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读“察哈尔”
2013-04-29宝音初古拉
宝音初古拉
摘 要:“察哈尔”这一名称源于波斯语,通过粟特语、突厥语融入蒙古语。在传播过程中“察哈尔”一词的词义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从最原始的“汗廷卫士”演变为“汗廷仆人”等。本文通过对中外各种史料记载进行认真梳理,在总结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拙见。
关键词:察哈尔;词源;词义;汗廷仆人
中图分类号:K2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3)07-0001-07
“察哈尔”之名称由来已久。其词源与词义,学界众说纷纭,并无定论。为了便于论述,先介绍有关“察哈尔”的史乘记载,再对前人研究进行述评,最后阐述笔者的拙见。
具有参考价值的史乘记载有以下几种:
A.第一种是蒙古文史料记载。
据蒙古文史料记载,“察哈尔”这一名称最早出现在成吉思汗建立大蒙古国初期。成吉思汗于1211年对金朝发动战争前遣往金朝传达檄文的使臣是他的一名亲信,叫做“察哈尔——阔者”。其具体记载:“成吉思汗于是派一名察哈尔——阔者的官员为使者,往见阿勒坦汗。”①还有成吉思汗有生之年把以“察哈尔”命名的部分所属人众赐给其儿媳嗦鲁禾帖尼别乞的历史传说。②再有从成吉思汗去世以来传承已久,一直在成吉思汗白室里珍藏的《成吉思汗祭词》中就有“传授给儿媳的……您的好陈察哈尔(旧察哈尔)万户”等颂词。③唆儿忽黑塔尼别乞去世以后,成吉思汗赐给她的这些察哈尔人尊奉他们的首位女主人为“也失哈屯”、“别乞太后”,由察哈尔人专门祭奠,并在察哈尔部落里专设祭祀地点和专门的祭祀官的信息在诸多蒙古文史料中均有记载。④察哈尔人祭祀嗦鲁禾帖尼别乞的史料记载本身就能够印证上述“传说”和“祭词”的真实性。正常情况下,随着一个新生事物的诞生,它的专有名称就会立刻出现。以上几种史料说明察哈尔在大蒙古国建国初期就已经出现。
B.第二种是汉文史料记载。
C.第三种是其他文种的史料记载。
1.乞瓦汗国著名可汗,术赤后裔阿巴拉噶兹巴图鲁汗于1664年所著突厥文著作《突厥世袭》(也称《蒙古诸王朝史纲》)中第一次提到“察哈尔”这一名称,而且他所提到的是最早以察哈尔命名的人。
2.1768~1774年间受沙俄女皇叶卡捷林娜的委托,对伏尔加河流域的土尔扈特汗廷进行社会调查的彼得·西蒙·帕拉斯在他的《蒙古历史资料汇编》中提到在土尔扈特汗廷周围居住的另一种察哈尔人时有以下记载:“离王公牙帐不远处是王公以及王公夫人之圉师的毡房,王公的圉师居于王公帐幕之侧,王公夫人的圉师(据说“圉师”就是突厥语“Qolbid”——见《黄史》注释)居于夫人帐幕之侧。……僧侣的住所与王宅相距甚远,……在王公牙帐四周的住宅区的南半部,通常居住着担任随从任务的僧侣,这一地区称扎依克。世俗随从的毡房与僧侣随从的并无二致,但他们居住的地区叫做察哈尔。”12 这里帕拉斯所记载的察哈尔是指蒙古汗廷周围居住的世俗聚落群,并紧挨着汗廷斡耳朵居住。可见当时的土尔扈特汗国汗王仍模仿蒙古可汗汗廷模式把自己汗廷所属世俗人众亦命名为“察哈尔”,但是,土尔扈特汗廷周围的察哈尔并不是正统意义上的察哈尔人。
