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鸟（外三首）

美鸟从这棵树飞向那棵树

从那棵树飞回这棵树

在我的房前屋后居住很久了

我认识它们，一如认识自己的梦

认得出它们的羽毛，比蓝天更蓝

它们的长尾，比乐曲更悠

它们在这棵树与那棵树之间飞来飞去我知道它们已经居住千年了

它们怀抱着自己的婴儿

我感到果实对种子的呵护

它们对我的进进出出无所畏惧就当是空气对水的虚拟

我的房屋幽暗而坚实

我层层叠叠的响动

从不影响它们目中无人的生息

它们长长的羽毛是很美丽的

染蓝了月亮无眠的相思

它们在这棵树与那棵树之间飞来飞去而悄悄从梦中消失的，是我自己

听《小提琴手》独奏*

地铁车站的这一曲孤魂

一拉就拉出了好远的悲情

绝望的黑人翻身站起来了

她用冷舞表达命运的不平

走投无路的伴侣重新牵起手来曙光像阴雨一样洒落门外

临终的老者，却在安魂的独奏里缓缓闭上沧桑的眼睛

这一曲孤魂在地下水道空空独行走马灯聆听四围的水光

春天在幻觉中走远

暗恋的容颜消失在树林的叶丛黑夜终于像祖国一样降临

在繁荣的光明世界

再也容忍不下艺术的苟活

演奏者只能和流浪人在一起那些无家可归的各种肤色

山穷水尽的各种漂泊

而在最深最远的灵魂地带演奏直到最后的听众只剩下自己

不相信真正的艺术会带来真正的爱情不相信真正的生命会融入庸俗的光荣这一曲地铁车站的高傲孤魂

一拉，便把金黄的世界拉得更远

*《小提琴手》是一部法国电影。

明天

从日历和钟表的表面逃逸出无法约束的时间纷纷跑在地平线之外指着天空面容说：明天

我该怎样从沉迷的梦中醒来当落叶脱掉听惯的水声

而镜子照耀别人的草色

庄稼照样生长

小青年变成了粉嫩的父亲

就算今晚在诗中静静度过

也不能保证篝火还有没有明天蝙蝠依然在星空织满扑扑的声波蝉子唱秋天临近

而鱼躲在石缝里悄悄死亡

我还有没有灵感和记忆的早晨

就算白发能够用药水染黑

思维却不能留住时光的背影

一支笔，它该怎样借助风的能量惊醒

书屋

黑暗中躲着我小小的正午

书从松动的手掌落下

而目光依然握着早已发黄的照片

我喜欢厚厚的窗帘

茶在无声中变白

一旦隙开死死抵住阳光的门缝满耳就会扑来繁忙的蜜蜂

我喜欢书屋

灵魂和影子对话

早晚都会听见诗神的心跳而妻在酒香的窗外轻说：然，吃饭了

我说：别碰，我的心上了一把锁我在想象中一直喜欢古朴的书屋

【作者简介】杨然，男，一九五八年生于成都，现居四川邛崃，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遥远的约会》《寻找一座铜像》《雪声》《千年之后》《麦色青青》等诗集，著有个人诗歌资料集《诗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