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蓝铅笔
2013-04-29龚房芳
龚房芳
1
这个下午,钱小庄的心情是雀跃的。
今天是周五,寄宿在市区一所中学的钱小庄每个月只有一次真正过周末的机会,四点多点儿的时候,终于可以回家了。
回家的车程不到两小时,爸爸给她的专项路费却是300元。“爸爸没空去接你,太忙了,你自己打车回来吧,直接把你送到家门口。一个月不就一次嘛,多花点钱没事,咱有!”爸爸的短信透着豪气。其实,即使打车也不过是不足百元,爸爸明显是给多了。现在他出手阔绰,看来真的是发达了,钱小庄打心眼里高兴呢。
坐县际班车也就不到30元的车费,钱小庄决定把省下来的钱给爸爸买件礼物惊喜一下。市区内打车的钱不能省,她冲出校门,花8元钱省下了挤公交车所需的半小时。气喘吁吁地跑进长途汽车站,那辆写着钱小庄家所在的县城名字的车已经发动了,售票员的身子半探在车门口,扯着嗓子喊:“发车了,发车了,还有去……”钱小庄成了她在站内揽到的最后一个乘客。
难得在周五还能坐上座位,尽管这是最后一个空位了,离车门很近会有很多灰尘进来。钱小庄坐稳了,就掏钱要买票,售票员摆摆手:“等一下,等一下。”说完她又把身子探出去,嘴里开始吆喝,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直到汽车驶近车站大门,售票员下去交了个什么单子又上来,小屋里有人上来了一眼又下去,这才关了车门,开始加速。
说是加速,在市区也是跑不快的,司机和售票员以及他们的汽车根本不管乘客的似箭归心,司机和售票员开着玩笑,汽车则哼哧哼哧地陪笑着。
钱小庄刚才跑的那几步使得她的心扑通扑通乱跳,这会儿才开始慢慢平静。平静下来的心,泛起一点点甜意,忍不住又有些雀跃了。一条手机短信显示,她交往已久的一个笔友要来看她了,差不多会与她同时到达县城。
笔友名叫夏安尘,虽然钱小庄不止一次地称赞过那个给夏安尘取名字的人,但是夏安尘还是说:“请叫我雨夕吧,我更喜欢这个自己取的笔名。”他们相识于一个论坛,那是个文学性较强的坛子,由于创作风格的相近,使得他们很快结成同盟,在帖子中留下许多连珠妙语。
认识越久,越会发现相似之处太多,但他们始终没有见过面,虽然他们都在同一个地级市之下的不同县城。后来他们都在论坛里用了各自的照片做头像,众粉丝直呼他们长得像兄妹。这年头,说像兄妹其实就有了些许暧昧的意思,可并没有人去点破。
直到本周,他们决定见面时,钱小庄也认为这不是网友见面,而是文友、笔友的约见。“对,我们是笔友。”那个叫雨夕的夏安尘说,“我想我会在车站的熙熙攘攘中认出你的,小庄童鞋。”
钱小庄的笔名就叫小庄,本来后面还有梦蝶两个字,可是被雨夕给抹去了。“别怪我霸道,这是为你好。”后来的后来,钱小庄就默许了,应该说是默认了。
“我乘坐的车已从车站开出。”钱小庄给雨夕发短信说。
“我乘坐的车也已从车站开出。”这是雨夕的回复,钱小庄闭上眼睛,嘴角上扬出一个微微的笑来。
2
汽车在红绿灯的指挥下走走停停地经过几个路口,渐渐朝着城市的出口前进。按说出了城就能跑起来了,可是经验告诉钱小庄,有可能会更慢的,因为司机和售票员是不会只满足于拉这些人的,要把整个车厢都塞满才好。
售票员摇摇晃晃着把票款逐个收了上来,重新回到车门处,车门上的玻璃破了一块,从那里飘来一股柴油燃烧的味道,是旁边驶过一辆嘭嘭嘭作响的机动三轮车,钱小庄咳嗽了一下,知道车已经出城了。那个售票员吸进去的废气应该比钱小庄多,可她还是张大嘴巴喊:“xx县城啦,还有座。xx县城啦,还有座。停!”每次她喊停,司机就马上停车,然后就能看到几个人跑过来,售票员嘴里急促地说:“抓紧,抓紧,往里走,往里走。”
上了车的人马上发现根本没有空座位了,开始嚷嚷。售票员对司机说了声“走!”然后才从靠近过道的座位底下摸出几个小马扎,往过道上重重地一放:“我说有座就有座,这不是吗?”那些人就不再计较,坐下后开始掏钱买票,还有人幽默地问:“这怎么说也是专座,价格不一样吧?”售票员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也不笑,只看着手里的钱说:“专座应该贵点的对吧?你再补两块吧。”车里一阵哄笑的工夫,售票员已经结束了卖票。
