,先君怜之曰:‘愿汝能学礼,不必定有才。吾家世传诗礼,能知其大意即可矣。于归后,丈夫喜言诗,始复时时为之,又因宦游浙江,景物佳美,得诗较多。”
二、地域性
从空间分布上考察,清代女诗人的分布极为不均匀。江浙一带的女诗人数量较多,北方人数则比较少。《国朝闺秀诗柳絮集》中所收诗人,整体上呈现出从沿海向内陆、从南方向北方递减的特征。以《清代闺阁诗人征略》一书为例,该书收入女诗人共1262名,其中浙江524人,江苏465人,其余省份福建55人,安徽39人,山东23人,江西19人,湖北17人,直隶、湖南各13人,广东、广西各12人,河南、山西各8人,云南、奉天各5人,等等。浙江、江苏两省共占总人数的78.37%,而北方各省仅占总数的7.61%。除了人数南北分布不均衡,在清代,北方女诗人在全国的比重也一直呈下降的趋势。如此鲜明的地域化差距,是宋代以来中国经济、文化和教育重心南移的必然结果。
清代女诗人的地域性特征实际上是某一地区的文化优势的体现。清代女诗人的分布大致与进士群体的分布成正比,江南女诗人的数量高于其他地区,是其进士数量高于其他地区的必然结果。李润强曾对清代进士在全国的分布进行了统计,得出如下结论:“从省份来说,江苏、浙江兩省人数最多,分别占全国的10.9%、10.5%,合计占全国总数的21.4%。”而中国古代女诗人大都出自官宦之家,她们在未嫁之前受父亲的影响,打下了良好的文学基础;嫁人之后,又往往受丈夫的影响,有机会和空间发挥她们的文学才华。冼玉清在《广东女子艺文考》自序中说:“就人事而言,则作者成名,大抵有赖于三者。其一名父之女,少禀庭训,有父兄为之提倡,则成就自易。其二才士之妻,闺房倡和,有夫婿为之点缀,则声气易通。其三令子之母,侪辈所尊,有后嗣为之表扬,则流誉自广。”可见,出身于有文化、条件优越的官宦之家,是女诗人成长的重要条件,而通过科举入仕是成为官宦之家的重要途径,因而清代的江南比其他地区更具备女诗人生成的条件。总的来说,清代女诗人的地域性特征实际上也体现了吴越地区的文化优势。
三、悲剧性
清代女诗人的命运普遍都比较悲惨,她们中的不少人际遇坎坷、命运多舛:或者早逝,或者早早失去丈夫,或者被生活所迫出家为尼。在封建社会中普通妇女所能遭受的大不幸,这些女诗人都没能幸免。在《随园女弟子诗选》中,袁枚的女弟子共有28人,除许德馨、王惠卿二人生平不详之外,其余26人,有的未嫁而卒,有的三十几岁就亡故,有的生活不如意郁郁而终,有的为人侧室。因为明清以来主流意识形态对节烈的提倡,清代妇女早寡、守寡的现象普遍存在。她们在悲痛的寡居生活中,将精神寄托于文学活动。清初女诗人方维仪17岁便失去丈夫,著有《宫闺诗史》《宫闺诗评》;她的堂妹方维则也是16岁便守寡,有《茂松阁集》之作。她们的命运和气节可悲可叹。
在封建时代,女人备受封建传统的禁锢,生活已经不易,欲学诗写诗成为诗人就难上加难了。冼玉清在
《广东女子艺文考后序》中写道:“学艺在乎功力。吾国女子素尚早婚,十七八龄即为人妇。婚前尚为童稚,学业无成功之可言。既婚之后,则心力耗于事奉舅姑、周旋戚党者半,耗于料理米盐、操作并臼者又半,耗于相助丈夫、抚育子女者又半。质言之,尽妇道者,鞠躬尽瘁于家事,且日不暇给,何■钻研学艺哉?故编中遗集流传者,多青年孀守之人……此辈大抵儿女累少,事简意专,故常得从容暇豫,以从事笔墨也。”
在封建时代,女子作诗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她们的作品要流传下来,更是难上加难。女子性情本来温婉,其诗作多阴柔之美,少阳刚之气,再加上遭遇多舛,这些女诗人的悲剧命运体现在诗歌之中便呈现出柔弱哀艳的艺术风格。
四、边缘性
边缘性特征,指的是女诗人的诗歌创作内容往往
不是生活的重心,而是生活中的一些琐碎和余事,她们的创作也多是业余消遣之作。虽然社会上的人认为女子虽无“害于文墨”,但是他们最终还是认同“诗词歌咏,断乎不可”。传统礼教中女子必须恪守四德,做好她们本分的事情,即织布养蚕、孝顺父母、照顾子女,即使条件好的家庭可以学习文化,学习的内容也只限于《女孝经》《列女传》《闺范》等,重在培养妇容妇德。诗歌创作并不是清代女诗人的主要业绩,所以她们的诗歌集
多有“余”和“闲”字,如“倦余”“绣闲”“纺余”等。
清代女性诗人是一个庞大的创作群体,虽然她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已经被悄然遗忘在历史风尘之中,但是她们无论是在题材的开拓方面,还是在表现手法的丰富和风格的多样化方面,都为清代诗坛做出了一定的贡献。清代二百多年的历史中,史料流传下来的女诗人有三千余人,这充分证明了清代女诗人卓越的才华和坚韧不屈的意志,是清代诗歌史上一个不可忽略的文化现象。
参考文献:
[1] 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2] 徐樹敏,钱岳选.众香词·射集“张引元”条[M].上海:上海亚东书局,1933年影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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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孔璐华.经楼居士识[A].唐宋旧经楼诗稿[C].嘉庆二十一年(1816)刊本.
[5] 李润强.清代进士的时空分布研究[J].西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1).
[6] 蒋廷锡.历代闺媛遗事[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