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特征与会计稳健性

王茁　史春玲　范群鹏

【摘 要】 文章以2008—2010年中国上市公司为样本检验了董事会特征与会计稳健性的关系，以董事会规模、独立董事比例、董事长与总经理两职分离、董事会会议频率、董事会持股比例为基础构建了一个综合的董事会特征变量，运用Ball和Shivakumar模型对会计稳健性进行了计量。研究发现，中国上市公司的会计稳健性是显著存在的，并且“好”的董事会特征有助于提高公司的会计稳健性。

【关键词】 董事会特征； 会计稳健性； 公司治理

一、引言

会计稳健性是指对损失和收益确认的非对称性，即盈余对损失（坏消息）的反映要比对收益（好消息）的反映更及时。几个世纪以来，会计稳健性一直影响着会计信息，但直到最近的几十年才引起人们的注意。这是因为会计稳健性有益于会计信息的使用者。Watts（2003）认为会计稳健性根源于信息不对称、薪酬契约的不对称、有限责任和公司投资人有不同的投资期。在契约中使用稳健性的会计数字有利于减少信息不对称引起的道德问题，也会减少管理层侵占股权或不顾债权人而有利于股东的做法。

公司治理在会计稳健性的实施过程中担任着重要的角色。公司治理机制保证了企业的资产有效经营和实现投资人的目的。一般来说，公司决策和控制系统的核心是董事会，它在大型公司的治理中扮演着基础性的作用。董事会对高管人员进行的监督和控制，能够增加管理价值，减少诉讼风险，增强审计人员独立性，增大对会计信息及时性要求。对“坏”消息的及时确认有利于向董事会更早地传达警告信号，以使其研究“坏”消息产生的原因。

Beeks et al（2004）以英国公司为样本研究了公司治理与会计稳健性的关系，显示非执行董事比例越高，确认坏消息越及时，他们是按Basu（1997）的方法计量的。这些结论被Ahmed和Duellman（2007）进一步证实了，他们用了三种方法计量稳健性，以美国公司为样本，得出了内部董事与稳健性负相关，外部董事的股权与稳健性正相关。国内方面，陈胜蓝、魏明海（2007）用2001—2004年A股公司的数据，研究了董事会独立性、盈余稳健性的关系，发现董事会独立性的提高有利于增强盈余稳健性。王鹏、张俊瑞（2009）以2005—2007年的中国上市公司为样本，对董事会独立性是否显著地影响会计稳健性进行了研究。研究发现独立董事比例的提高有助于会计稳健性的增强。总的来说，现有研究普遍支持公司治理对盈余稳健性具有正向影响。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在两权分离的情况下，董事会是企业或组织进行监督与控制决策的最优机构。作为企业的权力机构和经营决策机构，其重要职责之一就是代表股东对管理层的行为进行有效的监管。由于管理层拥有比外部股东更多的企业内部经营信息，董事会在对管理层进行监管时，必须减少这种因信息不对称而造成的监管“真空”。

会计稳健性对会计信息使用者提供了有益的信息。在契约中使用稳健性的会计数字减少了信息不对称和道德风险引起的代理冲突。同时也减少了公司资源的边际使用或者过度分配。稳健性的会计平衡了管理者和股东的利益，减少了管理者选择负净现值项目的短视行为，因为管理者知道不能把损失递延到将来。Watts（2003）还认为稳健性能阻止管理者的过高薪酬。因此，在盈余中及时地反映经济损失（坏消息）能减少管理者的机会主义行为。由于会计稳健性确保了会计盈余和留存收益的可实现性，限制了股利的超额发放，降低了债权人被股东和经理人盘剥的风险，债权人也会因此接受一个较低的回报率，从而降低了公司的债务成本。从这几方面看，稳健性会计能够提高公司价值。因为这些有益的后果，会计稳健性一般被认为是盈余质量的代理变量或是会计盈余的内在特征。

公司治理机制特别是董事会是用来监管管理者的。对这些机制的需求是因为公司不同利益主体之间代理冲突的存在，特别是因为在激励和监督管理者时的信息不对称，所以期望公司治理机制能够减少信息不对称，产生以下好的结果：1.高透明度的财务报告；2.更少的会计操纵或盈余管理；3.限制管理者隐藏坏消息的能力。因此，“好”的公司治理会产生更大的对信息及时性的需求，阻止管理者隐藏不好的信息。

所以我们预测董事会特征能够显著地影响公司的会计稳健性，“强”治理机制（“好”的董事会特征）的公司会产生更高的会计稳健性。

三、研究设计

（一）变量与模型设定

1.公司治理计量：董事会的特征

以前的研究都发现了某些董事会特征变量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国内外公司治理的相关文献通常认为董事会特征包含董事会规模、董事会构成、董事会领导结构及董事会激励程度，这些特征被认为对会计稳健性有影响，但很少有人将它们作为一个整体进行讨论。本文构建了一个综合董事会特征变量（Totgov），并定义综合变量（Totgov）的值越高意味着越强的公司治理。

