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好公益下一个三十年的弯
2013-04-29
从台湾的发展经验看,大陆民间公益慈善机构的发展目前可能正处于一个拐点。如果说,改革开放前三十年,大陆发展慈善事业主要是为了扶贫济困,那么,下一个三十年,应该加快民间公益慈善组织的发展。文,环球慈善王阳
在同一个场合见到郑晓洁和陈柏翰是个偶然,一个来自北京红丹丹教育文化交流中心,一个来自台北的“张老师”基金会。一个热情,一个平和。但两人又冥冥中有着某种缘分,一个深受台湾公益文化的影响,一个在积极寻找与大陆公益组织的合作。
来自台湾慈济的影响
2003年,郑晓洁在北京创办红丹丹教育文化交流中心的时候,还不完全了解什么是志愿者。“那个时候我很迷茫,我开始在网上找各种信息。”郑晓洁说最早打动她的是慈济慈善事业基金会的志工,“我不停地上慈济网站,琢磨人家的志工是怎么做的。”
据统计,在台湾每18个人中就有一名具有志工身份。2001年,台湾地区颁布了《志愿服务法》,这是继西班牙之后全球颁布的第二部相关法律。围绕《志愿服务法》,台湾地区又制定了《志愿服务奖励办法》等9种相关子法,与母法配套形成了一个法律体系。这套完备的法律体系也引起了时任北京大学公共服务与社会管理研究中心主任丁元竹的关注,“当时我们搞志愿服务的研究是白手起家,需要拿些成熟的经验来借鉴。”
清华大学教授邓国胜对台湾公益慈善市场的评价是:慈善立法条例比较完善,民众对慈善的概念比较清晰。2006年台湾的《公益劝募条例》出台,台湾地区的政府部门在设计、制定和评估社会福利政策时,政府机构本身不作调查研究(没有公信力),一般都是以课题形式委托大学(单独、联合)实施。
当然,信用体系的建立不仅仅是靠出台法律,台湾的公益组织不仅向公民募款,而且很注重公民慈善意识的教育培训。在台湾的火车站,经常会看到大学生“找寻一日爸爸”,他们帮助老年人、残障人进入月台,通过这样一个空间给自己创造奉献爱心的机会。在台湾做善事主要通过两个渠道:一是做志工,最积极参与的人群是大学生和中年人,他们为公益慈善事业提供了丰富的人力资源;二是捐款,台湾的民间捐款金额非常可观,为公益慈善事业的主要资金来源。
“这种社会认同、这种慈善氛围有多重要?”郑晓洁说起她由经商转做公益的遭遇,“那会儿我想拿自己的存款去拍摄残疾人故事,很多人说你肯定会血本无归的,这肯定是一条非常难的路。”当时“周边的人觉得我疯了。但慈济人的正直热情感染了我,我以前也是很不友好的!”郑晓沽坦言自己曾经的挣扎。“慈济改变了我的状态。现在我每天都接到慈济的邮件,很多好的故事我会记到本上。”
台湾慈济在48年前,从希望每人每天捐5毛钱为起点开启慈善工作,创始人证严法师提出,把诵经变为行经的行为,种一颗善的种子,更专业地帮助别人。“台湾组织很开放、很安详、很平和,做事情没有顾虑。每个人都有种安全感。这是我们大陆许多公益组织要反思的,我们更喜欢索取而不是分享。”郑晓洁说。
缩小的差距
“十年前我们刚起步,从台湾要学习的非常多。”丁元竹是中国大陆公益发展的亲历者,现在的身份是国家行政学院教授。而对于陈柏翰来说,6年前,他第一次来大陆与当地公益组织交流至今,大陆的公益市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感觉当年大陆的公益组织,是把公益当做一门生意来做,很多公益组织大多是孤军奋战,并不懂得从民间取得资源来壮大自己。”
在陈柏翰来大陆的前一年,中共十六届六中全会才首次提出社会体制改革,在此后,大陆公益市场的发展并没有发生质的飞跃,政府主导色彩明显。这也是在很长时间里,陈柏翰对大陆公益发展始终没有改变的印象。
台湾地区的民间公益慈善组织是非常活跃的,是社会福利服务领域的主力军。分为财团法人和社团法人,财团法人是由“财”为基础建立起来的,近似于大陆的基金会和民办非营利组织,“‘张老师就是财团法人。”陈柏翰解释道,社团法人是以“人”为基础建立起来的,近似于大陆的社会团体。台湾政府和民间机构之间的关系是伙伴关系,政府主要通过制定法律、政策、规划和监管来对民间公益慈善机构进行管理约束和配置资源。
“台湾解禁后,基层社会组织、自治发展比较快。”丁元竹认为,差距和社会的进展程度是有关的。“在大陆人均GDP才2200美元时,台湾是2万到3万美元。”
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公益研究院认为,2012年,中国人均GDP达到6100美元,中等经济发展水平进一步稳固,并朝着人均GDP1万美元的发达国家水平迈进。这意味着我国社会整体格局将迎来重新调整,在国家战略、政府职能与社会理念方面都面临着全面转型。这对中国公益慈善事业又将是一个机会。