3.法国传教士古伯察于1844年9月曾经路过察哈尔正蓝旗,在他的游记《鞑靼西藏游记》中简要介绍察哈尔八旗情况,并把“察哈尔”一词根据自己的道听途说解释成蒙古语的“属地”(qariyatu gaJar)或“边界地”(Jaq-a neyileJü bayig-a gaJar),13 古伯察的此种观点明显来源于汉文史料的记载。
4.光绪三十三年(1907)成书的《阿富汗新志》载:阿富汗国“其在西部各地者名曰察赫尔艾马克(按“察赫尔艾马克”意为察哈尔部落)。此名实兼有黑硕拉人、扎姆歇特人、塔曼尼人、非鲁时火人在内。……彼辈皆纯一之蒙古人。从未与他种人相混。语言风俗悉仍蒙古人之旧”。14 另《阿富汗史》载:“在兴都库什山以南,巴米安与赫拉特河谷之间的山区一带,其居民显然是蒙古种,他们的祖先据信是由于成吉思汗肆意破坏,致使此地空无人居时才占领了这些地区的……他们许多人过去常被征募到印度陆军工兵团……”15 这些阿富汗察哈尔人的来龙去脉亦成了学界捉摸不透的难题。其实,这部分察哈尔人就是旭烈兀汗西征后他的正妻忽堆哈屯临时借住嗦鲁禾帖尼别乞斡耳朵时所分得的部分察哈尔人的后裔,是伊儿汗国的遗留蒙古人。我们将在后文专题研究阿富汗察哈尔人的由来。
5.藏文《三世达赖喇嘛传》载:“此后,在一次近万人的集会上……洪台吉以蒙古语作演说,由固始巴克什担任翻译:‘我们从来就是强有力的,因为祖先出自恰噶尔天神之族,曾经征服了汉地、西藏和霍尔,并与萨迦教主结成了福田与施主的关系,使佛法得以弘扬……”16 鄂尔多斯洪台吉所说的恰噶尔天神显然是蒙古萨满教所供奉的九十九尊天神(腾格哩)之一的察哈尔腾格哩,是一尊护法神。
D.第四种是方志类史料的记载。
在各种方志类史料中关于察哈尔名称来源的种种记载有很多,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有:
提倡“察哈尔”之名来源于地名的有以《大清一统志》、《察哈尔通志》为代表:
嘉靖间布希(按指卜赤汗)驻牧察哈尔之地,因以名部,后徙帐于辽东边外。17
主张“察哈尔”之名来源于蒙古语白颜色的有以《蒙兀儿史记》为代表:
蒙古谓白曰察罕,……今之察哈尔,明史之插汉,皆取此义名部。18
坚持“察哈尔”为“边界”之意的有以《绥远通志稿》为代表:
察哈尔本蒙古语,汉译为边界之意……若蒙语全称则应作恰哈勒,蒙文则又应译作甲哈勒,今译为察哈尔。盖以喀尔喀语音为准焉。19
但是,据《西陲要略》记载“守边界之人曰扎哈沁”,20 在蒙古语中扎哈沁与察哈尔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察哈尔通志》则认为:
察哈尔为蒙古语译音。明代有元后裔屯驻长城外一带,因名部。此察哈尔之名所由始。21
察哈尔依蒙古语译为白海。旧传,在今张北县东北百余里之一湖泊。元初始为部族之名,有清藩服蒙古辟此为八旗牧场,又设口北三厅,乃统名为察哈尔。22
上述诸多汉文史料关于察哈尔之名由来的记载,大同小异,其中来源于地名之说占主流,这些记载的谬误,显然是他们不懂察哈尔人的历史由来所致。
将以上所列史料记载归纳起来有以下几个特点。
