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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

2013-04-29罗薇

青年文学家 2013年8期
关键词:古韵

摘 要:朱骏声的《说文通训定声》一书与许慎《说文解字》在编排体例和内容上有较大不同。他没有按照许慎540部首排列法着眼于字的形体和本义的研究,而是专门对字的“转注”和“假借”做了详细的分析。论文在已有研究基础上,对《说文通训定声》的创作背景、编排体例等内容做一简要介绍,并对本书在中国古代语言学史上的贡献和不足进行总结。

关键词:《说文通训定声》;转注;假借;古韵

作者简介:罗薇(1988-)女,山西大同人,汉语言文字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从事汉语文字研究。

[中图分类号]:H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3)-8--02

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以下简称《说文》)是一部系统地阐明字的本义的训诂专著,是中国文字学的开山之作,在中国语言学史上具有很高的地位。自《说文》问世以来,历朝历代研究它的人不在少数,并形成了“说文学”。而清朝是研究《说文》的巅峰时期。在众多研究成果中,最为人所称道的是清朝的“说文四大家”,即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王筠(《说文句读》《说文释例》)、桂馥(《说文解字义证》)。本文拟对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的编排体例、主要内容、成就及不足做一简要介绍,以展示《说文通训定声》在中国古代语言学史上应有的地位。

一 、编排体例

《说文通训定声》一书的体例与其他“说文学”著作有很大的不同。自《说文》面世以来,大部分研究《说文》的著作仍是按照《说文》本来的体例,或着眼于对汉字字形的分析,或引大量材料来印证许慎的说解,在其他方面少有突破。然而朱骏声却敢于突破这种体例,不仅分析汉字的本义,而且用了极大的精力去探求汉字字义的发展。他自己也在《说文通训定声·凡例》中提到:“前哲江戴段孔分部递益,各有专书。今复参互加覈,不妄立异,亦不敢苟同”(《凡例》P13)。[1]

全书共18卷。它打破了自汉以来许慎创立的540部首编排法,而是将《说文》中的所有形声字舍形取声,得出1137个声符,分别归入18个韵部,按韵部来排列。每一个韵部是一卷。这十八韵部分别是“丰”“升”“临”“谦”“颐”“孚”“小”“需”“豫”“随”“解”“履”“泰”“乾”“屯”“坤”“鼎”“壮”。十八韵部的名称均取自《易经》的卦名。除了正文十八卷以外,还附有《柬韵》一卷,《说雅》一卷(19篇),《古今韵准》一卷,《说文通训定声补遗》两卷。此外,本书的前面还附有奏折、御批、作者《自叙》、罗惇衍为其作的《序》、朱镜蓉的《后叙》和谢增的《跋》。

二、主要内容

从书名上来看,我们便可知本书分为三部分,分别是“说文”“通训”和“定声”。“题曰说文,表所宗也;曰通训,发明转注假借之例也;曰定声,证广韵今韵非古,而导其源也。”(《奏呈》P1)

(一)说文

这部分是立足字形,来探讨字形、字音和字义的关系,主要是采用《说文》的说法,用字形来分析字的本义的。这一部分主要包括了“六书”中的前四书,是着重来说明造字原则的。释字时,先标出被释字的字头,然后列出被释字的篆体,接下来是引许慎《说文》中对该字的解释。此外,朱骏声还引用了许多儒家经典、诸子百家、文学作品等古籍中的材料来或印证或纠正许慎的说法。这部分还讲“别义”,即《说文》中许慎提出的“一曰”。“是书于每字本训外,列转注假借二事,各以□表识,补许书所未备……”“字有与本谊截然各别者,既无关于转注,又难通以假借,文字中才得百一。今列为别义,亦以□识之……”(《凡例》P13)值得注意的是,这部分虽以《说文》中许慎的解释为基础,但并没有照搬《说文》的说法,对于许慎有说解不当的地方,朱骏声也会提出自己的意见。例如“卑”字,《说文》里的解释是:“贱也,执事也,从甲。”然而《说文通训定声》里的说法却是:“按,许说形声义俱误。此字即‘椑之古文。圆榼也,酒器,象形。持之。如今偏提一手可携者。其器椭圆有柄。”(P533)朱骏声敢于指出许慎的错误,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因为“卑”的篆文就像是一只手托起椭圆形的酒器。而这种酒器是身份低贱的人托着去侍奉人的,所以后来才引申出许慎的“贱也,执事也”。很显然,许慎把该字的引申义当成了本义。除此之外,本书还增收了一些《说文》中没有收录的字列在每卷的最后供读者查阅。