人越来越多,停了几次,车就满满的了。气味也开始不好闻了,除了偶尔飘进来的尾气,乡村公路倒没有太多的污染,只是车里的味道复杂起来。钱小庄坐在过道边上,不好意思让旁边的人打开窗户,只能忍着。她看看手机,开车已经半小时了。
没有告诉爸爸自己是坐客车回家的,钱小庄想,也许很快自己就不需要在这样的车里备受煎熬了。爸爸曾经给她发短信说:“宝贝女儿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别给我省钱,爸爸现在不缺钱。”
“宝贝女儿呀,现在爸爸干得不错,手下还有几个人,也算个小老大了吧。你安心搞好学习就行了,爸爸给你赚钱上学。”
“宝贝女儿呀,爸爸还差一万元就能买个好车了。比田玉玉家的车好,比史大彭家的也好,反正爸爸要让你坐在里面跟同学打招呼的时候相当有面子。”
“宝贝女儿呀,爸爸今天赚了多少?你猜。嘿嘿,不告诉你,到时候给你惊喜。”
“宝贝女儿呀,当初你还嫌弃自己的名字俗气,我现在更加相信我是对的了,真后悔当时没给你起更俗气的名字:钱大庄。哈,我们家成了开钱庄的啦!”
……
爸爸到底在做什么买卖,钱小庄不知道,爸爸不让她过问,只让她好好学习。“你尽管把成绩提高了,不管你读到什么级别,爸爸都供着你。硕士、博士、博士后……没问题!”
雨夕也说过:“大人的事,我们不用管。你爸爸有钱不好吗?难道你喜欢过苦日子?”
钱小庄不喜欢过苦日子,她早就知道钱是好东西了。以前考试成绩出来后,同学们会对她羡慕不已,但是看看她的穿戴她的形象,很难有人把她当成偶像。也就是那时候,钱小庄开始写日记,日记写多了就写小说,当她在网络上成为别人的偶像时,现实中还是没有多少人跟她亲近。
大家开始亲近她是今年的事儿,也就是他们家开始有钱之后。每个月从家里带来数不清的好吃的,那些馋嘴巴室友就蜂拥过来。随便给大家分发些小卖部里的小饰品,大家就对她亲热得不行。钱小庄开始吃好的,穿好的,一般的品牌她都看不上了。
3
“哎呀,坐车真无聊,还有多久能到啊?”坐在过道里紧挨着钱小庄的那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打了个哈欠,一股口气传过来,钱小庄不好意思用手扇,也不好意思皱眉头,只能尽力地忽略。不过,这中年女人倒是说出了钱小庄的心里话,真的很无聊,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呢。
前面一个站着的小伙子说:“你给大家唱首歌,就不无聊了。”一直沉闷的车厢里有了笑声,笑声里有着各种意味。中年女人半是嗔怒半是嬉笑着应答:“去去去,我又不是歌星,又不是小青年。”她说着伸头往钱小庄手里看看,说:“闺女,你的手机不孬,放点歌给那家伙听听。”
钱小庄连头也没抬,也懒得去看她,车里什么人都有,钱小庄已经不是太小的孩子了,得提防着点儿。她握手机的手暗暗加了力气,把手机抓得更紧了。想起同学们把手机叫作爪机,钱小庄的嘴角又上扬了一次。
小伙子却来了劲了,他从兜里拿出两支铅笔,一蓝一红,嘴里说道:“我给大家来个游戏吧,大家看表演得好就给点掌声好了。”说着他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根软皮尺,钱小庄看了看,和宿舍同学的一样,女孩子常用那种尺子量自己的腰围,生怕超出一定的范围。
“我这半辈子就靠这个活了。”小伙子学着本山大叔的口气说着,开始表演。“大家都看好了啊,眼睛不要眨,长睫毛不要扇乎,一扇乎就看不准了。”只见他把软皮尺的两头合拢,中间形成了一个圆。小伙子把红蓝铅笔并拢,把软皮尺套在红铅笔上,然后绕在红蓝铅笔上,这样绕了很多圈,软皮尺到头了,小伙子问:“谁知道软皮尺是套在哪支铅笔上的?”
