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醉螺迷
2013-04-29
江南人爱海鲜。同时也爱酒。虽然他们从来不是以豪饮著称,但把活生生的螃蟹、虾或者螺等鲜物浸入好酒之中变成“酒鬼”,再取两者融合的鲜香,这是多么狡黠的吃法。
醉蟹
将新鲜虾、螃蟹、泥螺、蛤蜊、蚶子、蛏子等“醉”制的方法叫“生醉”,把原料蒸熟再醉叫“熟醉”,其实想想,让它们醉着死去反而没有那么殘忍。
一只蟹的醉生梦死
以说得一口流利东北普通话、可爱娇小为中国人熟知的日本乒坛名将福原爱,有一次在杭州参加比赛遭遇惨败,她却一点都不沮丧,因为她路上听说这里有“喝醉的螃蟹”,很想看看。但是和已经烂醉了的螃蟹见面,她又不敢下箸,怕醉,“我一喝酒就脸红,就想看看螃蟹喝醉后会不会和我一样。”福原爱再一次用醉蟹展示了自己的无敌可爱,如果一个人对醉蟹的好奇是螃蟹的酒量而不是其口感,那他一定是醉蟹这辈子最好的知己。
螃蟹的酒量是很不好的。炎热的夏秋,它们在水底饱腹之后乐享清凉时,被人捉到清水中。没有了泥沙的滋养,两三天之后的螃蟹饿得饥肠辘辘,头昏眼花,突然被一阵酒香呛醒。虽然是第一次喝,但那股酒香还是让它们沉醉,于是不停地饮着酒浆,快活地吐着气泡,你劝我一口,我敬你一杯,几个会合下来就都不胜酒力、醺醺欲醉了。这一切都被坛子外的饕餮们看得真切,他们住坛子里倒些调料,再压上一层重物,最后将坛口密封。这时的螃蟹,即使想借酒撒泼,无奈胃内翻江倒海,身压重物,再没了往日横行的霸气,只得昏昏睡去了。十天半月之后,它们被人从酒中捞出,横陈在餐桌之上供人品鲜。
与清蒸螃蟹相比,虽然同样沦为盘中物,但这种与同伴一醉方休、携手赴死的情形,悲壮又快意。比之被缚手缚脚地置于蒸锅之中慢火蒸熟的死法,快活程度有如云泥。
做醉蟹,是江南一带特别是上海、苏北等地到了秋冬季节的一项特别活动,且从煮夫煮妇到酒店大厨,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独门方子,有的放黄酒,有的放白酒、米酒之后加花椒等调料,有的则先用白酒杀菌,再用酱油和调料腌制,出来的口感自然也很不一样。但总的来说,与新鲜螃蟹相比,醉蟹除了浓郁酒香,也更加嫩滑细腻,且甘鲜带咸。就算不会喝酒,照样可以尝一尝。
醉泥螺
醉泥螺,涂泥生物的大逆袭
当我们还在争论咸鸭蛋和腐乳谁是早晨下粥的最佳伴侣时,江浙沿海的人们已经用筷子搛起一颗凉冰冰的醉泥螺,一阵吸嗦,一碗滚烫的白泡饭就下肚了。那股伴黄酒幽香的清嫩鲜脆,让“一天的脾胃就像被熨斗熨过一样,有无限的妥帖”。
泥螺生长于海边滩涂,每天以吸收泥中的养分为生,所以都会有一身泥腥味。但泥螺又鲜又脆又嫩的肉,让好吃者处心积虑除去腥味。明代人是用醋泡,清代人用酒酿、虾肉、糖等一起“糟”,而现代人用的多是“醉”:将鲜泥螺用清水冼净,再以淡盐水腌制半月,最后加入茴香、桂皮、冰糖等调味料,倒入黄酒,密封10天左右。这种对泥螺去糟取精的探索过程,何尝不是中国人对于饮食不厌精细的典型体现,使得即使出身烂泥的泥螺也能成为“八珍冷盘”之一。
泥螺将其肉体和思绪都藏身于螺壳之中,醉泥螺的过程也远没有醉虾和醉蟹来得激烈,它们乖乖地被捡起,默默地被灌醉,只有在人们吸食它们的时候,才可能发出一声“咝咝”的声音。其实醉泥螺最有意思的,也是它的吃法。泥螺不如螺蛳,个大、内空,一挑或者一吸就好,而醉泥螺个小,又被黄酒浸透,用手来操作自然不行,要把它吃得像模像样还得靠娴熟的嘴上功夫。不会吃泥螺的人,要么吃得一口泥沙,要么连壳带肉一起咬碎,甚至整颗卡在喉咙,眼泪直流。吃醉泥螺的高手,只需要用舌头将其裹紧,一吸,肉和壳变分离开来,“待到有沙处,即用齿尖将螺肉咬下,再乘势将那螺黄轻轻一嘬”,口中剩下就是最完整的螺肉了,那股迎着舌尖而来的鲜香伴着黄酒的甘醇,很容易就让手中的筷子一时找不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