1.各类史料中有关察哈尔起源的记载时间差距较大。蒙古文史料和外文史料的记载都偏向于察哈尔形成于成吉思汗时代的观点。而汉文史料的记载则倾向于明代才出现察哈尔的观点,汉文史料记载对察哈尔的形成时间比蒙古文史书记载整整晚了300余年。这种史乘记载的差距,导致后来学者对察哈尔形成时间上的争议,尤其未曾利用过蒙古文史料的史学家往往把明代察哈尔万户的形成时间误解成察哈尔人的起源时间,其实察哈尔的形成和察哈尔万户的形成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2.有关察哈尔的各类史料记载内容繁杂,鱼目混珠,真假难分。蒙文史料所记载的是早期原始察哈尔;汉文史料所记载的是北元中期蒙古部落社会重新整合后形成的中期察哈尔——即察哈尔万户部落群;外文史料所介绍的是伏尔加河畔土尔扈特汗廷察哈尔;方志类外国史所介绍的内容更是远在天边的兴都库什山以南的阿富汗国察哈尔部落。这就是学者们研究察哈尔历史时无从着手的史料谜团。
3.对“察哈尔”词义解释方面的史乘记载也五花八门:
察哈尔之名来源于地名说:《大清一统志》、《察哈尔通志》;
察哈尔之名来源于蒙古语边界“Jaq-a”说:《绥远通志稿》;
察哈尔之词义为“属地”或“边界地”说:《鞑靼西藏旅行记》;
察哈尔为王公(确切地说汗廷——引者)世俗随从之说:《蒙古历史资料汇编》;
以上所列史料本身的记载说法不一,各持己见,为后人的研究带来了谜题,从而出现种种猜测,造成了目前众说纷纭的局面。
前人依据上述各种史料记载对“察哈尔”的词源和词义进行了种种猜测和探讨,也取得了一些进展。从宏观角度纵览前辈学者之研究成果,似乎存在因研究角度过于狭窄,研究深度浅显而出现的疏漏和欠缺。
“察哈尔”一词词源研究方面,有源于波斯语说、梵语说、粟特语说、突厥语说、中古蒙古语说等等诸多观点。
上世纪70年代,蒙古国学者铁木尔策仁提出“察哈尔之名称,该词来源于波斯语,可能通过粟特语融入突厥和蒙古语。一开始专指汗王宫廷为察哈尔,后逐渐转义命名汗王卫士、随从为察哈尔,最后成为可汗亲信和担负护卫军任务的部落群体的专有名词”。23 他是专门研究蒙古语词汇的语言学家,虽然在自己的著作中没有明确指出其历史依据,但不难看出依据伯希和等人研究成果,再结合蒙古历史事实作出了以上结论。
提到伯希和,他为合理地解释“察哈尔”一词,可以说煞费苦心,在他的研究论文中充分展示了这位杰出的历史语言学家高超的语言学功底和广博的知识及精湛的考证本领。他敏锐地提到“察哈尔”一词来源于波斯、突厥语之“赭羯”。
据我们查找相关资料后发现,“赭羯”一词在史料记载中有“赭羯”、“柘羯”、“者羯”等几种不同写法。大约在630年前,“赭羯”首先被《大唐西域记》所记载。几乎同一时期的630年(贞观四年)东突厥汗国败亡,“其部落或走薛延驼,或走西域,而来降者甚众,酋豪首领来降者皆拜将军,布列朝廷,五品以上百余人,殆与朝士相半,惟柘羯不至,诏使招慰之”。24 这里所说的“柘羯”就是依附突厥的昭武九姓(粟特人)组成的军队。百余年后的唐玄宗末年的安禄山叛乱,被唐人称为“乃者羯胡乱常,京阙失守,天未悔祸,群凶尚扇”;25 几年后肃宗开元二年镇压史思明叛乱时,唐朝采取“以夷治夷”的策略,雇佣了西域“柘羯军”。被认为是“隋唐时期以‘昭武九姓名称出现的粟特民族”26 就是唐代经常出现的“者羯胡”。安禄山、史思明俱为粟特人。“开元以后,后突厥汗国衰落,遂又有一批粟特人前来归唐。安禄山就是在开元四年(716),由其继父安延偃从突厥‘携以归唐。”27 以上史料说明唐初粟特人并不向往唐朝,随着东突厥的败亡,虽然突厥“酋豪首领来降”,但是“惟柘羯不至”,说明当时归属东突厥的大部分柘羯(昭武九姓)则走西域。
