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柏一小说的边缘叙事
2013-04-29申琼娜
摘 要:马来西亚华裔新生代作家柏一的创作呈现出一种边缘性的特征。本文将从以下三个方面来对此呈现自己对这个问题的一些认识:叙述对象的边缘性,形成这种边缘性的原因,这种边缘性后隐藏的文化品格。
关键词:柏一 边缘叙事
柏一,原名黄慧琴,祖籍广东鹤山,出生于马来西亚霹雳怡保。柏一为马来西亚华裔文坛出版长篇小说最多的作家,且大受肯定,曾获各种文学奖约三十项。她的小说多以她所关心和注意的社会问题作为题材,即她始终没有脱离于现实,是忠于社会的,表现出她对社会的责任感。文艺评论家沧浪客先生就曾评价她说:柏一是一位“有高度社会良知”的作家。因此,她也被很多人认为是马来西亚华裔人生派作家。笔者发现她的小说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不为中心话语所掌控,呈现出一种边缘性。笔者将以她的两部长篇《生命交叉路》《北赤缘》以及短篇小说集《荒唐不是梦》和其博客所载的十八篇微型小说为研究对象,从以下三个方面来对此呈现自己对这个问题的一些认识:叙述对象的边缘性,形成这种边缘性的原因,这种边缘性后隐藏的文化品格。
一
柏一所涉及的社会面是非常广泛的,她笔下人物的身份、职业等都是多种多样的。相较于其他很多小说家注重对家国政治大事的关注,柏一的小说则是选用了一种“小叙述”的方式,关注的是小人物的小生活,尤其是对边缘弱势群体的关注。
儿童问题是柏一小说的一个重要主题,她的小说《系起一串钥匙儿》《请停车等待我》《养儿》及《香口胶》都涉及儿童问题,但又有所区别,如《系起一串钥匙儿》讲述的是现代社会的父母们忙于事业,忽视了对子女的教育与关心,使这些孩子在孤寂中成长,而这些“钥匙儿”又因心灵过于孤寂最终误交损友、误入歧途。给那些只一心忙于工作的家长敲了一记警钟,《养儿》关注的则是弃婴的问题。
对职场的弱势群体,柏一同样也给予了很多关注。《烟烧一颗心》中的陆萍就是她自己说的“一个跑腿”、“成星杂志社传稿员兼服务生”,在杂志社战战兢兢、地位全无,对于自己所处的这个职场、生存现实,她一直觉得彷徨而犹豫。虽然最后终于在与领导的一次激烈对抗中从职场抽身出来,但对现实生活迷惘依旧。《蛹期漫漫》中的温狄虹则是一个靠走后门而进入报社的初出茅庐的实习小记者,在备受屈辱的环境下,她终于在挣扎中勇敢面对自己,毅然辞职,表现出了现代女性勇敢坚韧的一面。柏一对这些职场弱势群体做了生动的呈现。
柏一对同性恋也表现出了自己的关心。《粉红怨》记录了繁华都市里一群男扮女装的人的丑恶与辛酸。他们有些是像萧平那样因为迷信而从小被父母当女孩养大,以致自己对性别认知错位;有些是因为贪图享乐而自甘堕落;有些是因为迫于生活等等。柏一写这些,只希望能唤起人们的注意继而引起大家的反思,希望能阻止这样的不幸。
纵观柏一的作品,“第三者”和出轨者无疑是柏一的最重要的一个创作对象。《荒唐不是梦》中的凌可盈、《糖水酸柑汁》中的盈、《北赤缘》中的尤加南、《再盼一场美丽失落》中的小苏、《谢谢你的爱》中的白喃等,不是第三者就是出轨者,都在情海浮沉、挣扎。如《荒唐不是梦》讲述了凌可盈梦里梦外那种作为第三者的孤寂、凄苦的心情,让读者对这种为情所苦的第三者感到有一种愤恨的同情。《糖水酸柑汁》中的盈不甘于平淡的婚姻生活,出轨寻求刺激,最后在丈夫意外的车祸身亡中痛苦地醒悟过来,受尽良心的责备。柏一将这群人揪了出来,但她没有批判、谴责或说教的意味,只是冷眼旁观,却更让人惊醒。
二
柏一的小说之所以会呈现出这种边缘性的感觉,笔者认为主要是受到两个方面的影响。
一方面,是由于柏一自身的身份的双重边缘性。柏一祖籍广东鹤山,出生于马来西亚霹雳怡保。她是马来西亚华人。而回顾马华历史,我们知道华人在马来西亚是很没有地位的,在马来西亚华人是被主流社会忽略、政治上受到排斥的,华人在马来西亚是处于一个边缘位置的。发生于1969年的“五一三”种族骚乱事件,使华人和马来人的关系跌至最低潮。而根据马来西亚从1970年代开始的新经济政策,由于马来西亚有马来人至上也即是种族主义信条,此信条把马来西亚华人和其他非马来人的身份往下推成为“第二等公民”。华人与马来人之间仍然是相互排斥的。而1987年10月27日的“茅草行动”,马来人对华人进行的强力压制和打压,使即使已入马籍的华人的国家认同又达到更低点,一些华人甚至因此往外移民。而中华人民共和国又是否认双重国籍的,对已取得居留国国籍的海外华人而言,虽然他们可能与中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们更多的只能是从母邦继承本民族的文化作为精神上的支柱与依托。柏一就是处于这样的一个双重边缘位置,因此她更能体会处于这种边缘位置的微妙感受,并能最终将其作为自己的写作切入点,对这样处于边缘位置的人给予书写,将自己的一些欲望、梦想与领悟化为写小说的冲动。这在小说《养儿》中表现突出。在1988年写的《养儿》是她最早的一篇小说。谷文是一个泰国弃婴,被马来西亚华人收养。他偶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于是有了一场寻根之旅。柏一借助于谷文的寻找历程中的感受,表明了自己虽然是华人血统但必须认同的一点是自己是马来西亚公民。