而公益慈善事业在整个社会体制改革中所扮演的角色伴随2008年汶川大地震之后,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台湾的公益事业也是在9·21大地震之后出现了一次飞跃,灾难对整个中华民族爱心的激发是相同的。但是大陆的情况比较复杂。”
“我们现在存在的问题是,项目设计不是从老百姓需求出发,而是全国推广的价值。”丁元竹表示,大陆公益慈善市场的发展现在虽然形式上的差距越来越小,但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有差距的。
“这两年来大陆,感觉参与公益慈善的人变多了。2007年的时候,很多人认为做志愿服务是无意义的事情,好像呆瓜一样。现在志愿服务变成了一件快乐的、值得投入的事情,公益变成了一种时尚。但大陆的公益组织还不是特别善用民间的力量。”陈柏翰和中华文化推广协会理事长赵怡都认为,民间力量中,企业的力量是最重要的。“这几年台湾的企业成立基金会有增加的趋势。大陆企业也在做,但不够系统化,在具体实践方面可以从台湾输入。”陈柏翰说。
从台湾的发展经验看,大陆民间公益慈善机构的发展目前可能正处于一个拐点。如果说,改革开放前三十年,大陆发展慈善事业主要是为了扶贫济困,那么,下一个三十年,应该加快民间公益慈善组织的发展。
一无障碍对话
“台湾的公益组织也经历了与大陆公益市场很相似的发展阶段,现在台湾走向了细致的专业分工。我们希望通过经常性的、民间化的交流,大陆看到台湾走过的弯路不要再重复,而要改良。”陈柏翰说。
台湾地区的基金会和公益慈善机构的建立,有两个高潮时期。一是上个世纪40到50年代,二是上世纪80到90年代。第一阶段主要是为了解决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遗留问题。第二阶段主要是在台湾上世纪60到70年代高速发展以后,有实力的企业纷纷建立基金会,这导致民间基金会的迅速发展。其原因有三:其一,经济增长带来了诸多社会问题和社会矛盾,政府无力解决;其二,老一代企业家年迈退隐,纷纷以公益慈善为自己的第二事业;其三,在台湾当局被逐出联合国并与世界上大多数国家断交之后,以非政府组织的名义更好与世界各国打交道。
大陆方面,中共十八大再次明确要求推进社会体制改革,将建立现代社会组织体制作为社会体制改革的突破口,形成包括社会管理体制、公共服务体系、现代社会组织体制和社会管理机制等四方面的改革体系。由此,确定了我国未来社会建设的方向,为慈善参与中国社会体制改革创造了一个良好的政策环境。
“我最近一直在想,大家都在提新产业革命,与其配套的社会机制是什么?大陆和台湾是不是可以彼此借鉴,找到一些思路。中国要抓住这第三次产业革命迎头赶上。”丁元竹表示,好多东西都是在思想的碰撞当中形成,“台湾的公益慈善也受到国外的影响,在寻求答案的过程中,不断形成自己的东西。这是一个文化融合的过程。”
“我在设计公益项目时也会借鉴国外的经验,但我们不能离开自己本土的根,中国传统文化有其不能割舍的东西,经验只能借鉴,不能照搬。”郑晓洁认为,中国应该有自己慈善文化,“我们两岸是一家,要找到共同的东西,构建中华文化特色的公益慈善。”
文化是民族成员的共同支柱,中华文化原本就提倡每个人都要胸怀仁道,台湾经历了半个世纪的休养生息,逐渐形成了小而美的公益社会形态。
1997年,浙江省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第一次在台湾慈济骨髓捐献中心找到骨髓配对,并为患者移植成功。台湾慈济骨髓捐献中心是世界第3大骨髓资料库,在这里登记的志愿骨髓捐献者有21万多人。这正是证严法师把生活禅融入社会实践中。
在台湾“9·21大地震”后,台大社会工作系对灾区进行了系统的、全面深入的调查研究,并将他们的经验与工作在汶川大地震第一线的中国社工分享。2008年5月以来,两岸公益事业的交流合作已经迈出了重要的步伐。
但大陆面临的问题是很多社会保障不足以支撑公众的需求,现在大多是从救助的角度参与公益慈善。丁元竹略加思索,“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建?按什么标准建中国的特色公益?所以,这个中国特色,首先是特在我们自己的特色需求。”
“国际地位、经济成长,只是一个社会发展的一小部分,更大的一部分,是整个社会心灵的结合,人与人互相帮助。不是只看到汶川地震或芦山地震,就激发慈悲心,平日,社会需要帮助的太多了。”赵怡在积极推动两岸公益慈善事业的交流,“其实做公益不仅是解决当代的问题,还可以解决下一代的问题。学生做志愿服务,做了之后他就会发现帮助别人是快乐的,那整个大社会就会是良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