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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往事

2013-04-29张竟无等

河南教育·高教 2013年7期
关键词:蔡元培民国清华

张竟无等

编者按:当前,全国人民正团结一致,努力实现中国梦。可以说,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已经渗透进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中,而实现这个梦想,重任在教育,特别是高等教育。近年,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提升,中国大学实现了跨越式发展。当然,中国大学在发展中也面临着诸多困惑。在解决这些困惑时,很多人首先把思考的方向指向了西方大学,然而,因为国情不同,取来的“经”未必适应现实。于是,一些人开始把目光投向先辈们曾经进行过的探索和思考。《民国大学:遥想大学当年》正是这样一本汇集很多前辈教育家办学智慧和思考的书。书中收录了这些大师的演说和文章,内容真实,可以给今天的高等教育者以思考。

遥想大学当年

一、校长是可以作主的

当年,蔡元培初任北大校长职,在《东方杂志》上看到一篇长文《究元决疑论》,于是聘该文作者到北大教“印度哲学”。作者不敢应承,说自己只是初涉佛典,于“印度哲学”实无所知。蔡校长于是反问:“你说你教不了印度哲学,那么,你知有谁能教印度哲学呢?”作者说不知道。于是蔡校长就说:“我们亦没有寻到真能教印度哲学的人。横竖彼此都差不多,还是你来吧!”作者很感动,答应赴北大任教。这位作者就是梁漱溟。(梁漱溟:《我到北大任教》)

当年,蔡元培校长在北大正式招收女生,受到一些人质疑:“兼收女生是新法,为什么不先请教育部核准?”蔡校长的回答是:“教育部的大学令,并没有专收男生的规定;从前女生不来要求,所以没有女生;现在女生来要求,而程度又够得上,大学就没有拒绝的理。”(蔡元培:《我在北京大学的经历》)蔡元培的想法是:文件未规定的,正好可以办。

二、教授是可以治校的

当年,清华教师对学生之要求,是很严的。据说机械系刘仙洲老师所讲课程,除期终考试外,至少一月一小考,或两周一小考,甚或一周一小考,外加突然之“临时测验”。考试时刘仙洲与其助教吴仲华、郭世康三人前后监考,发现作弊即以“零”分处。交卷必须按时,迟交不收。某次有学生迟迟不交卷,待到监考人收完卷子跨出教室后才交,刘仙洲当场撕其卷。(黎诣远:《刘仙洲与清华》)

当年,中国仅有的几所工科大学,如北洋大学、南洋大学等,多延用洋教师,土教师亦大多自留洋归来,教师用洋文,讲课用洋语,否则就被视为“不够程度”。刘仙洲先生看不惯,从1918年任教开始,就始终坚持用汉语授课,并发愤编写中文教材。慨叹:“长此以往,我国学术无法独立,国将不国。”(黎诣远:《刘仙洲与清华》)

当年,蔡元培辞北大校长职,又被教育部请回。到校后向全体学生发表演讲,说北大应效仿德国,组成健全之教授会,由教授会公举校长及学长,彻底实现“教授治校”。(蔡元培:《我在北京大学的经历》)

当年,蒋梦麟代理北大校长职,到校就跟学生讲:“诸君当以学问为莫大的任务。”“救国当谋文化之增进,而负此增进文化之责者,惟有青年学生。”后来,蔡元培回北大复职,北大再度改组。以评论会为校中最高立法机构,会员由教授互选,教务长、总务长及各院院长为当然会员。评议会之职权为:制定各项规程、授予学位、维持学生风纪。北大自此走上“教授治校”之路,“学术自由”“教授治校”“无畏追求真理”成为治校准则。(蒋梦麟:《北京大学和学生运动》)

当年,清华建立“教授治校”制度,为教育界所称道。1928年后,清华有教授会,由全体教授、副教授组成。评议会则由校长、教务长、秘书长及各院院长组成。各院院长由教授提名二人,交校长择其中一人任之,且每两年改选一次,可连选连任,理论上校长之用人权,只限聘教务长与秘书长,故教务会议与评议会议中,代表校长一方面的,也许只有校长本人、教务长、秘书长三人。其余均为教授会选出之代表,占绝对多数。此可保证教授会对于教务有绝对支配权,同时又对政府之干预起一定限制作用。(冯友兰:《五四后的清华》)

当年,身在苏州的钱穆收到北京大学所寄聘书,北上北大历史系任教。时各学系有一休息室,系主任在此办公,有一助教常驻室中。上课前后,教授们在此休息。教授一到,即有校役捧上热毛巾擦脸,又给泡上热茶一杯。待到上课,早有人将粉笔盒送过去。下课之后,照样是热毛巾、热茶侍候。(钱穆:《北京大学杂忆》)

