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蕻良的童年情结
2013-04-29常杉
常杉
摘 要: 端木蕻良的作品不同于同一时期的其他东北作家,这与他细腻的情感和丰富的人生阅历有着很大的联系。但笔者认为其中最隐秘的原因是端木蕻良有着不一样的童年经历。运用弗洛依德的童年情结理论去研究,并结合端木蕻良童年生长的自然环境与人文环境加以分析,找到隐藏在作家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关键词: 童年 情结 小说
端木蕻良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一朵奇葩。端木蕻良是现代文学史上一位少有的具备诗性才华的作家。在其二十一岁就完成了史诗性的巨作《科尔沁旗草原》。但在文学史上,却一直没有给这位作家一个公正性的评论,不可否认这与他的作品一直与正统偏离有关。但评论家过于关注他的情感纠葛,而忽略了其文学作品的特有价值。学术界用外部的、道德的色彩去看待文学作品,而并非从文学作品本身去发现其本来的价值。尤其是在萧红病逝以后,更是把矛头指向了端木蕻良,造成了评论界对他的否定认识。分析文学作品应该从文学作品本身入手,不带有任何道德色彩,去分析文学作品本身特有的文学价值。一直以来学术界把端木蕻良规划到“左翼文学作家”,将其作品规划到“抗战文学”中。但是长期以来被正统忽略掉的部分,恰恰是最重要的部分。我们可以把研究的注意力放到作者特有的童年经历上,结合弗洛依德的“童年情结”理论,深度剖析作者的创造,从而从更深的角度去分析作家心底的秘密。
弗洛依德认为童年生活对人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这对解读作家为何不同于其他作家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人生来就具有“本我”的意识结构,到了幼儿时期便开始具有“自我”的意识结构。在童年时期的生活经历中,就会对周围的环境以及社会有一个最初的理解和概念,这就是“自我”结构形成的基础。而幼儿时期的生活对一个人“自我”的形成起到了尤为关键的作用,童年生活中无法实现的欲望或一段段的记忆都可以影响人的一生。这种影响是看不见的,是无法感受到的,却又真实存在的,弗洛伊德称之为“情结”,存在于人类神秘的潜意识中。
分析端木蕻良的作品,概况为以下三点独特的地方:
其一,史诗性的创作,文笔大气磅礴,艺术性高于其他作家。在其二十一岁时,就完成了史诗性巨作《科尔沁旗草原》,二十一岁的年轻作家很少有如此修为。在书中我们可以充分地感觉到作者那种大气磅礴的写作风格,大有再现广阔大草原的气势,文笔优美。在《科尔沁旗前史》中有相当篇幅的生动描述:“这个地方是大草原,没有古代的森林、没有不平的山峦、没有长江大河,都是平地,就是东北话所谓的‘一马平川。这个地方在地理分布上,一半是属于南满,一半是属于北满的,它差不多把关东草原所有的最好的田地都包括在里面了。这里的地主,轻视别处的一切地主。”①从这段描述中,我们可以感受到,端木蕻良的家乡是幅员辽阔的、地域广大的。文化人类学的创立者巴斯蒂安认为,文化是人类社会生活长期演化的结果,这就是他提出的“地理区域概念”。地域文化也一直是文化人类学关注的焦点。地域文化认为每一个民族的早期文化都与地域环境有关,受区域环境所制约,从而表现出不同的区域特点。一个民族的文学是这个民族文化的一部分,区域的独特性必然影响到这个民族的文学。所以批评家应该充分考虑文学生成的空间因素,而不是仅仅停留在时间因素上,二者应充分结合。一个作家的出生地及其生活的民俗民风,以及特有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对于研究一个作家具有重要意义。而这一切又是与某一地域密切相关的,于是研究文学就要与某一特定的地域相联系。所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就是这个道理。正是因为作者自幼生活在这样广阔无边的天地,才造就了作家的广阔心胸,而这样的胸怀又隐藏在作家的潜意识中,在创造时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作者童年时期家境富裕,自幼读书,后又被送去天津读书。也正是这个时期积累了许多文学知识,为他以后的文学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作者的文采也是十分出众的,批评家杨义在《中国现代小说》中,说端木蕻良的创作继承了唐代“边塞诗风”,他还特别提到了端木蕻良创作的文化意蕴,认为端木蕻良是难得的一位早慧作家,在青年时代就可以完成一部史诗性的巨著,这是十分难得的。
其二,创造的女性角色很多。在作者的笔下刻画了许多生动的人物形象,其中尤以女性形象引人入胜。端木蕻良笔下的女人形象都是柔美而又有着坚强勇敢气魄的女人。端木蕻良为何可以将女性写的栩栩如生,又这么了解女性的心理呢?这与他童年时长期与母亲、姐姐们、乳母一起生活有关。端木蕻良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儿子,所以母亲对他格外地宠爱。在以自家的生活为题材创作的短篇小说《初吻》中,端木蕻良借“兰柱”之口讲述了他的童年生活经历。其实,“兰柱”就是作家的乳名,所以“兰柱”也就是作者对自己的塑造。在小说中这样写道:“我差不多统统知道了女人们的秘密了,因为我日久天长的在女人堆里,她们有什么事我都知道了。她们什么都不避讳我。”②可见端木蕻良对女性的神态、心理,掌握得细致入微。