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义词“走”的隐喻和转喻分析
2013-04-29贺润黎
贺润黎
摘 要:本文通过对多义词“走”的义项分析,发现多义词“走”的词义发展是系统的、有规律的,各个义项通过转喻、隐喻联系在一起。多义词词义的发展受到人们认知的影响。
关键词:“走” 转喻 隐喻
0.引言
在词典中,我们常见到一个词条下列出许多释义,这样的词就是多义词。多义词具有多个相互联系的意义,但其中有些意义从表面上看联系并不紧密,因而也就很难把多义词的所有义项有规律的、系统地联系在一起,例如:
(1)走了两天的路,累坏了。
(2)这条船一个钟头能走三十里。
(3)起火原因是电线走火。
(4)两家常走,感情很好。
(5)这几年他正走红,步步高升。
(6)她还这么年轻就走了。
上述例子中“走”的意义各不相同,有些意义相去甚远,但这些意义都处于一个词条中,同属一个范畴。根据范畴理论,同属一个范畴的“走”必定具有相似的特性,各个意义之间有一定这样、那样的联系。那么,“走”的这些意义究竟是如何联系在一起构成一个词义系统的呢?
在关于“走”的论文中,杨克定(1994)探讨了“走”行义的产生问题;张诒三(2005)通过考察上古到中古文献中“走”与名词宾语的搭配变化,总结出“走”的意义和语法功能的变化过程;王莹、杨帆(2013)对“走”的词义和用法的历时演变做了简要分析。还有一些论文中部分涉及“走”的意义或用法,这些文章对于“走”意义演变的分析较为粗浅。白云(2007)对“走”词义发展的研究较为系统。该文用统计的方法描述了“走”在各个时期的常见义项和“走”词义从上古到近代的发展脉络,但仍然没有讨论这些词义是如何从一个义项发展到另一个义项的。本文打算从认知的角度刻画现代汉语普通话中多义词“走”各项词义之间的联系,运用转喻和隐喻理论来分析“走”词义的发展过程。
1.“走”的义项
“走”在《说文解字》中的解释是,“趋也。”《释名》曰:“疾趋曰走。”这是文献记载的最早意义,是“走”的本义,相当于今天的“跑”。
在《现代汉语词典》(2002年第四版)中,“走”字的释义有11条,如下:
⑴人或鸟兽的脚交互向前移动:行走|走路|马不走了。
⑵跑:奔走。
⑶(车、船等)运行;移动;挪动:钟不走了|你这步棋走坏了。
⑷趋向;呈现某种趋势:走红|走热。
⑸离开;去:车刚走|我明天要走了|把箱子抬走。
⑹指人死(婉辞):她还这么年轻就走了。
⑺(亲友之间)来往:走娘家|走亲戚|他们两家走的很近。
⑻通过:咱们走这个门出去吧。
⑼漏出;泄露:走风|走气。
⑽改变或失去原样:走样|走调|走味儿。
⑾姓。
其中,义项⑾与本义无关,不纳入分析范围。
在释义中,“走”的本义“跑”被列在第二位,而且特别标注用于书面语中,说明这个义项在现代汉语中的使用较少。第一个列出的“人或鸟兽的脚交互向前移动”取代“跑”,成为“走”的基本义,是“走”在现代汉语中最主要、最常用的义项。其他8个义项都是从本义或基本义引申出来的。
在“走”的10个义项中,“跑”虽然已不是基本义,但仍是“走”词义发展的核心意思,其他意义都与此义发生直接或间接联系,以“跑”义为基础,根据人们的认知和生活经验扩展而来的。所以,多义词“走”的词义扩展不是任意的,毫无规律的,而是系统的、有依据的,主要是通过隐喻和转喻思维实现的,下文将对此进行具体分析。
2.“走”的隐喻和转喻分析
关于隐喻和转喻的认知研究最早始于Lakoff和Johnson于1980年出版的Metaphor We Live By一书。转喻和隐喻是基于人自身的体验及生活经验而形成的基本的认知思维方式,也是多义词词义得以扩展的重要途径。
2.1转喻
Lakoff&Johnson(1980)把转喻看作一个认知过程,这一认知过程可让我们通过一事件与其它事件的关系对该事件进行概念化。Lakoff&Turner(1989)对此作了补充,将转喻视为一种概念映射。在转喻思维中,源域和目标域在同一认知域内,源域为目标域提供心理可及。目标义是凸显的,来源义只作为背景。[1]转喻本质上基于的是一种相关性。
