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纳的南方情结
2013-04-29陈辛欣
摘要 威廉·福克纳在《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展现出的是在美国工业化和金融资本主义背景下的南方景象。本文旨在从小说中南方形象的具体表现入手,从福克纳的经历及当时的社会历史背景的角度,对福克纳的南方情结予以分析,并从中得出福克纳书写南方的意义。
关键词:威廉·福克纳 南方 表现 意义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美国工业化和金融资本主义的背景下,许多作家都把关注点放在城市之上。作为工业文明影响下的作家,城市为他们提供了施展文学才华及享受现代人生乐趣的空间。而福克纳却与他们不同。他从小在密西西比州北部山区长大,这片土地恰好赋予他的天才所需要的那种资料。作为典型的乡土作家,福克纳在这片土地上所进行的传统与非反传统的斗争,几乎构成了他生活与艺术的全部内容。在他短篇小说中呈现出的是怎样的南方景观,他又是从那些角度透视南方、坚持传统的,以及南方是怎样影响了他的小说的艺术表达方式……对于这些问题的探讨,也许能从一个新的角度,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福克纳所构造的南方群像。
一 南方形象的表现
福克纳的小说中很少有涉及现代城市文明的,他的大部分作品都是以约克纳帕塔法县为背景,这个位于美国密西西比州北部州界线上的小县城,承载了作家全部的创作热情。县城里的农民与森林居民、种植园主、黑人、穷白人以及传统贵族,这样的一个个家庭构成了小说的基本景观。在《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福克纳更是将小说中的人物命运与南方的文化传统密切结合在一起的。它深深扎根于南方文化传统的土壤之中,处处折射出南方生活的各个方面,显示出其独特的南方性。
1 传统之于南方
《献给艾米丽的玫瑰》的故事是从艾米丽的葬礼开始的,文中称:“艾米丽小姐在世时,始终是一个传统的化身,是义务的象征,也是人们关注的对象。”通过文章的描述,我们可以得知,艾米丽就是传统的化身。艾米丽作为没落的贵族的代表,昭示着旧传统的逐步扭曲与瓦解。福克纳在小说中极尽渲染之能事,通过环境与人的境遇的描写,塑造了一个被传统束缚的老处女的形象,进而将南方的没落逐步呈现在读者面前。
福克纳在塑造小说中的人物时,并没有直接描绘人物具体的生活,而是着重于通过“我”和“我们”的见闻及对艾米丽精神的塑造,体现出整个南方的风貌。潮湿的屋子、年久失修的院落、古色古香的信笺等,处处都着意于描绘女主人公与世隔绝的生活状态。年轻时的艾米丽就像是画中的美丽女子,在父亲的约束下,她自恃清高远离人群成了一种习惯,父亲去世之后,艾米丽也没能从这种习惯中觉醒,她否认父亲已死的事实,依然“死死地拖住这个抢走他一切的那个人”。这样的描写,着意于表现南方的日渐衰落。艾米丽父亲的去世,也在一定程度上预示着古老的南方旧时代生活的瓦解。艾米丽在遇到了北方佬荷默之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焕然一新,开始与人交往。却不能得到人们的体谅。小镇上的人们纷纷议论,认为艾米丽应该坚守着自己的家族尊严,不能和一个北方佬生活在一起。由于父亲带给她的影响太深,“可怜的艾米丽”不懂的怎么样与人交往。权衡之下,她选择了用极端的方式把爱人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将荷默毒死,既保全了贵族的声誉,又把爱人永远的带入了她封闭的世界。这样的情节,着意于表现出南方古老的传统与道德将人置于黑暗之中。
2 种族之于南方
种族问题,一直是关于美国文学研究中不可回避的问题,尤其是在美国南方文学中。几乎所有的南方作家都在作品中对黑人的问题予以了关注,重在表现奴隶制、种族主义等问题。福克纳的家族就拥有大量的黑奴,因此,在这个问题上他有更多的发言权。