另一方面,这种边缘化是受作者性别的影响或者说制约的。波伏娃认为“妇女生活在这个社会的边缘,她们习惯做旁观者,而这对于任何一个想写作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有利的位置,这是为什么我们有大量由妇女创作的重要而成功的作品的原因”{1}。王安忆也说:“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妇女写作会这样活跃和兴旺,是和她们所处的边缘位置有关的。”{2}这样边缘化的位置正好给了女性以另一种姿态、另一种角度来观察社会、人生,使得她们“时常地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并“无中生有地创造出幻想”。柏一就是利用了女性所处的这种得天独厚的边缘位置游刃有余地凭借女性特有的敏感和细腻审察这世间万象,她对那些边缘弱势群体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故而时常对他们投以深切的眼光、书写他们的生活。正是女性这种与生俱来的地位,给了柏一这样一个从另一个角度叙说故事的空间和自由。
三
柏一在这样一种边缘叙事背后自有其文化品格之所在。
看柏一的小说,我们可以发现,其实她很大一部分小说都是可以当作通俗的言情小说来阅读的。但她的小说绝不仅仅是一般的那种纯言情小说,她是有着比那些爱恨情仇更为更丰富的内涵的。她不是仅仅局限于对这些事情的简单叙述。她能从中跳脱出来,以边缘化弱势群体为载体,在字里行间植入了一些中国传统精神的哲学意味。比如《生命交叉路》开篇“做人怎么做,都是一种错;而怎么做怎么错。日子还不是一样过”,这种宿命论色彩总是一直隐隐笼罩于柏一的创作之上。
刘登翰曾在《香港文学史》中评说李碧华的写作有着“引人深思的‘边缘性,既不在纯文学的中心思想,又不在消费文化阵营盘桓过久,尝试走一条‘中庸之道——其作品既不严肃到无人问津,又不俗到‘走火入魔,而是融二者于一炉”{3}。我觉得这也是适宜用来评价柏一的小说的。柏一的小说整体来说,读来都并不是很费神的,很多时候她总是借作品中的人物将一切道理都说得明明白白的,符合一般大众消费者的期待。但另一方面其小说隐藏的深层意蕴又往往凌驾于商品意识之上。她的社会意识非常强烈,在作品中贯注了自己对华人命运以及身份认同等问题的思考。这从前面我们对《养儿》的分析可以得到佐证。就如评论家雷达所说:“柏一的小说是简约与丰盈的统一……她懂得在短篇小说精短的容器中,植入尽可能深永的人生沧桑的和哲学意味。”{4}
类似柏一笔下这些边缘化的人群,我们是可以在实际生活中遇见的。因为社会经常以中心话语为王,这些边缘化的人群没能掌握话语权,因此对于他们的心声大家置若罔闻。而柏一似乎是要通过这样的一种个人化的方式来唤起大家对边缘人群的关注。与此同时,在这个创作过程中她紧贴时代脉搏,加入自己对华人命运以及身份认同等问题的思考,带给读者一种引人深思的“边缘性”。
① 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155页。
② 王安忆:《心灵世界——王安忆小说讲稿》,复旦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355页。
③ 刘登翰:《香港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496页。
④ 转引自黄熔:《从遍阅人生到佛性的皈依——马华女作家柏一小说创作主体研究》,《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11年第2期。
参考文献:
[1] 柏一.生命交叉路[M].台北:跃升文化事业公司出版社,1997.
[2] 柏一.荒唐不是梦[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
[3] 柏一.北赤缘[M].吉隆坡:台北中醫诊所有限公司出版社,2005.
[4] 柏一博客的微型小说http://blog.sina.com.cn/u/1272630341
[5] 黄熔.从遍阅人生到佛性的皈依——马华女作家柏一小说创作主体研究[J].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11(2).
[6] 舒曾熊.论柏一小说的文化品位与民族性问题[J].宁波高等专科学校校报,1994,6(1).
[7] 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作 者:申琼娜,暨南大学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 辑:张晴 E-mail:zqmz06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