7世纪的中亚“飒秣建国”(Samarkand—引者)之“赭羯”28 和“安国”29 之“柘羯”是汉文古籍中所出现的最早的“察哈尔”名称之渊源。但不能把13世纪时开始出现的蒙古社会察哈尔与我们现在所探讨的“柘羯”等同看待,只能从词源方面去查询和探讨。《新唐书》云:“康者,一曰萨末鞬,亦曰飒秣建,元魏所谓悉斤者。其南距史百五十里,西北距西曹百余里,东南属米百里,北中曹五十里。在那密水南,大城三十,小堡三百。君姓温,本月氏人。始居祁连北昭武城,为突厥所破,稍南依葱岭,即有其地。枝庶分王,曰安,曰曹,曰石,曰米,曰何,曰火寻,曰戊地,曰史,世谓‘九姓,皆氏昭武。土沃宜禾,出善马,兵强诸国。人嗜酒,好歌舞于道。”30 “安者,一曰布豁,又曰捕喝,元魏谓忸蜜者。东北至东安,西南至毕,皆百里所。西濒乌浒河,治阿滥谧城,即康居小君长罽王故地。大城四十,小堡千余。募勇健者为柘羯。柘羯,犹中国言战士也。武德时,遣使入朝。贞观初,献方物,太宗厚慰其使曰:‘西突厥已降,商旅可行矣。诸胡大悦。”31 以上是中国史料所记载的“柘羯”和“昭武九姓”的相关记载。
伯希和猜测得很正确,这方面薄音湖先生已有考证:“其读音依照《广韵》是:柘,之夜切、章母、祃韵、开口三等、去声、在假摄,拟音为t?觭ia;羯,居竭切、见母、月韵、开口三等、入声、在山摄,拟音为kiet;隋唐时代,常以t收声的入声字来译写别族语言以r结尾的音节,因此羯所表示的实际发音应是kier。”33 我们认为察哈尔这一词确实来源于粟特语,至少这一词在隋唐时期河中地区粟特语中的基本含义是“战士”,唐朝人曾借用该词来命名昭武九姓所属粟特人。
但是也有一些截然不同的观点:据和田清引霍渥斯(Howorth)的说法:“察哈尔一名,是指上都河以西,归化城土默特以东,长城北边一带的地方,是地名而非部族名。明代把这个地区叫做察汗或插汉。这个词的蒙古语形式是Tsakhar或Chakhar。”34 “据齐木柯夫斯基《旅行记》引克拉普罗特的说法,说‘Tchakhar在蒙古语里有接邻的意思,因为察哈尔部靠近长城驻牧。”35 上述两种观点都因为偏信汉籍记载而出现的察哈尔一词的误读,他们很明显把“■aqar”读做“Jaqar”(边界或临边)了。
国内对察哈尔名称之研究进行得较晚。1980年赛西雅勒先生初步汇总各种史料记载,但是,做出了“察哈尔为蒙古皇帝一部分护卫军和部落民众组成,是可汗的嫡系部队”38 的并不恰当的结论。那达米德先生曾在《蒙古语文》发表短篇论文探讨察哈尔名称之研究方法。39 这些研究代表着国内对察哈尔名称进行研究的初级阶段水平。1992年胡日勒巴特尔在《察哈尔与其名称探源》40 一文中提出察哈尔一名是蒙古语:“■aq-a+ür-e=■aqar”的观点。1995年乌察拉图先生在《论察哈尔》41 一文中认为察哈尔含义是数字之“四”,是拖雷的分封。关于察哈尔一词,乔吉、乌力吉图二位先生也各自曾经发表过自己的观点。42 这些观点各具特色,但都属于一种推测。
亦邻真、那达米德二位先生曾经认为蒙古语“察哈”与“察哈尔”一词有某种联系。
“察哈”一词在中古蒙古语中是“孩儿”的昵称。《蒙古秘史》第68节中“察哈米讷蒙力克”(■aq-a mini münggelig)其旁译为“孩儿(■aq-a)、我的(mini)、人名(münggelig)”,第167节中“察哈颜可兀边”(■aq-a-iyan küü-ben)其旁译为“孩儿自的儿子自的行。”显然“察哈”一词含有“孩儿”之意。此外从金帐汗国领土上所得《蒙古白桦文书》中的《母子歌》中多处出现母亲昵称自己的孩儿叫“察哈”。“aldaqan gurguldai ■aq-a-inu,eke elbür eke duriyan,qarihu dahuu dahular-a kürbe.”43 (歌词大意是:锦鸡般动听歌声的孩儿,为其慈祥母亲,回应对歌。)