端木蕻良自幼就喜欢阅读《红楼梦》,对其有很深的研究,《红楼梦》对他的影响也是非常大的。端木蕻良在六岁的时候就常常偷看父亲皮箱里收藏的《红楼梦》。从那时起,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一往情深”,他对这部巨著产生了极其崇拜的感情。端木蕻良在后来这样说过:“每次读《红楼梦》,不管什么时候翻开它,就会放不下,不管什么时候看下去,都会有新鲜感。”《红楼梦》又是善写女儿的一部书,对端木蕻良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还有母亲对端木蕻良的影响也是巨大的,母亲常把自己在曹家奴仆一样的生活讲给端木蕻良听,语言丰富生动。母亲多次说“长大以后把这些都写出来,让别人知道妈妈的苦处”。正是基于这些,端木蕻良刻画的女性形象入木三分。
其实对于端木蕻良来说,萧红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萧红对于端木蕻良的早期创造有着非常深刻的影响。端木蕻良与萧红的结合可以说是水到渠成的。二人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他们的出身、人生阅历、人格气质还有审美修养都有着太多相同的地方,这样的两个人必然会相互吸引的。他们二人结合的时候都已经是成熟的作家了。所以在创造上,彼此都在影响着对方,使对方的创造风格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我们分析端木蕻良的作品,在萧红去世后,其作品风格开始变得细腻委婉,似乎与《科尔沁旗草原》那种大气磅礴的写作风格相差很远。端木蕻良经历了与萧红的生死离别,性情和写作风格都发生了深刻的改变。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从丧偶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在那一时期,其创作的作品主题都有着很深的忏悔之情。1942年,萧红去世后,端木蕻良创造了短篇小说《早春》,从中不难看出对萧红的深深怀念之情。在《早春》的题记中,也引用了《呼兰河传》中的一句话。在这篇小说中,端木蕻良用抒情的笔调回忆了儿时的一段感情,对于自己欠下的感情债充满了自责。运用弗洛依德的“情结”理论加以分析,可以发现这是端木蕻良失去萧红之后的潜意识心理。端木蕻良将这种自责、追悔的感情压抑到自己的潜意识中,在创造作品中就会不受意识的控制而流露出来,有的批评家称之为“萧红情结”。这种自责、追悔的感情可能会伴随端木蕻良一生。在短篇小说《早春》中,自始至终都伴随着一种追悔的情绪。
其三,东北民俗的文化渗透。在端木蕻良的家乡满族人居多,而满族人信奉萨满教的居多。在东北,跳大神的场面是非常壮观的,端木蕻良在《大江》里描绘“跳大神”、“请大仙”的场面是非常惊心动魄的。端木蕻良出生于辽宁省昌图县一个富裕的乡村家庭,其母亲是满族人,当时萨满教文化在东北的大小城乡就极具广泛性和群众性,可以说端木蕻良的童年就是生活在萨满教的氛围中。因此,在端木蕻良的小说中经常有大段大段的关于萨满跳神的鲜活生动的描写。在《大江》的第一部分中就有关于萨满教神事活动的精彩描绘,写跳萨满舞的巫女的衣着、打扮,还有其特殊的舞蹈动作。可以说作者是带着一种欣赏的态度,在为我们呈现这样一种东北特有的地方性的宗教。萨满教可以说是一种源于祖先的神秘仪式,作者相信萨满教的神奇力量。在《科尔沁旗草原》中,丁家的祖先就是靠着萨满文化,确立了自己家族的威信,在这片土地上得以立足。在萨满教的文化中,最重要的思想就是祖先崇拜。这恰与关东大草原的丁家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在短篇小说《浑河的激流》中也体现了这种祖先崇拜的思想。水芹子的母亲向她们叙述自己家族姓氏的由来。她们的祖先由于不愿意在朝廷为官而惨遭灭九族,其中的一支在逃跑中,十分幸运地躲进了树丛中免遭劫难,从此她们就姓了“从”。可见这个民族是十分崇拜自己的祖先,认为祖先崇拜是无上光荣的。
自然崇拜也是萨满教中重要的一部分。自然崇拜在端木蕻良的小说中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端木蕻良十分注重挖掘古老民族和土地之间的紧密联系。在他的小说中,小说的主人公与自然有着密切的联系,人物与自然融合为一体,而其中的纽带就是生命意识。自然崇拜是端木蕻良小说的文化底蕴。端木蕻良创造了一种与自然密不可分的生命意识。端木蕻良的小说是以与自然密切相关的生命本能为切入点,从而揭示生命的奥秘。在小说《大地的海》中,当人们被日本侵略者从自己的家园夺去了土地之后,他们逃到了森林中。那棵“神松”发出了啸声,唤起了人们走向抗日的道路。对这棵“神松”的崇拜就是一种自然崇拜。
综上所述,端木蕻良不同于其他东北作家的原因正是由于其不一般的童年生活经历,而这种童年时期的经历已经不自觉地汇入了作者的潜意识中,影响着作者的创作。所以作者的作品存在着不同于其他东北作家的闪光点:史诗性的创造,艺术性高于其他作家,大有继承晚唐边塞诗风的气魄。
参考文献:
[1] 端木蕻良.科尔沁旗草原[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0.
[2] 端木蕻良.端木蕻良小说/王富仁选编[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7.
[3] 孔海立.端木蕻良传[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