许多人都看着他把软皮尺套在红铅笔上的,就有或大或小的声音在回答:“红铅笔。”钱小庄其实也在注意看,但是她没说话。“你们确定吗?”小伙子问。
“肯定是红铅笔,我看得很清楚。”钱小庄旁边的那个中年女人笑嘻嘻地说。小伙子不说话,慢慢地放开软皮尺,两支铅笔在他手里转动着,到了最后,大家都看到软皮尺是套在蓝铅笔上的。
有的人惊呼,有的人摇头,钱小庄心里暗暗惊讶。小伙子得意地说:“只怪你们没看清楚,我套的就是蓝铅笔,只不过是手太快了,你们没看清楚罢了。再来一次啊。”说着他再次把软皮尺套在红铅笔上,开始缠绕。
“这次我看清了,是红铅笔!”中年女人直直地盯着小伙子的手。许多人也跟着说:“是的,是红的,这次没错。”小伙子已经缠完了软皮尺,又问道:“你们确定是套在红色铅笔上的吗?”
“确定!”
“肯定!”
“一定!”
“真的吗?”小伙子问,“敢不敢打赌?”说着还特意看了几个响应的人。没有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中年女人说:“我敢打赌。这次我看得清清楚楚,还能错吗?我这儿有20块,押上了!”说完她犹豫着掏出一张20元的纸币递给小伙子。
“好!要是我输了,就再给你20元。”小伙子倒是毫不犹豫。他接过钱也不放进口袋,只是掖在袖口里。
在大家的关注下,小伙子慢慢拉开软皮尺,果然是套在红铅笔上的。小伙子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两张10元的纸币,又把袖口里的那张20元拽出来,一起给了中年女人。“你赢了,给你!”
中年女人倒不敢接了。“我不要,我不要,是开玩笑的。”小伙子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说:“我愿赌服输,这是你赢的!”