第一步，选择和计算董事会特征变量。

本文选择了以下五个董事会特征。其具体选择依据与量化方法如下：

（1）董事会规模（BS）

一般认为，较大的董事会规模可以提高董事的监控力，可以获取多角度的专业知识和管理经验，提高董事会决策和监督的有效性，促使管理层采用稳健的会计政策。董事会规模（BS）用上市公司董事会人数来计量。

（2）独立董事比例（IND）

从现有的国内外研究来看，有关董事会独立性与会计稳健性之间的关系没有一个一致的结果，但是大多数学者支持独立董事比例与会计稳健性之间是正相关的观点。独立董事比例（IND）用独立董事占全部董事的比例来计量。

（3）董事长与总经理两职分离（SEP）

代理理论认为经理人员是有限理性的，以自我利益为导向，股东利益可能受到经理人员“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等行为的损害。董事长和总经理的两职合一将使董事长的独立性受损，削弱董事会的控制作用，使得管理层受到的监管减少，相应的管理层采用稳健会计的动机将减少。因此代理理论认为两职应该分离，以维护董事会监督的独立性和有效性。两职分离（SEP）是一个虚拟变量，1代表两职分离，0代表两职合一。

（4）董事会会议频率（MS）

董事会会议的召开频率可以反映出董事会行为强度的高低。一般来说，董事会肩负诸多职责，董事会成员必须通过会议方式来表示自己的意见，相互讨论，从而更好地履行他们的职责，监督经理层为公司发展和股东利益行事。因此，董事会会议次数越多，越能保证公司董事高效率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加强对管理层的监控。董事会会议频率（MS）用年会议次数来计量。

（5）董事会持股比例（SD）

让董事适当地持有公司的股票，将自身的利益与股东的利益密切结合起来，为了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董事必将忠实履行勤勉、诚信和谨慎义务，作出符合股东利益的公司决策，提高董事会决策效率，还可以激励董事持续关注公司的绩效，考虑公司的长远利益。董事持有公司股份的比例越大，监督管理层的动机就越强，使管理层在会计政策的选择上不敢太过激进，偏向选择较为稳健的会计政策。

第二步，对选择的变量进行标准化处理。将样本公司各变量每年的观测值减去该变量的样本均值再除以其标准差，以消除不同量纲的影响。

第三步，整合得出综合董事会特征变量。对五个标准化后的变量进行简单平均，得到最后的综合董事会特征变量。之所以采用简单平均方法，主要依据了Grice和Harris的研究。他们认为采用单位加权构建复合指标比其他加权方法有更好的特性。

2.会计稳健性的计量

其中：EPSi，t表示公司i在第t年的每股税后净收益；Pi，t-1代表其在t-1年年末的股票价格；Ri，t代表i公司在第t年的年股票收益率；DRi，t是虚拟变量，当Ri，t<0时取值为1，否则为0。

该模型用股票回报的正负来代表好消息和坏消息，在有效市场的假设下，通过比较会计盈余对“好消息”和“坏消息”的敏感性来反映财务报告的稳健性程度。会计盈余对“坏消息”的敏感性较对“好消息”的敏感性越大，财务报告的稳健性程度就越高。即模型中α3越大，则表明会计信息确认“坏消息”相对于“好消息”越及时，也就是企业的会计稳健性越强。

由于Basu反向回归模型对市场有效性有较高的要求，在计量上还受到不少质疑，在我国证券市场的有效性难以同英国、美国等发达国家相提并论的情况下，股票价格未必能充分反映企业好消息和坏消息，因此使用Basu模型得出的结果是值得商榷的。

其中ACCit为公司i在t年的应计利润除以期初总资产；CFOit为i公司在t年的经营现金流除以期初总资产；DCFOit为一虚拟变量，当CFOit<0时为1，否则为0。

Ball和Shivakumar（2005）模型的核心思想是当期经营现金流的正或负可以代表“好消息”（经济收益）或“坏消息”（经济损失），而经济收益或经济损失体现在应计项目上。对于代表经济损失的负的现金流，能够迅速确认在应计项目中；而对于经济收益，只有实现时才予以确认。也就是说，应计项目和现金流是分段的线性函数关系，在“坏消息”出现的时期，应计项目和现金流呈正相关关系。β1度量了会计应计和正经营活动现金流之间的相关性；（β1+β3）度量了会计应计和负的现金流量之间的相关性；β3就度量了会计应计和负现金流量的相关程度比和正现金流量之间相关程度的增量，如果这个数字越大，则意味着会计越稳健。

在Ball和Shivakumar模型的基础上考虑了董事会特征的综合变量，则扩展的模型为：

为了控制可能缺失变量的影响，对公司层面的一些主要影响因素进行了控制。这些控制变量包括：

（1）公司规模（SIZE）。已有研究发现，企业规模会影响会计稳健性，会计稳健性与企业规模正相关。本文用公司总资产的自然对数计量公司规模。

（2）财务杠杆（LEV）。杠杆水平较高的企业的债权人与股东有更多的矛盾，会影响企业对稳健性会计的契约需求，所以需要控制财务杠杆对稳健性的影响。本文用资产负债率计量财务杠杆。

