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榔头”郎平:球场外的我很女人
2013-04-29流潺
流潺
上世纪80年代,中国女排取得五连冠的辉煌战绩,郎平功不可没。近30年间,郎平的影响力长盛不衰,深受老中青三代排球迷的追捧。2013年4月25日,郎平在中国女排陷入低谷时再度出任主教练,并在国际精英赛中击败了泰国队。在朋友眼中,郎平并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传奇人物,私底下,她并不太喜欢“铁榔头”这个听起来比较凶悍的绰号。生活中,她随和、爱美、珍视亲情。下面让我们走近这位中国排坛旗帜性人物的内心世界,去了解球场内外她不为人所知的另一面……
再掌中国女排是命运安排,拒绝多次还是选择了承担
记者(以下简称记):您再次在中国女排陷入低谷时出任主教练,是出于挑战还是承担,或是抹不开面子?
郎平(以下简称郎):现在接手中国女排不能说是出于挑战,因为10多年前,我在女排陷入低谷时担任过一次主教练。也不能说是承担,因为光有承担没有能力也不行。大家觉得你有能力才请你出山,别人干不了我能干,这就是成就感。别人能干,我也能干,只能算是正常。很多人说我是抹不开面子才出山的,其实这么大的事儿哪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中国女排在国人心中的分量我拎得清,丝毫开不得玩笑。对于排管中心的邀请,我拒绝过多次,就是那种拉下脸来拒绝。但我这个人终究心肠比较软,说到底还是对排球有感情。我要是拒绝,领导也没办法。但现在情况摆在这儿,球队需要你,国家需要你,我下个决心就行了。纠结了一个月,我才做了这个决定。
记:老队友陈招娣的去世对您的选择有影响吗?
郎:没什么影响。招娣去世后那段时间,所有人见了我都说:“人生苦短,要保重啊!”我觉得这句话应从两方面理解。人生苦短,我现在应该退休,然后享受生活,因为现在带领中国女排向前迈一步都很难,而我向后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另一方面,正因为人生苦短,我还要为自己喜欢的事业加把劲儿。我和招娣一生都这么热爱排球,我们是为排球而生,我觉得工作在球场上,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找到了很多乐趣。以前在球场上我满眼都是压力,现在转化成乐趣了。当主教练这个活儿很苦,劳心又劳力,但你调教一个球员、一个球队,看到他们的成长,你会觉得很满足,这也是一种乐趣。要是干事情都没乐趣,那就别干了!
记:在您最纠结的时候,身边的朋友劝进的多,还是劝退的多?您内心的声音又是什么?
郎:朋友们也很纠结,一位关系不错的记者朋友对我说:“为了中国排球这次你一定要出来,但是为了你的身体,你还是要慎重考虑。”我开玩笑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让我出来,还是不让我出来呀?”我觉得朋友们是既心疼我,又觉得事业需要我。2013年4月25日,国家体育总局排管中心正式宣布我为中国女排主教练后,我收到的所有信息都是先祝贺,然后嘱咐我保重身体。我的内心跟朋友们差不多,排球需要振奋,需要改革,需要一个领头人物,老女排就剩我还在第一线了,感情上觉得应该为排球出点力。但我在恒大女排那边还有工作,而且工作量很大,我担心精力不够用。我不能说一高兴就上了,关键还是能不能做好,有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做这件事。
记:老女排有好几位队员都走上了仕途,只有您当年告别体制在一线打拼,当时出于什么考虑?
郎:我这人心肠软,天生不是当官的料儿。当年,我在郴州国家女排训练基地时,基地领导利用我的名气向国家要拨款,我觉得这是好事儿,就出面了。结果钱要回来了,却没有马上用来建设基地。这件事影响不小,后来领导严肃批评了我,还让我写检查,弄得我很委屈。这件事情的阴影在我心里久久抹不去,我觉得我不适合当官,不如学些科学的、实用的东西,为排球发展做些事情。1987年,我正式告别体制,到美国学习体育管理。
记:与别的本土教练相比,您的优势在哪里?
郎:我算是比较幸运吧。我在美国读过书,对于美国的排球文化非常了解,对美国的人文也有些了解。后来,我去意大利、土耳其等一些俱乐部任教,对国外排球的训练方式、打法比较了解,对世界排球发展趋势也比较了解。在训练方法上,我汲取世界先进的训练方法,导入电脑系统分析球员的竞技状态。我也有语言方面的优势,有很多机会去实施排球方面的想法。接手主教练这一职位,我真心希望中国的排球能普及,玩的人更多,苗子更多。另外,我们教练员的培养也得提速,现在国内40岁左右出色的教练不多,从教练员到运动员都青黄不接。我在一线执教的时候,尽量为此多做些事情,虽然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但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少事情。我今年53岁了,一直很向往退休后的生活,现在为了国家的排球事业,还得多奋斗几年。
姐姐是我生活中的倾听者,八旬老母玩时尚赛过年轻人
记:生活中,听说您和您姐姐的感情很深,能说一下吗?