当年,西南联大继续坚持北大、清华、南开三校“教授治校”之优良传统,并发扬光大之。从校长到校务委员会成员、教授会成员、教务长、总务长、训导长,到各院院长、各系系主任、各研究所所长等,无一不由教授担任(注意,不是先任公职,再利用公权当教授)。此为教授兼职,且兼职是不增加薪水的(兼职者不得减少授课量),纯粹是“义务劳动”。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曾说:“教授是学校的主体,校长不过就率领职工给教授搬椅子凳子的。”(赵瑞蕻:《纪念西南联大六十周年》)

三、学生是可以“不听话”的

当年,北大录取新生有一项特别规定——照顾偏科者。入学考试时若有一门或两门特别出色,但总成绩不上线,仍可以被录取。你尽可专注于你之所好,其他全可从简。你可以英文年年考不及格,却是国内研究金文的权威;你可以还没有上《中西交通史》一课,就写出大部头的《中西交通史稿》交给教授。这是对“偏才”的鼓励,也可以算是“北大模式”吧。与之并行的就是“清华模式”,门门功课要求齐整,个个学生要求在水平线以上。你哪一科不行,一定拉你上来;你哪一科太强,一定拉你下来。每年的留学生考试,十年来科目之总成绩,北大总不如清华。要求科科齐整,要求“全才”,可算是“清华模式”吧。(朱海涛:《北大与北大人》)后来,“清华模式”占了上风,取代“北大模式”,成为中国教育之主流模式。“偏才”没有了,“怪才”没有了,“大师”更没有了。“清华模式”被糟蹋了,“北大模式”也玩完了!

当年,民国政府行政院委派教务部政务次长段锡朋出任国立中央大学(简称中大,而非央大)代理校长,学生不服,群起而殴辱之,理由是“反对政客式人物来当校长”。最高当局震怒,下令解散中大,解聘教员,遣散学生。善后由行政院委派之整理委员会处置。(王运来:《罗家伦重建中大》)

四、大学是为“学术”而设的

当年,蔡元培就任北大校长职,到校后第一次演说就讲:“大学学生,当以研究学术为天职,不当以大学为升官发财之阶梯。”蔡元培有一个理想,以为文理两科,乃是农、工、医、药、法、商等应用科学之基础,这些应用科学之高端的研究,仍然要归到文理两科来。故应有大学专办文理两科,名为本科,其他应用各科,应以办专科高等学校为宜,以示“学”与“术”之区别。(蔡元培:《我在北京大学的经历》)

当年,罗家伦到国立中央大学就职校长,以“中央大学之使命”为题发表就职演说,说国立大学对于民族国家之使命就是“为中国建立有机体的民族文化”。认为当日中国之危机,政治与社会之腐败非为关键,最重要者在缺乏“足以振起整个的民族精神”之文化。国立大学若不代表“民族的灵魂”,若不承担起“创立民族文化的使命”,不能成为“复兴民族大业的参谋本部”,“便失掉大学存在的意义”。(王运来:《罗家伦重建中大》)

当年,北京大学开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课程,比如“梵文”,比如“佛学”。北大以之为“绝学”,愿以最重礼遇、最高待遇聘请相关学者到校授课。一年只开一门,一星期只讲一次,每次常只有一人听课。经济上不划算,但北大深知大学不可只算“经济账”,自己既然享有“中国最高学府”之美誉,此处不养“绝学”,则中国文化之某一“学”,岂不因此而“绝种”!(朱海涛:《北大与北大人》)

当年,无锡国专教室内外,不论早晚,总能听到琅琅书声,“四书”“五经”是要背诵的,《古文观止》是要背诵的,唐诗宋词是要背诵的。它就用“书塾式”的读书方法,在“死记硬背”的讥诮中,以约30年时间培养出无数优秀学者:研究诸子群经之王瑗仲(蘧常)、研究诗词骈文之钱仲联(萼孙)、研究古文字之唐兰、研究考古学之吴其昌、研究经学之毕寿颐、研究两汉书之蒋庭曜、研究楚辞之蒋天枢、《星预诗钞》之作者朱星预、史学家魏建猷、研究唐诗之马茂元、研究诗文评述与古籍整理之周振甫、研究文史及图书馆学之鲍正鹄、研究红学之冯其庸、研究近代史与经学史之汤志钧……群星灿烂,驰名中外。(杨廷福、陈左高:《无锡国专杂忆》)

当年,北大的学术之门是向任何一个愿意进来的人开放的,真正当得起“国立”二字。只要愿意,你可以去听任何一位先生的课,决不会有人查问你是否北大学生,更不会收你几块钱一学分的旁听费。所有北大教授上课,都不会盘查你的来历,都不怕你拆他的台。你一个“偷听生”,不但可以听,且听完可以马上追上去向教授质疑问难,甚至写出长篇大论反驳他。他不会拒收,一定老老实实带回去,仔细阅读不止一遍,下次上课时反馈他的意见。假如他欣赏你的看法,一定会在各种不同的场合表扬你。北大欢迎所有“有思想”的,不管是“正取生”,还是“偷听生”。(朱海涛:《北大与北大人》)