（3）盈利能力（ROE）。不同业绩水平的公司对于稳健性会计的需求可能不同。本文用净资产利润率来代表盈利能力。

（4）成长能力（MTB）。Roychowdhury和Watts指出，若公司高速增长，其会计政策往往不太稳健。本文用市净率计量成长能力。

（5）股权集中度，即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SHARE_1）。股权较为分散时，董事更能独立地履行职责，股权集中度负向地影响了会计稳健性。

（6）年份（YEAR）。控制宏观经济的影响。

因此最终的模型如下：

（二）样本选择与来源

本文选取2008—2010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初始样本。对初始样本作了如下处理：剔除金融、保险行业上市公司；剔除任何一项数据存在缺失的公司；考虑S、ST、SST、PT等公司的特殊性，在样本中予以剔除；剔除在A股、B股、H股及海外同时上市的公司，最终，得到符合筛选条件的3 593个观测值：2008年1 161个公司，2009年1 095个公司，2010年1 337个公司。相关数据来自于CSMAR数据库。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表1列示了相关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从表1的样本数据描述性统计中可以看出，80%以上的上市公司采取了两职分离的领导结构，说明两职兼任的情况已有所改观，上市公司治理在逐步完善之中；董事会的人数基本保持在9人左右；独立董事比例三年的均值分别为35.94%、36.17%、36.64%，体现出明显的递增趋势，且最大的已经达到了80%，说明自2001年证监会提出对独立董事聘任的强制要求以来，独立董事对公司治理水平的提高发挥着重要作用；董事会持股的比例也在不断增加，分别为3.69%、4%、6%；净资产收益率三年均值分别为7.67%、9.74%、11.06%，这与这段期间的牛市相吻合；第一大股东的持股比例均值三年都超过了36%，最高达85.23%，表明我国上市公司的股权集中度仍然很高，一股独大的现象依然严重；资产负债率依旧维持在一个较为稳定的水平上，平均负债率达到0.5左右，说明资产负债率水平较为合理。

（二）董事会特征与会计稳健性关系的检验

本文利用模型2检验了2008—2010年中国上市公司的会计稳健性程度。表2列示了回归分析结果，显示了上市公司中是否存在会计稳健性。回归结果显示，β1三年分别为-0.348、-0.476、-0.543，都为负值，且都在1%水平上显著，这充分证明了会计应计与经营现金流呈负相关关系；β3代表了会计稳健性程度，三年分别为1.847、1.75、0.524，也都在1%水平上显著，这充分说明我国上市公司存在会计稳健性。但从三年的比较来看，会计稳健性存在逐年降低的趋势。从三年面板数据的检验结果来看，β1为-0.532，β3为1.217，也都在1%水平上显著，这也证明了上述结论。

同时利用模型4检验了2008—2010年董事会特征与会计稳健性的关系。从2008、2009、2010年的回归结果看，在控制了对会计稳健性可能产生影响的重要因素后，CFO*DCFO*TOTGOV系数分别达到了0.668、2.708、0.035，虽然2010年的回归结果不显著，但2008年和2009年在1%的水平上是显著，这基本上表明了“好的”董事会特征会提高会计稳健性。本文的预测得到了验证。从三年的面板数据回归结果看，CFO*DCFO*TOTGOV系数是1.734，在1%的水平上是显著的，这也证明了上述结论。

就控制变量而言，财务杠杆和盈利能力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得到了支持，而公司规模、成长能力、股权集中度虽然在符号上与预期基本相符，但均不显著，没有获得支持。

五、结论

本文分析了董事会特征和会计稳健性之间的关系，会计稳健性使盈余反映“坏”消息要快于“好”消息。特别的，分析了CEO对董事会影响较小的公司（强的治理结构）会计稳健性要大于CEO对董事会影响较大的公司（弱的治理结构）。为了计量会计稳健性本文采用了Ball和Shivakumar模型，这个模型是基于消息反映到盈余的不对称特征，也就是坏消息相比于好消息确认到盈余的速度不同。

对于公司治理的水平，构建了一个综合的董事会特征变量，这个综合变量包含了董事会规模、独立董事比例、董事长与总经理两职分离、董事会会议频率和董事会持股比例五个特征。

本文运用中国上市公司2008—2010年的数据及三年的面板数据，在Ball和Shivakumar模型的基础上引入了董事会综合特征变量，同时控制了公司规模、财务杠杆、成长能力、盈利能力和股权集中度这些可能影响会计稳健性的因素，验证了中国上市公司的会计稳健性和董事会特征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检验结果表明，我国上市公司中存在会计稳健性，但从三年比较来看，存在着逐年降低的趋势。更重要的是，检验结果还表明“好”的董事会特征会增强会计稳健性。本文的预测得到了支持。实质上拥有“好”的董事会特征的公司体现了CEO对董事会的影响较弱，即该公司拥有较强的治理结构。本文的结论不仅对现有的一些政策给予了支持，比如证监会要求一定的独立董事的比例，而且也为完善公司治理结构指明了方向。

本文仍有不足，在研究过程中忽视了行业因素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因此行业变量是未来研究中应当考虑的一个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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