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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福克纳《我弥留之际》的艺术赏析

2013-04-29莫兴伟

短篇小说(原创版) 2013年8期
关键词:厄尔艾迪福克纳

曾被认为是美国文学荒漠的南方地区,在20世纪初期出现了很多作家。南方的社会生活赋予了他们文学创作丰富的题材背景,而其作品的文学样式也丰富多样,这些都让他们的文学作品足以和美国北方的文学比肩。在这些作家中,威廉·福克纳(William Faulkner)是南方作家的代表,发表于1930年的早期作品《我弥留之际》讲述的是美国南方穷苦白人家庭的琐碎事情,采用了现实主义和意识流相结合的写作方法。

一、人物自私冷漠

艾迪的生活一直都是艰辛和单调的,饱受下层社会的贫困之苦,忍受着愚昧无知,这逐渐使她变得冷漠自私、古怪荒谬。她当小学老师的时候,并不喜爱自己的工作和学生。因为在她看来,每个学生所流的血是不同的,都有着各自的秘密,都有着自私的想法,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她希望看到学生犯错误,然后她就可以用鞭子来教训他们。她认为自己对学生的鞭打会让学生知道自己的厉害,会让自己了解到学生的秘密和自私的想法,会让自己的血在学生的血液里留下永远不能抹去的痕迹。这样的做法是对学生从心理层面的抛弃,但是她的心灵是孤独的,因此她又渴望和学生融合。在她看来,要让自己的血和学生的血流到一根血管里,就必须用鞭子抽打他们。这反映出的是可怕的自私和强烈的占有欲。福克纳通过她与学生关系的描写,向读者展现了一个心灵被现实和传统扭曲了的人物形象,让我们看到了艾迪的孤独、疯狂、冷漠和自私。

艾迪在对待自己的家人时和对待自己的学生一样冷漠自私。由于孤独的苦寂,艾迪和安斯结了婚,但是她和安斯是没有真正的感情的,他们的婚姻也只是一个空壳。她从内心排斥安斯,从没有真正爱过安斯,因此他们的婚姻并没有让她摆脱孤独的苦寂。她深受虚无主义的影响,对爱情从来没有真正投入过,自然得不到回报,所以她的孤独和寂寞日益严重。安斯对于她而言,仅仅能够进行外在的交流,而无法深入内心沟通。他们这种空壳的婚姻让艾迪的性格变得更加的扭曲,甚至她曾设想死后如何对安斯进行报复。她曾说,她对安斯的报复方式不会让安斯察觉到自己是在报复他。达尔出生之后,她要求安斯答应自己等她死后把她安葬在杰佛逊。这种报复方式不仅会使得安斯饱受旅途奔波之苦,还会让他的心灵遭受很大的折磨和煎熬,因为她认为安斯会想:“艾迪死后也不愿和自己安葬在一起,她从来就没爱过自己。她从内心彻底抛弃了自己,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然而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二、深化主题的重复艺术

卡提甘纳曾说,重复的写作技巧是为福克纳所擅长的。在这部作品中,重复的技巧在本德伦一家同艾迪的关系上得到了体现。小说中的59节独白都或多或少地提到了艾迪之死和她死后对安葬的要求。小说的结构线索就是艾迪对家人做出的死后将她葬于杰佛逊的要求。对艾迪的要求,本德伦一家人重复地进行着,而对于父亲的话语艾迪也重复提及,她曾三次在她的独白中提及,人在世上活着就是为了死后的长久安眠做准备。这句话构建了她生活的基本架构,在不同的阶段,她都会对这句话进行全新的解读。可以说她的一生都在解读父亲的这句话。在人生的第一阶段,这句话让她感到人生的虚无,甚至希望自己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她对生养自己的父亲抱有怨恨。当她怀上达尔后,她感到似乎是被欺骗了,内心异常的愤怒。在达尔出生后,她便要求自己死后要安葬在杰佛逊,这时她感到父亲的话是正确无误的。“从那个时候我感到父亲的话是正确的,父亲之前不可能知道自己话语的正确性,而我同父亲一样,早先也无法知晓自己是错误的。”

在她怀上朱厄尔后,又一次对父亲的话进行了重复:“活着就是为了永久的安眠做好充分的准备。”艾迪在这里暗指人活在人世间的时候应当做一点自我满足、自我欣慰的事情,以此来证明自己曾在世间存在过。文中人物对同一句话的不断重复,有效地深化和揭示了作品的主题,塑造了鲜明的人物形象。小说的情节围绕安葬艾迪的历程展开,在途中,本德伦一家人表面看起来团结紧密,协力合作,为满足艾迪的遗愿而不怕劳苦,但是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问题考虑,从来不与他人真正地交流自己的想法。他们所重复的事情不仅是将艾迪安葬在杰佛逊的遗愿,而且还重复着艾迪的性格。文中巧妙运用内心独白,将人物的孤独状态充分地展现出来。作品中,每个人和他人的内心独白都是分割开来的,这种形式上的分离将人物之间的孤立状态明显地展现出来。