“走”的义项⑵“跑”到义项⑴“人或鸟兽的脚交互向前移动”就是转喻,“人或鸟兽的脚交互向前移动”即“行走”凸显的是“跑”中“脚交互向前移动”的特点,而忽略了速度的快慢。义项⑵“跑”到⑸“离开”也是转喻,但是不同于“跑”义向“行走”义的变化,“离开”义凸显的是动作的开始,如“我要走了”。义项⑴、⑸都与“走”的本义相关,是以部分代整体的方法而形成的转喻义。
2.2隐喻
隐喻被Lakoff定义为通过一种事物来理解另一种事物的手段,是不同的认知域中两个概念之间的映射,即把源域的特征映射到目标域中。一般来说,源域的特征更为具体、更为熟悉,自然有助于对目标域的理解。
“走”的义项⑸“离开”由义项⑵“跑”转喻而来,但是在“车刚走”,“把箱子抬走”中,“走”已没有用双腿交互前行的意思,只是和人离开的行为相似,表示物体从一地离开,属于隐喻。所以“离开”义先发生转喻,而后发生隐喻。当“离开”义投射到其他认知域,就隐喻出义项⑹“指人死”、⑼“漏出;泄露”、⑽“改变或失去原样”。由义项⑸到⑹,“走”原本用于描述具体的事物从某地离开,引申为人去世,离开现实世界;由义项⑸到⑽,由具体事物离开某地映射到“样子”、“音调”、“味道”等抽象事物偏离正常状态,形成“改变或失去原样”义,这两个引申是由具体到抽象的隐喻。由义项⑸到⑼,是把有界事物的位置变化映射到无界的“水”、“火”、“气”等物质的位置变化中,表示这些事物原本不应在这里,却离开原来的位置,形成“漏出,泄露”义,是从有界到无界的隐喻。
把义项⑴“人或鸟兽的脚交互向前移动”的特征映射到其他两个认知域形成义项⑶“(车、船等)运行、移动、挪动”和义项⑺“(亲友之间)来往”,也是由隐喻引起的词义扩展,这里不再具体分析。
2.3认知链
从上文中我们看到⑴“走”是以“跑”义为核心进行词义扩展的,而扩展出的引申义又可作为之后转喻或隐喻的基本义再进行扩展。例如,从义项⑵“跑”义引申出⑸“离开”义后,“离开”义又引申出了⑹“指人死”、⑼“漏出;泄露”、⑽“改变或失去原样”三个义项。
《现代汉语词典》对词义的的分项较为概括,有些义项中还存在词义扩展。如义项⑼“漏出;泄露”中,“走风”、“走气”等的对象是具体的事物,而“走了消息”的对象是抽象的,两个意义之间存在“由具体到抽象”的隐喻。
上文已经分析了《现代汉语词典》中“走”的大多数义项,但是义项⑷“趋向,呈现某种趋势”和义项⑻“通过”是如何演变而来的还没有提及。从表面上看,这两个义项与“走”的本义差距较大,无法从本义直接推出。查阅资料发现,这两个义项与本义之间还有其他义项的存在。“走”在上古时期通过转喻机制引申出“逃跑;逃避”义,当“走”语义指向后面的处所论元时,带有了方向性、目的性,继而转喻出“奔向;通向”义,而义项⑷和⑻正是从“奔向;通向”义通过转喻得来的。表“奔向;通向”义的“走”在宋代就退出了口语系统。[2]其结果是,由于源域在语言发展过程中的消失,人们已经无法识别出转喻过程,但其词义发展仍是一个完整的认知链。
3.结语
经过以上分析,可以画出“走”的词义发展图,如附图(一)。
附图(一)中显示,多义词 “走”的词义发展并不是杂乱无章,而是系统的、有规律的,其所有义项都是在本义“跑”的基础上引申而来的,并且通过转喻和隐喻机制,用连锁和辐射两种方式综合起来实现词义发展的。在“走”词义发展的开始阶段,转喻起的作用较大;在词义引申的外围,隐喻起的作用更大。而且,处于外围的词义与其本义拥有的共同点较少,差异较大。
经过对“走”的义项分析,可以看出多义词的词义发展是系统的,有规律的,而且词义的形成受到人们认知的影响,其中,隐喻和转喻是词义扩展的两种重要方式。
注释:
[1]张辉、卢卫中.认知转喻.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0.
[2]白云.“走”词义系统的历时与共识比较研究.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3).
参考文献:
[1]杨克定.关于动词“走”行义的产生问题.东岳论丛,1994(3).
[2]张诒三.从上古到中古动词“走”的语法功能演变.浙江万里学院学报,2005(2).
[3]王莹、杨帆.谈“走”的演变.青年文学家,201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