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强迫症”的背后
2013-04-29舒蠹
舒蠹
美国某公司倡导不带电脑和手机、站着开会的“裸体会议”,为此设计了一间站着开会的会议室。整个会议室就留下了两块写字用的小白板和一张仅仅能放下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小方桌。公司认为这样的会议可以有效减少废话,提高效率。
这事要让我的一位表叔——退休的某单位高层遇到,一定会很抓狂。他退休后最痛苦的不是过节门前冷落车马稀,而是没有地方开会讲话发言。失去了话语权的表叔越来越郁郁寡欢,表婶只好在家里布置了一个“山寨会议室”,恳求亲朋好友来家里“开会”。一开始还有亲朋来,但表叔如饥似渴的长篇大论,最终把各色人等都吓得不敢上门了。
表叔叹气说人走茶凉,可是他竟然不晓得强迫别人听不爱听的话是一种侵略。我听他的发言就像听唐僧对孙悟空念紧箍咒,让人有被折磨的痛感。盖世英雄孙悟空被这种蚊子般的声音折磨得发疯,原来以弱胜强四两拨千斤是这样运作的:用那种单调的周而复始的话语,没有起伏没有节奏平庸苍白的声音,把那些汪洋恣肆的头脑风暴进行格式化。我担心这声音听得久了,恐怕不需切除脑白质都会变成《飞跃疯人院》里最终循规蹈矩了的麦克墨菲。
刚从表叔那里逃离,又遇上了另一个话痨,闺蜜阿莫失恋了,她逮住人就倾吐自己的失落,像《一千零一夜》里那个不说话就会死的谢赫拉查德,但与谢赫拉查德一旦闭嘴就会被听众杀死相反,她会被自己的寂寞淹死。所以我们只好配合她的满纸荒唐言,一开始还掬一把辛酸泪,后来就当听复读机了。
在“山寨会议室”里旁若无人长篇大论的表叔,见任何人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喋喋不休的阿莫,他们都沉浸在自己不得不说的情绪里,哪怕听的人心不在焉。叔本华曾提出过一个问题“如果一个音乐家已经知道,除了一两个人之外,所有的观众都是聋子,那么是否还会因这些观众发出的震耳欲聋的掌声而沾沾自喜呢?”这个问题让现代人回答是:当然会。
在这每个人都磨刀霍霍争相登台表演的时代,能有观众都已经很不错了,不论是发言还是讲话,无论是裸奔还是泄露不雅照,只要能够吸引眼球,哪怕是侧目或白眼都算数,绝不会有人摔琴抱怨“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的。
就如同高原上的牧羊人喜欢放声歌唱是一种对寂静到寂寞的冲破,而如今我们声嘶力竭的述说却是对喧闹到孤独的抵制。
(摘自《乌鲁木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