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喜福会》中的女性主义
2013-04-29李思远
摘要 20世纪60年代以来,美国华裔文学蓬勃发展,一大批优秀的华裔作家应运而生,谭恩美便是其中的一员。作为其处女作,《喜福会》一经问世便引起轰动,并获得了读者和评论界广泛的关注和好评。同时,作为一名华裔女作家,谭恩美在其作品中对华裔女性的思想和生活表示了极大的关注。本文拟运用女性主义理论分析小说《喜福会》。
关键词:女性主义 美国华裔 男权社会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作为美国主流社会中的少数族裔,美国华裔的文学作品曾经长期处于被忽略、被边缘化的地位。经过几代美国华裔的努力,近几十年来,华裔文学才开始受到美国主流社会的关注,呈现出日益繁荣的局面。在美国华裔文学从被忽略到被关注的发展过程中,华裔女作家黄玉雪、汤亭亭、谭恩美等一大批华裔女作家及其作品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仔细阅读她们的作品,不难发现这些女作家们在作品中大都以独特的女性视角,通过对她们自身和父母一代生活经历的叙述,对族裔历史及文化的展现和探索,表达了对自身文化与性别身份建构的探寻与思考,以及对性别和种族歧视的抗争。因此,女性主义是她们作品中的一个重要主题。谭恩美的作品自然也不例外。
作为美国当代著名的华裔女作家,谭恩美及其作品大大提高了华裔文学在美国主流社会的影响力。她的小说通常以家庭为背景,展现美国华裔家庭的生活和移民自中国的父母与在美国土生土长的子女两代人之间的思想及文化冲突。同时,身处美国主流社会种族偏见中,加之深受女性主义理论的影响,谭恩美在其作品中表达了对华人女性生活的高度关注。她的作品主要包括《喜福会》(1989)、《灶神之妻》(1991)、《通灵女孩》(1995)、《接骨师的女儿》(2001)、《拯救溺水鱼》(2005)。《喜福会》作为谭恩美的第一部小说和代表作,一经推出便深受欢迎,跃居美国畅销书长达九个月,并且荣获全美图书奖奖项,因而赢得了读者和评论家的欣赏和高度赞扬,同时也奠定了谭恩美优秀美国作家的地位。
小说《喜福会》运用中国传统小说的章回体形式,主要围绕四个中国移民家庭中的四对母女之间的关系展开叙述。全书共有四个部分16个章节,每一部分包含四个故事。故事全部采用第一人称叙述的的方式,如第一和第四部分的故事分别由四个中国移民母亲讲述,除了吴夙愿,由于在小说的一开始她就已经过世,所以由其女儿晶妹代为讲述;第二和第三部分由在美国出生并长大的女儿们讲述。在第一和第四部分,一方面,通过对四位中国母亲悲惨的过去经历的重现,如吴夙愿失去了她的双胞胎女儿和家园,许安梅亲身见证了作为富商三姨太的母亲的自杀,钟琳达曾经经历了封建包办婚姻并受尽屈辱,映映·圣克莱尔被丈夫玩弄后无情抛弃并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谭恩美批判了旧中国封建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奴役和压迫;另一方面,通过讲述中国母亲对美国出生的女儿爱和期望以及代表美国价值观的女儿们对母亲的误解与反抗,谭恩美也展现了母亲们在美国主流社会的边缘化处境。在第二和第三部分,通过对在美国出生的女儿们的生活状态的描述,如晶妹和薇弗莱对各自母亲的反抗与和解,露丝和丽娜在各自婚姻中与白人丈夫面临的问题,谭恩美展现了女儿们在中西方文化夹缝中面临的尴尬处境以及她们为建构自我身份而作出的不懈探索。
现有的关于《喜福会》的研究大多从中美文化冲突、母女关系和种族歧视等角度进行,本文将尝试从女性主义的角度对《喜福会》进行解读。
一 女性叙述话语在《喜福会》中的体现
在女性主义理论研究中,长期存在这样一个争论性问题,即是否存在着固有的女性语言表达形式。弗吉尼亚·伍尔夫就曾经在其作品《一个人的房间》中指出,在男性处于主导地位的社会里,语言也有性别色彩,因为当女性进行小说创作时,会发现没有恰当的句式来表达自己,而伟大的男性小说家们已经发展出一套带有明显男性色彩的文体语言,他们的表达精准逼真,富有表现力而不矫情。因此,伍尔夫认为女性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语言风格,写作主题和结构,应该寻求建立女性文学传统。伍尔夫还呼吁女性通过写作由女性自己讲述自身的经历,而不是由男性作家来讲述女性的经历。谭恩美的《喜福会》正是从女性的视角由女性作家来讲述女性经历的一个典范。