三、丰富的审美体验

文学和想象的是分不开的,对读者而言,在阅读文学作品时,需要借助想象的力量来感知艺术之美。一部文学作品能否给读者以独特的阅读感受和审美体验是决定其艺术价值大小的关键。作品《我弥留之际》对传统的文学整体观进行了突破,对故事进行了多视角的构建,打破了线性叙事结构,对传统的阅读顺序进行了改造,使得读者的理解难度增大了。从不同的人物视角,作者反复叙述了同一故事,并且每次叙述只涉及故事的一个方面。在读者阅读时,必须对前面的情节进行回顾,才能够将故事的来龙去脉掌握清楚;要想对整个故事情节有清楚的了解,就必须将全书读完。这部作品对故事结果首先进行了叙写,然后才对故事的起因进行叙述,这种因果倒置的写法对读者的阅读造成了极大的阻碍,同时也使读者的审美经验得到了丰富。例如,在作品中,作者从达尔的视角对朱厄尔15岁那年夏天得了嗜睡症的事情进行了讲述。朱厄尔得了嗜睡症,干活时总也不见他的踪影。而当家人找到他时,他总是酣睡,他干活的时候也会干着干着就睡着,甚至吃饭和走路时都会睡着。

《我弥留之际》中如此写道:“他慢慢地变瘦了,他一边锄着草一边就睡着了。我看着他的锄头挥得越来越慢,弧度慢慢变小,直到最后停止挥动,在热辣辣的阳光下他支着锄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到这里,读者必然希望想去探究朱厄尔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必然会进一步阅读文本,寻找事情的原因。后来,朱厄尔出现上述情况的原因被达尔和杜威德尔发现了。他们发现朱厄尔常常会大半夜偷偷地溜出门去,直到天亮才回家。开始的时候,他们猜测朱厄尔是和女人约会去了,并且他们认为那肯定是个少妇,因为他们觉得少妇才能够如此吸引朱厄尔。而读者也会顺应着这样的猜测去阅读文本,也会认为朱厄尔是和少妇约会去了。然而故事的结局却出乎意料之外。在一个清晨,朱厄尔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突然在全家人面前出现,这让家人大吃一惊,也让读者大吃一惊。这时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清楚地呈现出来,朱厄尔并没有被少妇迷住。他每天晚上出门,直到早晨回家,不是去约会,而是去开垦荒地,以便攒钱买他骑着的这匹马。直到这里,读者对整个故事情节才有了完整的认识。这种因果倒置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在作品中还有很多。这些故事情节对于读者而言,不仅能获得阅读思维的拓展,而且还能获得全新的审美体验。

四、试图通过不同人物相同的第一人称揭示文章的真谛

艾迪在饱受了弥留之际的痛苦之后,最终走向了死亡。但她的丈夫和儿女们为了实现艾迪的遗愿,则要饱受旅途的奔波,饱受雨水和洪水的折磨,最终将已经在棺材中发臭的艾迪的尸体送到杰佛逊。本德伦一家人的人生意义都在艾迪的弥留之际定格。这并不是过度的悲观,不是杞人忧天,而正是实现艾迪的遗愿之后,他们一家人的精神最鲜明的体现。在福克纳看来,这些人物的弥留之际的背后是老南方的行将逝去。从表面上看,小说中处于弥留之际的是艾迪,但真正处于弥留之际的不仅仅是她一人,还有其他人。从第一层面上来看,艾迪的丈夫安斯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弥留者,甚至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死者;从更深的层面上来看,南方衰落的文明也处于弥留之际。南方的枯竭和没落正如艾迪的尸体一样,正在慢慢地腐烂,最终将被埋葬。在弥留之际的南方,物质上和经济上已经很匮乏,没有了稳固的根基,这使得南方很容易被北方经济入侵,并逐渐被北方的工业发展模式所重新塑造。然而这样的结果是南方经济并没有繁荣起来,却成了北方经济的附属品。南方经济的这种状况使得人物的命运受到了严重影响,艾迪、安斯、朱厄尔都是如此。福克纳生活的地方正是典型的美国南方,他的家乡是密西西比州的拉法叶县,这个生活环境赋予了他南方特有的文化精神和文化根基。他的作品大部分都是以南方的故事为背景,他一生都在对他的“南方情结”进行追寻和探讨。在他的作品中,他对南方的生和死的故事进行了完整而全面的阐释,包括了南方神话的产生与破灭、失败感和挫折感、虚妄的梦幻和死亡以及面对无情的人生时人物所展现出来的勇气和尊严等。

福克纳的作品与他的家乡和南方是无法分割的,他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共同构成了福克纳心目中的南方世界。在福克纳心中,南方已经行将就木,真正地处在弥留之际。总而言之,所有处于弥留之际的不仅包括了那些生活在南方的人物形象,而且还包括病入膏肓的南方。不同的人物形象的内心独白构成小说的主体部分,而所有的独白都通过“我”这个第一人称来进行叙述,再看小说的题目正是“我”弥留之际,从中我们可以清楚看到,福克纳希望通过第一人称“我”的叙述来展现作品中所有人物以及南方都处在弥留之际,弥留者不仅仅是他,是你,更包括我。而唯一一个不是弥留者的是达尔,这是因为他打算毁掉棺木以至让整个世界都毁灭,最终他在众人的眼中变成了疯子。福克纳有意让他成为一个疯子,这是一种必然的结局,这样就可以让他不再处于弥留之际,不成为一个弥留者。

五、结 语

福克纳作为一个现代主义的小说家,他的作品特别关注和同情人类的苦难,对人性进行了深刻的揭示,再加上他独特的写作技巧,使他的作品备受关注。《我弥留之际》正是集中了这些优点,在现代主义小说中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具有典范意义。

[参考文献]

[1] [美]威廉·福克纳.我弥留之际[M].李文俊,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5.

[2] [美]克林斯·布鲁克斯.威廉·福克纳浅介[M].美国:耶鲁大学出版社,1983.

[3] 朱振武,付慧.福克纳小说的命名艺术[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6(05).

[作者简介]

莫兴伟(1976— ),男,重庆人,西南交通大学峨眉校区副教授,博士后,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新闻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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