喀尔喀现代蒙古语中把婴儿仍然用“■aq-a ulagan”来形容。《元史》中也出现“察哈”一词。“忙哥撒儿,察哈扎剌儿氏……忙哥撒儿事睿宗,恭谨过其父。”44 韩儒林先生认为察哈扎剌儿是扎剌儿部的分支札惕。45 我认为此处的察哈并不是扎剌儿部的定语,而是对忙哥撒儿的个人察哈尔身份下的定语。因为《忙哥撒儿传》载:忙哥撒儿“从我皇考,经营四方。迨事皇妣及朕兄弟,亦罔有过咎”。46 这里被元世祖评价的察哈忙哥撒儿,很明显像当年察哈蒙力克服侍也速该巴图鲁一样服侍拖雷,具有察哈尔人的身份。而且据《史集》记载,忙哥撒儿是成吉思汗分封给幼子拖雷的八个千户长之一,是扎剌儿部的千户长。所以“察哈”在中古蒙古语中除“孩儿”之意外还有可汗对自己身边贴身随从和仆人的昵称,也就是具有察哈尔身份者对其个体的称呼。换言之,某个个体察哈尔人被称作“察哈”,而诸多察哈尔人或整体察哈尔群体被称作“察哈尔”。
“察哈尔”这一词在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中频繁出现。《江格尔》有著名英雄洪格尔,在他敌对者的府邸周围总会出现“库里野”、“察哈尔”的部众。而他的这些对手都是独立体(国家)的首领形象。英雄洪格尔有一匹烈性的青花马,“由皇帝的诸殿下、达官的诸公子、察哈尔的诸子弟一起上手,才能稳住这匹骏马。”这里我们从句子的排比形式上也不难看出所谓察哈尔就是社会底层的代表。在《江格尔》中描述英雄洪格尔为营救被敌人俘虏当做人质的自己的恋人,乔装打扮成小乞丐混进敌营与“察哈尔的诸子弟、库里野的小沙弥”混在一起侦查敌情,最终营救出被敌人流放,折磨成“以库里野、察哈尔之间孤立的破帐房为栖身之地,以库里野、察哈尔两处的野狗啃过的骨头为食”47 的心爱的美丽姑娘。从中我们不难发现可汗宫廷周边,世俗阶层(察哈尔)和僧侣阶层(库里野)并存,而且他们都是社会底层身份的人。还有《江格尔》中描述众英雄袭击敌营的时候,总是从库里野、察哈尔两个营盘之间的空地直接冲进敌营中心。可见库里野和察哈尔两个大营是分开驻扎的,是汗廷周围的聚落群。
帕拉斯在《蒙古历史资料汇编》里所提到的僧侣居住区“扎依克”就与《江格尔》的“库里野”相对应。所谓的“库里野”就是喇嘛聚居地“库仑”。这一传统到清代为止一直延续,所谓“大库伦”(乌兰巴托前身)和“小库伦”(内蒙古库伦旗所在地库伦镇前身)都是以喇嘛和寺庙积聚而得名。
帕拉斯对土尔扈特汗庭周围的记载与《江格尔》汗庭周围的描述不谋而合,天衣无缝。这更加明确了《蒙古历史资料汇编》里所阐述的汗廷周围总有“一大批上等人和普通人随从”,其中普通人随从就是察哈尔。有帕拉斯的记载,再有《江格尔》生动描写的文学语言的辅助,我们可以初步确定“察哈尔”就是指汗庭周围居住的世俗平民以及他们居住区域的统称。可以肯定帕拉斯的记载是真实的,切合实际的。
“察哈尔”这一词来源于粟特语,不过融入蒙古语后该词的基本含义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与蒙古历史,尤其大蒙古国汗廷的机构设置有直接联系。大家所熟知的成吉思汗逝世前按照蒙古古老传统把他的直属军队“十万一千人”以遗产形式传继给他的幼子斡赤斤那颜拖雷。其中所单列的“一千人”就是附属于四大斡耳朵的世俗家仆——成吉思汗的“豁勒首千户”。成吉思汗把它当做永久的纪念封赐给拖雷之妻嗦鲁禾帖尼别乞来管领。成吉思汗专门留给儿媳嗦鲁禾帖尼别乞的这些四大斡耳朵家仆——“豁勒首千户”在“拖雷兀鲁思”时代演变成“好陈察哈尔”。成吉思汗周围比较知名的具有察哈尔身份的人有蒙力克、札八儿火者、忙哥撒儿之祖父搠阿。