(本文为《民国大学:遥想大学当年》序,有删节)

《民国大学:遥想大学当年》一书,有早在1919年刊于《新教育》的陶行知和蒋梦麟先生关于学生自治的研究性文章,有1931年刊于《国立清华大学校刊》的梅贻琦先生就任清华大学校长时候的就职演讲,也有发表于2009年陈平原先生的《老北大的故事》,时间跨度接近百年,内容也涵盖了学术、人文、治学、思想争鸣等多个方面,其中不乏学界风潮、新旧之争、内部倾轧、五四运动之于大学的种种冲击以及影响……内容包罗万象,字里行间却无不透出学界所特有的弥足珍贵的书卷气息。

其中给我留下最多教义的当属北大校长和教师之于北大的杂忆性文字,那种完全源自于心灵、源自于灵魂深处的对国家教育事业和对自己曾经供职的大学的衷心以及热爱,还有如谢泳先生对于西南联大历史研究的种种努力和良苦用心……都让我在唏嘘与赞叹之余,崇敬之感油然而生。试问现代大学中一些早已不再以教书育人为己任的师长,有否如当年教师那样对自己所供职的大学衷心地说出自己的热爱,有否如谢泳先生一样会为了查阅资料而自费从老家往返北京图书馆几个来回呢……

“大学不可只算经济账,欢迎所有有思想的正取生和偷听生;现代大学的当务之急是用心灵和精神修出一条通往一流之路,而非金钱……”这些都是我在《民国大学:遥想大学当年》中随意撷取的,说实话,面对这样坦荡的文字,我不能不从现实的浮躁中走出来,不能不心怀纯净。

《民国大学:遥想大学当年》是遵循了“所谓的历史研究,就是要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解读出让人信服的意义”(谢泳语),因而在学术腐败愈演愈烈和学风日渐低下的当下,再读这些完全映衬了彼时大学学长人格风范与办事精神,校园内推行民主、校政评议以及学生会管理的文章,能把人轻易带回到那个物质匮乏、精神却极其富有的时代。

——藤青

《民国大学:遥想大学当年》中收录的民国先生的演说和文章,虽然有些如今看来略显晦涩,但灌注其中的民国教育的理念,是当今人们思考文化教育的标尺。民国时代的大学所承载的更多是纯粹的知识教育。在那个军阀混战的年代,我不相信会有年轻的心是不谙世事的。但显然,当时的人更懂得如何去选择自己的道路。越是乱世,越懂得要利用学术之力造就人才。

陈丹青曾说民国的大学教育,“今时休想望其项背”。当年浙江省的中小学教师是李叔同、丰子恺、叶圣陶,绍兴镇的中学校长是周树人。如今大师踪影难寻,师生交恶的新闻时有耳闻,让人感叹不已!当下的教育者应当借鉴的,正是民国时期学者挺直的脊梁和教书育人的坚定信念——教授后辈读书人摒弃虚妄、安心治学。也只有这样,才真正当得起先生——这个简单却沉重的头衔。

——唐书钰

民国的大学,大师云集。倡导新文化的教授固然高歌猛进,抱持旧思想的教授也富于君子之风。陈独秀、胡适、钱玄同、鲁迅等人手持新思想的利剑,其目的在于打破旧时代的黑酱缸。辜鸿铭、刘师培、黄季刚等人紧抱着旧学的经卷,其目的在于守护数千年来的文化。不论是新文化的先锋,还是文化保守主义者的中坚,在真正的学术面前,实无优劣之别。在一个风云激荡的时代,全盘抛弃旧的东西,或者全盘吸收新的东西,都有以偏概全之嫌,只有让新与旧、前卫与传统碰撞,才能迸发出适合这个时代的文化火星。正因为具备这种高瞻远瞩的情怀,蔡元培、张伯苓、梅贻琦、蒋梦麟、潘光旦等一大批志在复兴国家的教育家执起了各大高等学府的牛耳,谱写了一曲近代史上的教育华章。

当时的大学充满着学术气氛,教授与教授之间相互诘问、驳难;学生与教授之间也是毫无藩篱,也可以驳诘教授。校园里经常出现这种状况,东边的教室里某教授在畅谈进化论,西边的课堂上一个教授正在细说儒家理想并大骂新思想;灯火通明的教室里某教授在讲拜伦的诗,室外的花园里某教授却带着一群学生秉烛夜游,讲关于月亮的诗词……当时的高等学府充满了热烈的学术讨论。当时的教授有个性,学生不盲从。教授的个性在于,他可以按照专长开课,甚至一些绝学(如梵学、佛学);学生的理性在于,他们敢于驱逐专制或不学无术的教授(甚至校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学生不但术业有进步,而且思想有深度。这样的大学,才是具备真正大学精神的大学。教授不但有学术专长,而且有担当精神;学生不但能自立,而且有健全的人格。

——司马白羽

责编:思 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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