1 《喜福会》叙事视角上的女性色彩
在男性作品中,男性通常充当主要角色,而女性则属于点缀,处于从属地位。小说《喜福会》主要是围绕8个女人的故事展开的,小说中的男性则处于次要地位。以龚家为例,在龚家的故事中,有关围棋方面有天赋的女儿薇弗莱的内容占据了大部分篇幅,而对她的几个兄弟的描写则是寥寥数笔。同时,喜福会虽是四个家庭的聚会,但男性们几乎处于失声的状态。而在小说中,8个女主人公(除了由其女儿晶妹代为讲述故事的吴夙愿之外)依次娓娓讲述着自己的故事。这些都是伍尔夫所期望的。
此外,作家谭恩美作为一名女性,在这些故事中,着重从一个女性的视角探索女性之间的关系、女性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以及她们在意识上的觉醒。例如,在女性之间的关系方面,龚琳达深深地为在围棋方面有着卓越天赋的女儿薇弗莱感到骄傲,因此,她像大多数传统的中国母亲一样,喜欢在各种场合炫耀女儿,而薇弗莱却非常不喜欢母亲的做法并为此感到烦恼,最后以放弃下围棋作为抗议。丽娜满心欢喜地邀请母亲映映去自己的新居,但是母亲却在房子的各个角落都找出瑕疵。总之,通过对生活琐事的和人物心理活动的描述,谭恩美生动展现了中国母亲和美国女儿之间的矛盾冲突。
2 《喜福会》语言风格上的女性色彩
小说采用了讲故事的方式展开情节,8个女人顺次讲述了16个故事,母亲们讲述了她们过去的生活经历,她们和在美国出生的女儿的冲突;女儿们讲述了她们对中国母亲严格管教的不满,在同美国白人丈夫交往中产生的沮丧和在婚姻中遇到的烦恼。值得注意的是,她们叙述故事的语调和节奏都带有典型的女性色彩:啰嗦、缺乏逻辑性和理性。例如,在小说的第一部分,吴晶妹在讲述母亲的故事时提到多年来母亲总是在讲述着同一个故事,在她觉得无聊时,在无事可做时,当所有的碗都已洗过时……而每次故事的结局都不同。
二 女性主义思想在《喜福会》中的体现
1 姐妹情谊
姐妹情谊是女性主义理论的重要内容。女性主义者认为在男权社会里,女性应该像姐妹一样相互帮助。女性主义理论的先驱伍尔夫在著作《一个人的房间》里也强调为了给自己营造健康正常的生活,妇女必须团结起来。这一点在《喜福会》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首先,四位妇女在桂林建立的联盟。在日本侵华期间,由于战争,最初夙愿每天都生活在紧张中,她整天都抱着两个双胞胎女儿坐在房间的角落,听到空袭警报就像野兽一样飞快地朝防空洞跑去。为了在紧张焦虑的生活中寻找一些快乐,夙愿在桂林和其她三位妇女创建了第一个喜福会,虽然主要是在一起打打麻将,分享食物,但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她们还是从彼此那里找到了些许的安慰。
其次,小说中的四位中国母亲在美国建立的联盟。夙愿在离开中国和第二任丈夫初到美国时,陌生的环境、自身蹩脚的英语和对故土的怀念都使她感到非常难受。后来,在教堂她遇到了和她有着同样处境的许安梅、龚琳达和映映·圣克莱尔。很快,第二个喜福会建立了。和在桂林时一样,她们的聚会主要是打麻将,分享食物,但同时这种聚会也让她们通过交流帮助彼此克服了在异国他乡失落感和孤独感。也正是由于深厚的姐妹情谊,在夙愿一直寻找遗失在中国的双胞胎女儿直到去世未果后,俱乐部的三位姐妹坚持继续帮她寻找,并最终资助夙愿的美国女儿晶妹回中国与双胞胎姐姐相认以完成夙愿的心愿。
第三,姐妹情谊也体现在土生土长的美国女儿们身上。以许安梅的女儿露丝为例,她和其白人丈夫特德曾十分相爱,而在他们的婚姻中,特德处于主导地位,家里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有他决定。可是当特德给病人治病失败、官司败诉后,面对露丝,他作为白人男性的优越感就荡然无存了,他变得对露丝越来越不耐烦,最后提出离婚。露丝一直扮演着顺从的弱者形象,因此,离婚对露丝而言是个沉重的打击。她陷入恐惧和迷茫中,甚至痛苦万分地求助心理医生,但心理医生并未给她带来实质性的帮助。此时,除了母亲,朋友薇弗莱和丽娜都努力给予她极大的帮助和鼓励。最终,露丝从恐惧和迷茫中摆脱出来,勇敢地面对现实,并向特德提出自己要拥有房子的要求。类似的情况在丽娜身上也有体现。虽然丽娜非常能干,但作为美国主流社会中的少数族裔女性,在和美国白人丈夫哈罗德的婚姻中,她也曾感到自卑。