《元史》载:“继太祖嗣位,年尚幼,所部多叛亡,搠阿独不去。”48 其中的札八儿火者之札八儿是《元史》的写法,其实此人就是《突厥世袭》所提到的察哈尔火者。《元史》载:“札八儿火者,赛夷人。赛夷,西域部之族长也,因以为氏。火者,其官称也。……”此人为成吉思汗鞍前马后效忠一生,曾经使金,为蒙古军攻克中都立下汗马功劳,得到成吉思汗的高度评价。“朕之所以至此者,札八儿之功为多。”49 《突厥世袭》也载:“成吉思汗于是派一个名叫察哈尔-阔者的官员为使者,往见阿勒坦汗。”50 可见他们是同一个人。
30 《新唐书》卷二二一下,《西域传》。
31 《新唐书》卷二二一下,《西域传》;沙畹《西突厥史料》,中华书局,1958年版,第127页。“安国,一曰布豁(Boukhara),又曰捕喝……康居小君长罽王故地,大城四十,小堡千余,募勇健者为柘羯。柘羯者犹中国言战士也。”就是中亚Buqarar,王者为赵武氏(粟特人)。康国为《大唐西域记》中的飒秣建国,看来安国是比飒秣建国稍晚建立的城郭国。
32 伯希和著,耿升译《卡尔梅克历史评注》,中华书局,1994年版,第69页。
33 薄音湖《关于察哈尔史的若干问题》,《蒙古史研究》第五辑,内蒙古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
34 和田清《东亚史研究·蒙古篇》,东洋文库,1959年版,第487页。
35 霍渥斯《蒙古史》卷一,伦敦,1876年版,第385页。
36 和田清《东亚史研究·蒙古篇》第五,《论达延汗》。
37 兰斯铁《蒙语书面语比较语音学》,引自《卡尔梅克史评注》。
38 赛西雅勒《察哈尔概况》,《蒙古语文》,1980年第3期,第6~8页。
39 《蒙古语文》,1980年第2期,第55页。
40 《内蒙古社会科学》(蒙古文版),1992年第2期,第90~95页。
41 《内蒙古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蒙古文版),1995年第1期,第17~27页。
42 乔吉先生主张察哈尔之名在元亡后才出现。参见乔吉校注《黄金史》,1999年第2版,第487页。乌力吉图认同“圉师”和“仆人”的观点。参阅乌力吉图校注《大黄史》,1983年版,第231页。
43 策·达木丁苏荣编《蒙古古代文学精品一百篇》,第80页。
44 《元史》卷一百二十四,忙哥撒儿传。
45 韩儒林著《穹庐集》,《读〈史集·部族志〉札记》,扎剌儿条,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1月版,第316页。
46 《元史》,中华书局,1976年点校本,卷124,忙哥撒儿传。
47 宝音贺喜格,托巴达玛搜集整理《江格尔》,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777页。
48 《元史》,卷124,忙哥撒儿传。
49 《元史》,卷120,札八儿传。
50 阿布尔-哈齐-把阿秃儿汗著,罗贤佑译《突厥世袭》,中华书局,2005年1月版,第88页。
51 《和鄂尔勒克史》,《汗腾格里》(季刊),1983年第3期。
52 《中亚研究》杂志(Zentralasiatische Studien),威斯巴登,1984年,卷17。
(责任编辑 张海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