在《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就有这样一个黑人奴隶形象。作者虽然对其着墨不多,甚至于在几次出场时也是一语不发。但是他在整篇小说中却一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小说中一直陪伴艾米丽身边的,是一个名叫托比的忠实的黑人奴仆。托比从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直到成为“头发白了、背也驼了的老态龙钟”的老人,都一直提着购物篮,为艾米丽采购。直到艾米丽去世。托比在前门口迎来了镇上的人,之后就“穿过屋子,走出后门,从此就不见踪影了”。福克纳通过对托比的塑造,表现出的是对生活在南方的黑人的极大同情。托比终其一生都在服侍着一个脾气古怪的的没落贵族,他是艾米丽与外界唯一的联系纽带。在一定意义上来看,托比是艾米丽在南方社会存在的唯一支柱。艾米丽死后,托比就完成了他的使命,因此“随即消失了”。也就是说,在南方封建落后的贵族没落后,奴隶制也将随之消失。福克纳也清醒认识到在工业文明的影响下,南方固有的旧制度必然将走向消亡。
二 南方形象的来源
20世纪初的美国南方社会,是需要具有先知性的眼光的人来发掘的,福克纳就担任了这样的一个角色。以南方为故事背景的所创造的小说,为福克纳带来极大的荣耀。对于福克纳来说,南方是他心中最为神圣的地方,但是现实帮助他看到了这片土地的命运,因而福克纳在作品中可以很好地还原与书写南方。雨果在《〈克伦威尔〉序》中明确指出:文艺必须是“真实”的,强调文学艺术形象要来源于切实体验。因而福克纳对美国南方的塑造自然是与他的个人经历以及特定的时代背景紧密相关的。因此,我们在研究《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的南方情结时,不妨对福克纳本人以及美国南方的具体的的历史环境等方面进行一一了解,以探讨福克纳笔下的南方形象的来源。
1 福克纳的南方情结
福克纳本人也多次提到他和他的创作同南方之间的深厚渊源。如他在弗吉尼亚大学说:“记住,一个作家必须以他的背景从事创作。……我的生活、我的童年是在密西西比一个小镇上度过的,那就是我背景的一部分,我在其中长大,在不知不觉中将其消化吸收,它就在我身上。”作家诞生的确切地点是新奥尔巴尼,不过在他不满五岁时候,他的父母迁徙到了一个县府所在地,奥克斯福。在这里,福克纳和他的三个弟弟一起长大、上学、直到死去。他一直把奥克斯福视为自己的家乡。这个在20世纪前二十年成长起来的作家,时代为他的创作提供了有利条件,他对尚未退出历史文化舞台的南方旧传统是熟悉的,对于当时已经在改变着这种传统的新力量又是能够适应的。这时候,南方也终于开始进入到美国工业世界了。因此,较老的世界可以帮助作家更好地认识新世界,新兴世界也可以使作家更好地看清过去的传统,福克纳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创作。通过他的笔端,再现了旧南方的生活画面。
福克纳的多篇小说中一再出现的沙多里斯上校,是以其曾祖父为原型。在给马尔科姆·考利的一封信中,他这样描述他的曾祖父:“我的曾祖父,我袭用了他的名字——在他那个时代和那样的外省环境下,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他是约翰·沙多里斯上校的原型:曾经指挥过密西西比第二步兵团。”福克纳仰慕他祖先的性格与成就。这就和父亲对他的影响形成鲜明对比。父亲是福克纳心中较为抵触的形象,他想摆脱父亲对他的影响,同时却又无法摆脱,这就成就了福克纳的传统与反传统的矛盾,也就成了小说中艾米丽受父亲的禁锢的原型。
2 时代风尚的影响
文学创作是作家个人体验和时代文化的审美投射,作家的成长与写作无疑都会打上所处时代的烙印,因此,要对小说中的南方进行分析,也不妨先对当时的社会历史状况加以了解。历史与文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历史的发展进程会影响文学的创作,而一定时期内的文学作品又是社会状况的反映。福克纳所生活的年代,正是美国南方从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过渡的重要历史时期,社会环境的改变,直接影响了福克纳对南方的塑造。
在南北战争的大背景下,贵族阶级仍然幻想着拥有特权。战争中南方的失败,确定了北方大资产阶级在全国的统治地位。内战消灭了奴隶制,促进了南方传统的瓦解。但是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黑人问题,奴隶制依旧存在。南方的贵族阶级仍旧坚持传统,希望在新形势下继续谋取特权。这些历史问题都在小说中有所表现。托比的存在就是奴隶制残存的证明,艾米丽则是南方传统的化身与代言人。彼时的南方,在工业革命的影响下,南方农业社会的庄园经济日渐衰落,新文明取代落后的旧文明的趋势日渐加快。因此,艾米丽的悲剧是历史的必然。
