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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敏:“催泪指数”与创新公益

2013-04-29彭波

中国周刊 2013年7期
关键词:催泪贫困地区大众

彭波

Q=《中国周刊》

A=汤敏

汤敏说自己的头上有许多的“帽子”:曾经被亚行聘为首席经济学家,随后又转战公益领域,先后担任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秘书长与友成企业家扶贫基金会常务副理事长,2011年又成为国务院参事。

这些帽子的共同点是均与“经济”二字相关。从投身公益的那天起,汤敏就用经济学家的眼光在衡量与其相关的公益扶贫。对于如何细分扶贫,和目前扶贫事业中的种种现象,他有自己的看法。

大扶贫与小扶贫

Q:你做了多年经济研究与扶贫,怎么看待中国的扶贫现状?

A:中国贫困人口总数是世界第二,按照人均年收入2300元的中国扶贫标准,今天的中国,近乎每十个人中就有一人月收入不足200元,而这样窘迫的群体涉及1.28亿人。

友成从创办之初就以“扶贫”为宗旨,不久前启动了第二届“友成扶贫科研成果奖”。举办这个活动是由许多因素决定的,其中之一就是专职研究扶贫的专家分散、力量少、声音小、研究成果推广慢,使得对决策支持不足。扶贫系统可能错失了很多重要的机遇,难免受到短期利益的干扰。

Q:有没有这种现象,贫困就在我们身边,但“扶贫”却不是大众关注的话题?

A:是的。一直以来,“扶贫”似乎都是政府部门的专职工作。普通大众看到“扶贫”二字多是在大众媒体上,它是一个重要的话题,却并不是大众所关注的热点话题。或者说人们很容易为一个贫困的个体所打动,却难以深入到制度层面去探讨。在扶贫上,大众的感性超过了理性。

Q:感性超过理性会导致什么?

A:回答这个问题,要厘清两个概念。如同贫困可以区分为“绝对贫困”和“相对贫困”,扶贫可以区分为“大扶贫”和“小扶贫”。大小指的并不是扶贫项目的多寡、扶贫投入的增减,而是一种见识。具体地说,小扶贫侧重于直接援助,捐款捐物等;大扶贫侧重于从长远考虑,推进社会问题的解决,不仅是要减少贫困人口的苦难,更要为他们的下一代改变生活打下基础。

在这样的区分中,其实大众更容易被“感性”的小扶贫所感动,困难展现在眼前,人性就会悲悯;但对于“理性”的大扶贫,所得到的关注就很低。

Q:这样的扶贫理念,投射到与扶贫相关的公益领域会怎样?

A:如此投射后,就出现目前公益领域最普遍的一个问题。在同样需要社会资源的公益机构和公益项目中,往往最容易打动人的项目会获得较多的社会关注和资源,但一些没有“催泪指数”的机构和项目,就难以获得相应的社会支持。

对这一点,我既赞赏人们的爱心,但是也很惋惜,因为那些看上去并不催泪的项目,其实对于改变贫困的现状有着很重要的创新意义。

“新公益”理念

Q:友成是做扶贫的,它主要做的是大扶贫还是小扶贫,又或兼而有之?

A:友成做的是“大扶贫”,我们更习惯称它为“新公益”。与传统公益的概念相比,在扶贫上,友成的新公益更看重精神扶贫与物质扶贫并举,更强调将天人合一的系统性思维方式用于发展与减贫,同时我们还认为传统慈善中见物不见人的简单捐助无助于社会和谐进步,相反还会刺激人类负面的本性。

Q:简单捐助会制造新的问题,这个观点请解释下。

A:公益不应是简单的施舍,公益行动是内心的情感投入,是爱心的传递,是尊严的恢复和重建,是能力的赋予和大众的参与。我是从这个角度理解的,也是在这个角度上,我认为简单的“小扶贫”应该被重新定位。

Q:友成的“大扶贫”项目最典型的代表是什么?