4
接下来,小伙子继续玩这种游戏,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参与,有输有赢,一些钱就在小伙子的口袋里进进出出。钱小庄冷眼看着他们,估算着小伙子这时已经是亏了的。因为中年女人已经从一开始的20元本钱,赢到200多了。她每次都能赢,每次都把赢来的钱又全部押上。
看到中年女人赢钱,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着她押注。结果跟着她押红色赢红色,押蓝色赢蓝色。渐渐地,她的嘴巴都合不拢了。相反,那个小伙子却哭丧着脸说:“大姐,你再这样,我就把裤子也输掉了。”
“那我不管,是你要玩这游戏的,是不是大伙儿?”中年女人一边数着她赢的钱,一边得意地说。一片附和之声之后,她又说:“你们这些人跟着我押注,万一输了可别怪我啊,我是凭感觉的。”
钱小庄一直不说话,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20元赢来将近300元,要是自己的200多元投进去,不就是快到3000元了?天哪,钱小庄想到这儿有点热血沸腾,她的脸有些发红,心开始突突地跳。
“最后一次,我已经快没钱了,大伙儿给我留点钱娶媳妇吧。只玩最后一次了啊,一会儿我也该下车了。”小伙子打算把本捞回来,狠了狠心说。
钱小庄后悔没早点下注,现在,即使自己押上200元,也只能再赢200元了。她死死地盯着小伙子的两只手,眼睛一眨不眨。钱小庄看着小伙子把软皮尺套在了蓝铅笔上,开始缠绕,许多人只看不说话,钱小庄知道他们都在等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一直不说话,好像在犹豫着还要不要参加。钱小庄也在犹豫,她的眼睛看着小伙子的手,余光却在等待中年女人的动静。
最后,中年女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把手里的钱都给了小伙子旁边的人,这一阵儿都是那个人在帮忙。“我押蓝色。”
好多人都松了口气,跟着押蓝色,也有押红色的,大概只有两个。“都看准了啊。”小伙子又说一次,每次他这样说就是要开始了,但每次他说完都会再有几个跟着押的。果然,他的话音一落,又有个老爷子说:“我也押蓝色的,我押50,不,80。”说着他哆哆嗦嗦掏出那包钱的手帕,沾了点口水捻出几张纸币。
“我押250,蓝色。”钱小庄的话一出口,自己先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的脸红了,声带过紧,说话都不像自己了。那个帮忙的人手上有了厚厚的一沓钞票,那都是大家的希望,大家都希望赢回翻番的钱。
小伙子开始慢慢打开软皮尺,钱小庄满怀信心地看着他的手。满怀信心是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中年女人的逢赌必赢。
软皮尺马上就被全打开了,钱小庄等着一阵欢呼,等着自己的手上拿到500元钱。然而——
这是怎么了,很多人都不相信,缓缓打开的软皮尺竟然套在红色铅笔上!!!
许多人都不出声,使劲伸头看。小伙子也不说话,只把手高高地举起。那两个押红色的高兴地领回两倍的钱,嘴里嘟囔着:“早知道多押点了。”剩下的钱全都进了小伙子的腰包,小伙子收好红蓝铅笔和软皮尺,对司机说:“停一下,我到了!”
汽车张开嘴把小伙子吐出去,继续前进。车里的人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有的叹息,有的咂舌。沿途又下去几个人后,车里才有人说:“你们都上当了,那几个人是一伙的,故意引你们上钩的。”
5
钱小庄这才注意到中年女人和帮忙的人不见了,还有刚才叫得最起劲的几个也不见了。脑子里乱哄哄的,钱小庄不知道钱是怎么到人家手里的,明明看清楚是套在蓝色铅笔上的嘛。
后来那个知情者说,他经常在车上遇到这帮人,但是看到他们骗钱也不敢出声,因为他们人多嘛。——钱小庄想这可以理解的,司机和售票员不是见到他们的次数更多,还不是一样不敢出来说句话?
知情者还说,其实红蓝铅笔的把戏很简单,他把软皮尺套在哪个铅笔上是无所谓的,关键是他会根据下注的多少来掌握让谁输赢。套在两支铅笔上的软皮尺像个太极阴阳鱼,只要把外面一层掀开,成了里面的一层,软皮尺所包裹的对象就有了变化。这一点中学生都应该懂的。那个人说着看了钱小庄一眼,钱小庄的脸一直红着,现在更烫了。
“怪你们贪心,不押注不就不会上当受骗了吗?”售票员好似看惯了这样的事情,不疼不痒地说着,扫了全车人一遍。“别怪我啊!”
钱小庄觉得脸上起火了,烧得厉害。她不明白自己刚才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怎么就这样了呢?钱小庄心疼的不全是钱,还有不能给爸爸一份惊喜,太让人失落了,更有一种被愚弄了的不痛快,甚至是耻辱。
电话响了,是爸爸。“宝贝女儿,到家了吗?”爸爸的声音永远是那么亲切,这让钱小庄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稳了稳情绪说:“我快到县城汽车站了,爸爸来接我吧。”
“好,我也要到了,马上进站了。”爸爸的话让钱小庄感觉很温暖。自己哪怕没有一分钱,有爸爸怕什么?