三 书写南方的诗学意义
所谓地域书写,可以理解成为是作家以一种特殊的文学样式,按照个人的城市体验,对他所生活的环境予以记录,对该地区的历史和文明加以阐释的创作方式。从这个意义上说,福克纳在《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对美国南方的书写,就可以看作是福克纳本人对南方特有的体验与感悟。书写南方的意义,主要探讨的就是从福克纳笔下的南方形象来看《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福克纳的创作方法的独特性。
卡尔维诺在他的《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中说:“过分宏伟的想象在许多领域中都可能令人厌倦,但在文学中则不然。即使我们提出难以量计的目标,而且也没有希望实现,文学却依然存在。”福克纳也一直强调南方的社会生活在其文学创作中的重要作用。但是,他并不拘泥于历史,而是在特定的社会环境指导下,通过个人的想象,重构了他所希望的南方世界。关于美国南方这一地域的创作也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福克纳文学地位。就《献给艾米丽的玫瑰》而言,小说采用时间错置的方式,先从艾米丽的葬礼开始,然后说艾米丽小姐回忆年轻的艾米丽小姐,接着在叙述艾米丽的经历。在小说中处处设置悬念,直到结尾艾米丽去世,镇上的人打开了她尘封的房间,才知道事情的真相。福克纳采用哥特式小说的写法,小说情节跌宕起伏,故事甚至有些惊悚。艾米丽在毒害了她的爱人荷默之后,竟然守在尸首旁睡了几十年,这种变态的做法远非常理所能理解。福克纳正是用这样的手段,于惊恐中引发读者的思索,进一步表明南方的旧传统对女性的毒害之深,曾经美丽的女孩子,在传统的压制下,容颜日渐衰老、心灵日渐扭曲。通过这种极端对比的手法,对落后的南方传统进行批判,在艾米丽的人生悲剧中体现出较为复杂的内涵。
福克纳在小说中大量使用口语化的语言,运用夸张,反复等修辞方法加以渲染。在小说《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几次对艾米丽的容貌进行描写:年轻时是站在父亲身后的苗条的小姐,政府官员要求艾米丽交税时则“看上去像长久泡在死水中的一具死尸,肿胀发白”,“她那双凹陷在一脸隆起的肥肉之中,活像揉在一团生面中的两个小煤球似的眼睛不住地移动着”;父亲去世后,艾米丽初见荷默时,“她的头发已经剪短,看上去像个姑娘,和教堂里彩色玻璃窗上的天使像不无相似之处”;买砒霜时候“高高昂起的头,一语不发,瞪视着药剂师”,等到荷默消失后,镇上的人再见到的艾米丽则是“铁灰色的头发”通过容颜的改变,我们可以轻易地看到一个女性的毁灭的过程。福克纳通过这样的描写,将末代贵族形象刻画得活灵活现。她那“执拗不驯、装模作样,真是丑中之丑”的本性和历史大潮中无可挽回的厄运,让我们感受到福克纳对历史积习和人生病态心理的深刻解剖与评价。《献给艾米丽的玫瑰》称得上美国南方贵族的一首难得的挽歌,也不失为新时代的一支独特的欢快进行曲。
海明威说过:“一切伟大的作品都有神秘之处,而这种神秘之处是分离不出来的。它继续存在着,永远有生命力,你每重读一遍就看得到或学得到新的东西。”福克纳的许多短篇小说便是这种既神秘而又富有生命力、值得我们反复捧读回味的优秀作品。
参考文献:
[1] 肖明翰:《威廉·福克纳——骚动的灵魂》,四川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2] 李文俊:《福克纳的神话》,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年版。
[3] 陶洁:《福克纳短篇小说集》,译林出版社,2001年版。
[4] 李文俊:《福克纳评论集》,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年版。
作者简介:陈辛欣,女,1985—,齐齐哈尔人,本科,助教,研究方向:英语翻译、英语文学,工作单位:齐齐哈尔医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