(二)通训

这是本书最重要的部分。“通训”即“通释训诂”,主要讲字的转注和假借。前面已经提到,许慎“六书”中前四书的含义已经明了,然而对于转注和假借,不同学者有不同看法。朱骏声在《说文通训定声·通训》中提到:“夫叔重万字,发明本训,而转注假借则难言。《尔雅》一经,诠释全《诗》,而转注假借亦终晦。欲显厥旨,贵有专书述通训”。(《通训》P8)许慎认为,转注者,建类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然而,由于许慎的这一说法高度概括,让人不知道到底从哪个角度去讨论“转注”的含义。朱骏声赞同“以训诂解转注”的说法。这一派的代表人物是戴震和江声。戴震认为“转相为注,互相为训。老注考,考注老。《尔雅·释诂》有多至四十字共一义者,即转注之法”。(《转注》P10)江声认为“转注统于意。转注者,转其意也……故立‘老字为部首,即所谓‘建类一首。考与老同意,故受老字而从老省。考之外‘耆‘耋‘寿‘耉之类,皆是。《说文》一书,分部五百四十,即‘建类也,始一终亥,即‘一首也。云凡某之属皆从某,即‘同意相受也”。(《转注》P10)

他评价戴、江的观点是“说有根据,可谓突过前人矣”。(《转注》P10)在此基础上,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转注者,体不改造,引意相受,‘令长是也。(《转注》P11)这不但改变了许慎对转注和假借下的定义,而且还替换掉了许慎的例字,将假借的“令长”改成了“转注”的例字。在他看来,“转注”是不改变字的形体,扩大本义,推及它义,“数字共用一者”“一意之贯注,因其可通而通之”“依形作字,睹其体而申其义者”。其实他认为的“转注”就是词义的引申。“假借者,本无其意,依声讬字,‘朋来是也”。同转注一样,假借也不改变字的形体,“一字具数用者”“一声之近似,非其所有而有之”“连缀成文,读其音而知其意者”。他所理解的假借就指同音通假,是与本字本义无联系的假借,并且只能通过一定的语言环境以及一定的语音联系才能看得出来。除此之外,朱骏声认为假借之“原”有三:后有正字、先无正字之假借;本有正字、偶书他字之假借;承用已久、习讹不改、废其正字、专用别字之假借。假借之“例”有四:同音者;叠韵者;双声者;合音者。假借之“用”有八:同声通写字、讬名幖识字、单辞形况字、重言形况字、叠韵连语(窈窕无与心容)、双声连语、助语之词、发声之词。朱骏声所总结的这八种假借现象,是前人所未曾全面系统地观察和总结过的。

朱骏声在有些字的条目下,还列出“声训”并引用一些材料来说明该字。其实这也属于他认为的假借的范围之内。其目的在于让读者能够看到词义的变化。

(三)定声

这部分主要用上古韵文的用韵情况来证明某个字的古音,确定字在古音系统中的声韵地位。凡同韵相押叫做古韵,邻韵相押叫做转音。[1]这也就是他所提出的“以声为经,以形为纬”。当然,这些古韵和转音都是指朱骏声的古韵十八部而言的。例如,“丰”部第一,在“同”字下面,收了“同”和以“同”为声符的“迵”“衕”“詷”“眮”“筒”“桐”“侗”“駧”“恫”“洞”“鲖”“挏”“铜”等字。这是本书最大的特点。

三、《说文通训定声》的优点与不足

《说文通训定声》从内容上到体例上与《说文》相比,都是一次大的革新。朱骏声对古代词义做了一次全面而深入的探讨。清以前的学者对许慎的崇拜导致他们往往拘泥于“六书”的定义,通过字形来探究字的本义,而不重视一词多义的现象。自戴震提出“四体二用”,将“转注”和“假借”归入“用字法”后,朱骏声便着重研究字的转注和假借,开始分析除字的本义之外的其他义。他不迷信前人,敢于另辟蹊径,发前人所未发。王力在《中国语言学史》中评价到:“朱书的最大贡献在于全面的解释词义。朱氏突破了许氏专讲本义的旧框子,进入了一个广阔的天地……实在是够得上‘博大精深四个字……在词义的综合研究上应该坐第一把交椅。”[2]谢增在《说文通训定声·跋》中说此书:“导音韵之原,发转注之蒙,究假借之变,小学之教,斯焉大备……所谓似因而实创者于是乎在”。(《转注》P27)