“车站见!”钱小庄给雨夕发了短信,想想马上就见面了,钱小庄的情绪又亢奋起来。
“车站见!我马上到了哦。”雨夕的笑脸让钱小庄的眼里也有了阳光,其实,这时候的夕阳正在西下。
汽车不理解钱小庄的心情,进站的速度特别慢。钱小庄远远地看到了雨夕,正像一棵临风的玉树,他果然如约穿了深蓝色的风衣,很有味道的样子。钱小庄看看身上的白毛衣,笑了,她故意没穿和他约定的浅蓝色衣服,想让他在四下里张望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说:“嗨!”
钱小庄跳下车,站着不动,想稳定一下情绪。“小庄!”爸爸已经站在面前了,这让钱小庄有些惊慌。想想车上的事,她感觉很委屈:“爸爸,我原打算把剩下的钱给你买份礼物的,可是——”
“可是都被你花光了,是吧?”爸爸不等钱小庄说完,就抢着说。“没关系,花就花吧,花完了爸爸再给,要多少?爸爸今天可是赚了不少哦。”说着,爸爸从兜里拿出一沓钱给钱小庄看。
“爸爸,你怎么会赚这么多钱呀?”钱小庄问,“什么生意有这么大的利润啊?”
“你就别管了,这是爸爸的秘密。你只管花就是了。”爸爸揽着钱小庄的肩膀,要去取车子。“走吧,别让你妈妈等急了,我们赶快回家吧。”
钱小庄想起雨夕,就对爸爸说:“等一下。”她朝刚才雨夕站的地方看去,没有他了。又看了看别处,还是没有。这个雨夕,难道是在和自己玩躲猫猫吗?真是!
三圈转下来,还没找到。钱小庄急了,拨通了雨夕的手机:“雨夕,你在哪儿?我——”
“想不到你和骗子是一伙的,算我瞎了眼了,请不要再和我联系了,我已经坐车返回了!”雨夕说完就挂了电话。任凭钱小庄再拨打,也没有人接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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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雨西雨东的,是男的女的呀?”爸爸骑着电动车载着钱小庄回家,路上,他笑嘻嘻地问。“宝贝女儿不是谈恋爱了吧?”
“爸爸你乱说什么哦,人家哪有啦?”钱小庄在想心事呢,被爸爸的话吓了一跳。爸爸却哈哈大笑:“没关系,我的漂亮女儿有人追也是正常的嘛。”
“不理你了,有你这样的爸爸吗?”钱小庄故作生气,不再说话了。她的心里在琢磨雨夕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真是莫名其妙。
爸爸的手机响了,他把电动车停在路边,一只脚踏在马路牙子上支撑着,开始接电话。钱小庄紧靠在爸爸的后背上,懒得动。
“喂,小于啊,今天你们那边收成怎么样?”爸爸问。
“报告老大!”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洪亮,可能是比较兴奋吧。“我们这边收获大大的,光是刚才从市区过来的车上,我们就弄了不下四千啊。这年头,真是,连学生都敢下注呀。”钱小庄听着,觉得声音很熟,是谁呢?
爸爸也很开心地说:“我这边也不错,县城之间的班车,全车除了一个穿风衣的男学生在冷眼观看,其他的人都下水了。”爸爸说得很含蓄,是故意不让钱小庄听明白的。
“嘿嘿,我们这边是多亏胖姐当托儿,屡战屡胜。老大你要给胖姐加薪奖励啊。”电话那头还在炫耀,声音大得出奇。
“好好,通通有奖!”爸爸更开心了。
突然,钱小庄想起来了,车上那个小伙子,对,就是他,每次说到“啊”的时候,总是很特别,让人很难忘的!
那么——
雨夕说的又是什么意思?还有爸爸说的穿风衣的男生?
钱小庄猛然觉得眼前的爸爸好陌生,好模糊,甚至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