比如,虽然在內心深处,她非常讨厌AA制的生活方式,但还是接受了丈夫的提议而没有勇敢地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曾经在婚后长期担心哈罗德会不喜欢她的身上的味道,不喜欢她对音乐的品位等而最终离开她。她向好友露丝倾诉自己的烦恼,交谈之后她重拾了自信,意识到虽然哈罗德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但自己在很多方面和他一样出色。最后,她坦白地告诉了哈罗德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2 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和对男权的反抗
虽然女性主义者分为几个不同的派别且有各自的理论,但又有着共同的目标:反抗男权社会对女性的不公平对待,强调女性在社会权利和地位上与男性平等,鼓励女性为自由而斗争并思考女性的价值。女性主义者Anais Nin认为女性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女性应该自己解放自己。《喜福会》中对男权的反抗几乎在8个女性身上都有体现,尤其是琳达和露丝。
在男尊女卑的旧中国,广大妇女承受着封建礼制的重重束缚和压迫,琳达就曾经是封建社会的牺牲品。父母专制地包办了她的婚姻,两岁时,就成了黄天余的未婚妻。到婆家做童养媳后,为了不给父母丢脸,她将丈夫当神一样伺候着,毫无怨言地像佣人一样做各种家务,对婆婆惟命是从,然而任劳任怨的付出未能让婆家人满意。在婚礼当天,坐在窗边的梳妆台旁,琳达开始思索为什么她的命运由别人掌握,为什么别人可以活得快乐而她却不快乐,什么是真正的人。对这些问题的思索是她突然醒悟并向自己承诺:永远不要忘了自己。自此,琳达开始反抗封建男权社会,为获得自由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斗争。当她意识到象征着封建锁链的红烛将会把她和天余及其家庭牢牢地联系在一起时,她果断地吹灭了它。后来又巧妙地运用黄家人的迷信心理,使他们主动提出婚约无效,从而解放了自己。
在美国长大的女儿们虽然所处时代与社会与母亲不同,但依然摆脱不了男权主义的压迫,同时,由于受到中国文化潜移默化的影响和作为少数族裔的自卑感,在露丝和白人丈夫特德的婚姻中,露丝就像传统中国妇女一样,生活在丈夫的主导之下,处于从属地位。因此,当特德提出离婚时,露丝就像突然失去了生活的重心一样,迷茫而痛苦。但最后,当意识到离婚不可避免,加上母亲与朋友的鼓励,露丝终于清醒。她开始为自己的权利而斗争,勇敢地向特德说出自己想要的。
总之,作为一名华裔女作家,特殊的身份背景赋予谭恩美独特的情感和视角。由于和她具有相同身份的女性都是男权社会和美国主流社会的他者,在这部小说中,谭恩美对这一女性群体的生存状况表示了极大的关注,在娓娓道来的故事中呈现着浓郁的女性主义色彩。
参考文献:
[1] Amy Tan,The Joy Luck Club[M].New York:Ballantine Books,1989.
[2] Anais Nin,In Favor of the Sensitive Man[M].Harmondsworth:Penguin,1976.
[3] Elaine Showalter.A Literature of Their Own[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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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李贵苍:《文化的重量:解读当代华裔美国文学》,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
[7] 尹晓煌、徐颖果译:《美国华裔文学史》,南开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
作者简介:李思远,女,1981—,河南平顶山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工作单位:贵州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