A:不能说是典型,但可以算是尝试。友成开展的“常青义教”项目,是把城市里的退休老师组织起来去贫困地区支教,培训的对象也不是孩子而是当地的老师。那么,在很多人看来这个项目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扶贫”,因为它没有对贫困家庭进行直接援助,而且也没有对贫困家庭的孩子进行直接的教育。

但我们为什么这么做?一是因为退休教师的年龄,决定了他们不能像年轻人一样长期在外地;二是我们认为对贫困地区老师的培训将会惠及更多的孩子,这比直接教一个班的孩子更有作用;三是,尽管“常青义教”没有带来直接的捐赠,但它带去教育的火种。贫困地区缺教育资源,如果给予他们优秀的教育理念和教学方式,贫困地区孩子的教育做好了,就可以减少未来的贫困。

Q:在城市,也会有这样的“新公益”吗?

A:有的。在城市大学生中,友成推出了“创业咖啡”项目,在全国50个大学为在校大学生提供创业启蒙课,课程的主要内容是如何用运作企业的方式来做公益。这个项目看上去也不是直接的扶贫,一是,它主要在城市运作;二是它针对的对象是大学生,这就使得有人会问到“城市大学生难道会贫困吗”?

答案是,目前大学生的就业困难是不可回避的问题,他们如果毕业就失业,带来的家庭和社会问题就会大量涌现。而与此同时,我们注意到在目前的人才需求中,专业的公益机构很是惜才。如果通过创业咖啡,可以让更多的年轻人有机会做公益,既解决了就业不再制造新的“贫困”,又能让公益机构的运转更为专业化,从而为更多的人提供帮助。

Q:这些“新公益”项目,由于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小扶贫”,会遭遇“催泪指数”的问题吗?

A:这是一定的,友成也不能轻易逃脱这个命运。目前包括“常青义教”、“创业咖啡”、“小鹰计划”这样的项目在接受资助上都不能算理想。人们资助希望小学时那种催泪的感觉,还不能顺利过渡到对“常青义教”的理解,一般的捐助者尚不能真实理解这些项目的价值。

公益不該功利

Q:如果说“催泪指数”不应该成为评判慈善机构和项目的唯一标准,那更值得推广的标准是什么?

A:首先,我并不是反对有“催泪指数”的项目,这些项目的急迫性是“大扶贫”不具备的,当然需要政府部门和公益机构的及时援助。但除了催泪,更值得参考的指标是一个项目的实验性和创新性,我们说真正的扶贫不仅是救急更要救贫,而要救贫就一定要看得长远,找到那些有远期发展价值的项目,探索那些可能为扶贫带来突破的项目。

Q:那么在尝试“新公益”过程中,如果遇到一些不顺利的地方,会启动一些催泪的项目吗?

A:目前看,肯定不会。每个NGO组织都有自己的理念,不会轻易去改变。对友成来说,随着社会不断进步,我们的支持者也在增加。另外从国际趋势来看,国外的NGO组织所获得资助有70%是小额捐助,并不是依靠大企业和大老板,因此在中国,群众式的积极参与也会慢慢开展起来。友成的发展或许尚不能令人满意,但在未来我想会有改变。

Q:作为一个经济学者,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目前的公益运作,你认为我们的慈善事业需要改变的地方在哪里?

A:经济学是一门“显学”,太多的经济指标是衡量标准。但公益事业显然不是,不应该功利,不应该有指标。

但经济学的魅力在于它的高效和价值,这对于公益事业也是必须的。就扶贫而言,其实目前的扶贫手段可以更为多样化,比如有公益机构对贫困地区所提供的小额贷款等业务。或者,政府部门也可以用一些经济手段,既减轻自己在扶贫上不能面面俱到的压力,也使更多的公益组织有机会、有能力服务于贫困地区。服务外包就是一种可行的方式,即由政府提供一定的经济资助,提供资金让公益组织参与扶贫,最后由政府部门验收成果。当然,一时间在全国推广恐怕有困难,毕竟涉及到财政等许多系统,但先行试点的方式是可以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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