郎:姐姐是我的好助手,也是我生活中的倾听者。她大我3岁,早年打过篮球,母亲觉得我姐姐平时运动量大,心疼她,家里的活儿都让我去干。我母亲喜欢干净,我小时候经常跪在地上擦地板,连姐姐的自行车也都让我搬上楼。我嫉妒姐姐,心想你搞体育妈不让你干家务,我也搞体育去。后来,我练了排球,母亲开始对我俩一视同仁了。姐姐平时也让着我,母亲给了她零花钱,她喜欢买桃酥,都被我偷吃了,她不告状,也不怪我。后来,姐姐上班了,一个月挣18元钱,那时运动员流行背马桶包,好像不背不是运动员似的,我也很想要一个。我知道父母不会给我买,就打起了姐姐的主意。我不明说让姐姐给我买包,只是在她面前说马桶包多好多好,我有多喜欢。姐姐清楚我的心思,不声不响地把马桶包买了回来。拿到包,我别提有多高兴,连睡觉都不舍得撒手。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包差不多花掉了姐姐一个月的工资。
记:您奔波在世界各地,您姐姐一直在照料您的生活吗?
郎:这么多年,姐姐是我工作上和生活上的唯一依靠,输了球或工作上遇到了不愉快,我只能向她倾诉发泄。早年高强度的运动生涯让我落下了一身伤病,每两三年我都要做一次手术,只有姐姐在我身边陪伴我、照料我。我这人爱干净,姐姐大大咧咧惯了,但为了让我过得舒心,她总是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生活中也任由我耍些小性子。有一次,我回到家随口说了一句:“离开北京这么久,我都忘了饺子是什么味了。”姐姐听后,悄悄去买面粉,盘馅,给我包了顿饺子。在意大利执教期间,我喜欢上了瓷器,更喜欢买鞋。姐姐总是陪着我逛商店、超市,再苦再累也不抱怨。这些年来,如果没有她的照顾,我的生活和工作是无法想象的。
记:听说您姐姐有段时间生病住院,您每天都去看她,还在医院引起了轰动?
郎:那次原本是姐姐陪我检查身体的,我也顺便让她做了检查,没想到查出了问题,马上做了手术。那段时间,我每天都要到姐姐病床前看她。没想到,不但患者家属都跑来看我,连医务人员都排队让我签名,拉着我合影。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答应人家。姐姐对我说:“你还是别来了,弄得大家像看西洋景似的。”我说:“平时都是你照顾我,现在你病了,我也得尽尽心呀!”以后,每天我都会在姐姐床前坐一会儿,聊几句,这样我心里踏实。
记:您家里还有一位高龄老母,她没少为您的事操心吧?
郎:我母亲今年80岁了,我小时候学习不错,她不支持我搞体育,一直希望我能当一名医生。没想到我成了一名排球运动员,我的每一次受伤,都让她牵肠挂肚。母亲心很细,每当有我的比赛,谁输谁赢她都不在意,最在意的是我有没有受伤。如果我受了伤,在她面前我也会轻描淡写,有的伤实在掩盖不住,她看到后,就会整天唠叨让我注意这注意那。就是现在,我一出门,她都要叮嘱我多穿点衣服,别忘了带雨伞什么的。有时我会撒着娇提醒她:“妈,你别忘了我也是当妈的人了!”这时,她就抢白我一句:“你再当妈我也是你妈,在我面前也是小孩子!”听了这话,我心里非常温暖。
记:您常年在外工作,您和您母亲是如何沟通交流的?
郎:别看我妈都80岁了,她老人家特别赶时髦。去年,我送给她一部iPad,教她学上网,说有了这个东西,我在国外我们也能通话,还能看到人。母亲挺高兴,很快就学会了和我视频通话。她不但会用手机编发短信,还会发电子邮件,现在还学会了玩微信。平时,她喜欢画画,特别喜欢那些建筑艺术。我带她去法国,在凡尔赛宫,她从早上一直看到晚上关门。都说老人像小孩,母亲有时特别孩子气。有一次,我训练完回到家,看到沙发上布娃娃排成了一队,沙发背上有个抄着手一脸严肃的布娃娃,母亲对我说:“这个是你,正指挥着全队训练呢!”我被她逗得哈哈大笑。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与女儿相处如闺蜜,择偶标准对方要会做饭、懂幽默
记:您和您女儿相处得还和谐吧?