具体说来,《说文通训定声》的优点表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首先,朱骏声的《说文通训定声》虽然是以研究《说文》为主,但是却是一部极有新意的书。它打破了自《说文》问世以来以及“说文学”研究固定的540部首“分别部居,据形系联”的编排法,而是将形声字舍形取声,用古韵十八部“以声为经,以形义为纬”把所有的字排列进去,从而将汉字的形、音、义结合起来,形成一个严密的系统。虽是属于“说文学”的研究范围,但是又与其他“说文学”的研究著作有很大不同。可谓另辟蹊径,标新立异。

其次,朱骏声尊重许慎的说法,但是不盲目迷信许慎,对于许慎的错误也能勇于指出。除前文提到的“卑”字之外,还有“长”字。许慎《说文》:“长,久远也,从兀,从匕。亾声。”由于许慎没有见到甲骨文的字形,所以这一说法显然是穿凿附会。朱骏声在《说文通训定声》中说:“……许说非也,字当做‘髮,人毛之最长者也……”朱骏声指出“长”应是指人的长头发,所以“长”的本义应该是“长短”的长,后才引申出“长久”的意思。

第三,全面解释了字义。《说文》只是分析字的本义,朱骏声不满足于此。在掌握了丰富的材料之后,对每个字的字义进行全面分析,无征不信,直至总结出一个较大的语义系统。他以“说文”为基础,并讨论字的引申义,这对于我们想要透彻地了解词义,是一个简单而又有效的方法。在他之前的学者少有像他这样全面细致分析字义。

第四,由于学界对于“转注”还没有达成共识,所以我们不好评论朱骏声对转注的认识究竟是对是错。但是,朱骏声敢于与众不同,不纠结与“考老”二字,而是提出新的观点“转注者,体不改造,引意相受,令长是也”,这种勇于创新的精神是值得赞扬的。

最后,《说文通训定声》收了许多《说文》中未收的字,扩大了收字范围,为我们进一步了解汉字提供了丰富的材料。此外,朱骏声还把阮元《经籍籑诂》的内分散布局在《说文通训定声》当中。《经籍籑诂》也是一部经典之作,是专门收集唐代以前各种古书注解的字典。他这样的做法使读者在阅读本书的同时还能更多地了解《经籍籑诂》,给读者提供了方便。

尽管如此,《说文通训定声》也存在一些缺陷:

第一,朱骏声打破许慎540部的编排体例,按照古韵十八部来排列是创新之举,但是这对于不懂古韵的人来说,在检字上极其不方便。另外,古韵十八部的名称均取自于《周易》的卦名,失掉了与《广韵》的联系,例如,取“丰”字来给第一部命名,就很难让人联系到在《广韵》里与“丰”相对应的是哪一部。这种编排体例使得该书不能做到雅俗共赏,不利于流传。

第二,朱骏声对于“转注”和“假借”的认识有待商榷。他对假借的定义是“本无其意,依声讬字,朋来是也”。“本无其意”便意味着是“本有其字”的。这也符合了朱骏声对假借字的观点,即假借字都是“本有其字”的。正是过于秉承这种观点,他处处强求“本字”。然而我们都清楚假借分“本有其字”和“本无其字”的假借两种,朱骏声只看到了一种,未免太以偏概全了,所以他的有些说法是很牵强的。尤其在上古时代,文字的数量比较少,很多字的假借都是“本无其字”的,这跟他的观点恰恰相反。此外,朱骏声对于转注和假借的界限划分的并不清楚,对于有些字义项的归属与他对转注和假借的观点并不一致。

总之,《说文通训定声》一书的贡献是主要的,它的瑕疵并不妨碍它成为一部经典巨著。朱骏声在语言学史上的地位应当得到人们的肯定。他不被前人观点的束缚,提出新的观点,自成一家,这种勇于创新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注释:

[1]、《说文通训定声·凡例》,中华书局,1984年6月,第13页

[2]、王力.中国语言学史[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1:124

参考文献:

1、何九盈.中国古代语言学史[M].广东:广东教育出版社,1995年

2、何书.试论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词义引申研究中的义素分析思想[J].南昌航空工业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4)

3、刘跃进.朱骏声著目述略[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7(1)

4、朴兴洙.从右文说看《说文通训定声》[J].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01(4)

5、汪少华.朱骏声的古韵研究贡献[J].江西教育学院学报,1989(4)

6、王力.《古代汉语》[M].北京:中华书局,1962.

7、王力.《中国语言学史》[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1

8、王宁.《汉字学概要》[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9、王宁.《训诂学》[M].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96

10、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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