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

朱学东

我们生活的信念，在这个苦夏再次遭到了连续的重挫。

师长性侵孩子、幼童家中饿死、公交车纵火爆炸、抢夺枪支枪杀无辜……

一件件偶发的惨烈的个案，刺激人们的神经，更重击人们的心灵，阴影笼罩了焦虑不安的人们。

看似偶发的不相干的事件背后，其实是社会失范、人心溃败。

我们所处的社会，为确保稳定，从专业的司法体系到各种行政动员，从传统的道德教化到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老人治安志愿者，管理之严密，世所罕见。但是，这些年功利主义、机会主义价值观的肆虐，从上到下，对即期利益的追逐，遮蔽了对长远发展应该承担的责任。甚至，为了眼前利益，不惜牺牲法律人权等现代社会基本的信念和原则，致使各种努力表面化，而内在权利和秩序观愈加混乱失范。加上传统社会对生命的不尊重，缺少人道关怀，多种复杂因素交织下，善意消隐，戾气激增，日积月累，以致骇人听闻的事件时有发生。

我们今天生活的世界，不再是自成一体的孤岛，每个人都是那广袤大陆的一部分。技术进步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改变了我们生活的秩序轨道，把遥远的陌生人的命运带入了我们熟悉的世界，在他人的命运中，我们或许可以观照到自己曾经或者未来可能的命运，共同的命运感和恐惧感，让我们再也不能也不会对那些原本看似与我们无关的惨烈事件麻木不仁。

所以，我们关注孩童遭遇性侵、拐卖的新闻；我们也关注公交车纵火爆炸、工厂失火致人死亡等重大灾难的细节；我们同样关心城管伤人、劫夺枪支枪杀无辜等新闻……我们在对牺牲表达哀伤时，也谴责任何伤害无辜的违法行为，但是，灰暗的情绪同样也压抑着我们，犹如惊弓之鸟，杯弓蛇影，因为几乎每一件惨烈的事件，都有前车之鉴。

我们深知，偶发的个案不可避免。即便是在最健全有序的法治社会，也难免发生类似的悲剧。但是，法治社会和开放有序的社会，能够避免恶性事件的常态发生；悲剧发生后的检讨反思，通常体现在堵住发现的法律体系的漏洞，同时激发社会组织和个体的自觉和相互救助，尽可能减少恶性事件，有助于避免重蹈旧辙。

我们也知道，悲伤不能挽回生命，道德谴责不能抚平受难者生理和心灵的创伤，也不能消解弥漫于社会中共同的灰暗情绪。所以，与过去不太一样的是，类似惨烈事件一经披露，公众舆论首先强烈呼吁相关部门认真调查并公布相关细节，并对相关部门的行为进行监督，这既是对事件真相的追求，也是公众参与社会生活、捍卫自身权利的努力。

我们今天生活在一个危险而可怕的社会中。社会分化利益阶层出现，本也是社会常态，但貧富差距的鸿沟、社会阶层之间的敌意和对抗，总让人有身在危墙下的感觉。

君子不立于危墙，所以，有能力者乘桴浮于海，远走他乡避险，但对于生活在这里的我们来说，除了促进政府努力建设努力改造外，还能做的，就是积极参与公共生活，关心社会，关心他人。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这古老的追求，如今既是互助也成自救之道。无论贫富贵贱，命运总会让我们在某处交汇相遇，或在一条船上，一辆车上，一架飞机上，或在同一个餐厅里同一个广场上。相遇之时，若是冷漠以对，就可能增一分戾气，为危墙再添一砖；倘若微微一笑，或许就能消一分戾气，拆掉危墙上一块砖。

“任何人的死亡使我受到损失，因为我包孕在人类之中。别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它就是为你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