郎:我女儿20岁了,已经过了叛逆期,现在也懂得为我着想了。她已经和我一样高了,和我一起走路总是勾肩搭背,有心里话也对我说,我们处得像闺蜜。我们在一起时,她每天都会对我说几遍“妈妈,我爱你”。看到我没有回应,她就反问我:“妈妈,你为什么不回答呀?”我赶忙附和说:“我也爱你!”她这才心满意足。女儿说爱我是真心实意的,绝不是口头禅,我也得学会和她互动,不然会伤了她的心。随着年龄增长,女儿也学会了安慰我。有时我输了比赛,回到家里情绪不好,她就会问我怎么回事儿。我就对她说:“妈妈今天输球了,有几个球处理得不好,输得很可惜。”她就安慰我说:“没关系,我相信你是最棒的!”
记:您现在还是单身,女儿介不介意您开始自己的生活?
郎:她这方面很开明,会体谅我多年来为事业打拼的不易,也希望有个男士来关心我、照顾我。每次我回来度假,她看到我背着包回来,就会往我身后四处打量,确认我是一个人回来后,她会失望地说:“妈,你老是一个人回来,难道不觉得咱家太安静了吗?你就不能花些心思考虑一下自己的情感?”女儿的话对我触动挺大,不过感情这方面的事情最难搞。我怕女儿伤心,就对她说:“想热闹还不容易,过两天我就把你大姨和姥姥叫过来,咱们一家多热闹呀!”女儿对我一个人在外的生活不放心,经常打电话对我说:“妈,我已经长大了,不能经常陪在你身边了,你得赶紧找个人关心你啊!”我说:“不急、不急,有合适的我一定给你带回来,不过他一定得对你好!”
记:在个人感情方面您难道没有考虑过吗?
郎:我现在的工作状态是到处跑,总也安定不下来。你想哪个男士会喜欢自己的太太满世界跑?所以我这个状态想找一份稳定的感情实在不容易。有两个朋友对我的个人问题非常关心,经常帮我介绍合适的男士。可她们一提我的名字,人家就吓跑了。有时名气大对找对象不是好事儿,何况我个子这么高,对男人有一种压迫感。有朋友对我说:“你现在工作范围这么广,找个外国男朋友也不错嘛!”我说:“算了吧,我这个人骨子里还是非常传统的。”比如,我一看电视就开始嗑瓜子,饮食上我一会儿臭豆腐一会儿酱豆腐,哪个外国男人能受得了这个呀!
记:这么说您愿意接受一段感情,对他有什么要求?
郎:要求很简单,一是会做饭。我这么多年忙忙碌碌,始终没有学会做饭。现在我训练回来,如果没有姐姐照顾,有时泡碗方便面就打发一顿饭,有时还得下馆子。如果有个男人能让我回到家吃一顿可口的饭菜,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照顾我?另外一点就是要有幽默感,也就是说我们能开心地交流。我这人喜欢开玩笑,以前在球场上特正经,现在也会用玩笑的方式挤对队员了。一位队员防守时老爱后坐,我对她说:“要不要我给你搬个沙发防守啊?”这句话把队员们都逗乐了。我觉得有幽默感的人更懂得生活,其他方面我没啥要求。到了我这个年龄,该有的都有了,我需要的是精神上的伴侣。
记:球场外的您女人味十足,喜欢时尚的东西,能说说吗?
郎:其实我不太喜欢“铁榔头”这个绰号。当年我对主持人宋世雄老师开玩笑说:“宋老师,您给我弄这么个绰号,我以后咋找男朋友呀!”生活中的我爱美,更喜欢打扮。没有女人不爱美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别说面膜了,抹个雪花膏都算是奢侈了,如果抹得多了,教练还会板着脸训斥。我也是女人,喜欢与美有关的一切事物。在意大利执教时,我还化过烟熏妆。在美国,我穿着长裙在朋友的跑车前留影,感觉也非常不错。现在我的包里光化妆品就有好几套,像戒指、项链之类的东西我都喜欢戴。我的手机壳几乎是一月一换,就是想让自己保持一份好心情。有时我也会去美发店漂染一下头发,时尚高档的东西也经常买两件,既愉悦了自己,又丰富了生活。在意大利执教时,我喜欢上了喝咖啡,光咖啡壶就有好几套。朋友说我活得挺小资,我觉得懂生活的女人才够味儿。我现在期盼着退休后的生活,我相信那时我的生活会更加丰富多彩。
〔编辑:刘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