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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工日常生活的关注与叙写

2013-04-29王春林

阳光 2013年8期
关键词:根儿小说作品柳叶

王春林

首先要向我素来尊重有加的黄树芳先生表示由衷的敬意。黄树芳先生今年已是75岁高龄,虽然他的身份多少年来一直是业余作家,但却长期孜孜不倦地笔耕不辍,创作成果突出。能够在古稀之年出版多达16万字的《黄树芳文录》(三晋出版社2013年3月版),自然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这部《黄树芳文录》共由四个部分组成,按先后顺序,分别是杂感、小说、报告文学以及评论四种文体。尽管我的的确确从头到尾认真地读完了这本书,但由于我平时的主要研究对象是小说,可以说在小说研究方面多少有一点心儿得,所以,在这里,我所集中谈论的就是黄树芳先生的小说创作了。

说到黄树芳先生的小说创作,无论如何都不能忽略的自然就是那部题名为《灼人的隐情》的中篇小说。关于这部中篇小说,我基本上同意苏华在“代前言”《友朋相谐话树芳》中的判断:“在编辑的过程中,我对《灼人的隐情》这部中篇小说感到了深深的惊讶——因为人物、故事、结构和叙事语境的成熟度,也因为所刻画的人物背后的思想深度远远超过了他以前很有成就的中篇小说。”遗憾处在于,苏华虽然明确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但却并未展开充分的文本分析。正因此,我在这里所做的工作,实际上就可以看作是对于苏华所作判断一种“事后诸葛亮”式的补充说明了。

首先必须明确,或许与作家自己的生活经历有关,从题材的角度看,由于黄树芳先生的小说作品长期以来一直关注表现工人生活,我们自然应该把他看作是一位工人小说家,应该在工业题材的范畴之内对他作出恰当的定位和评价。说到工业题材,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忽略的,就是著名文学史家、北大中文系教授洪子诚先生在他的《中国当代文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8月版)中一段著名评价:“当然,对于左翼文学来说,城市有其重要的表现对象,这就是作为‘领导阶级的工人的劳动和生活,工厂、矿山、建设工地的矛盾斗争。这一领域,因为联系着国家现代化的期待,它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但是,这一描写范围被严格窄化的所谓‘工业题材创作,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成绩;它们大多显得乏味,即使是出自有经验的作家手里。”(第131页)这是洪子诚谈论“十七年”期间一批有代表性的“工业题材”小说作品时一段著名的话。他面对的小说作品主要包括周立波的《铁水奔流》、萧军《五月的矿山》、艾芜《百炼成钢》、草明《乘风破浪》等。

一个必须追问的问题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些“工业题材”小说艺术上的乏善可陈?其中一个无法忽略的原因,我想,恐怕就是那些作家囿于主流意识形态的禁锢,过多地把自己的艺术注意力投注在了所谓的劳动生产过程,而未能从中腾跃开去,将对劳动生产过程的表现与工人们的日常生活描写充分有机地结合起来。这样就必然会导致小说艺术趣味的匮乏,读者在阅读时自然会感觉到枯燥乏味了。我不知道黄树芳先生是否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存在,是否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从中篇小说《灼人的隐情》这一文本来看,我以为,小说的思想艺术成功,很大程度上体现为作家更多地把自己的艺术注意力从劳动生产过程转移到了对于矿工日常生活的细致描写与展示上。

尽管小说也涉及到了矿工工作状况的描写,但相比较而言,艺术表现的聚焦点还是明显集中在了日常生活的叙写上。具体来说,小说的主要人物王武、杜文与柳叶,这三个人物之间构成了一种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王武是矿综采一队的队长,一次偶然的机会,王武在朋友的怂恿下去找“零根儿”。所谓“零根儿”,小说中有专门的介绍:“这一带的地方煤矿,一到工人开支,总有一伙伙年轻女人(有姑娘也有媳妇)来工人单身宿舍游转,转上三天五天后,把工人的开支装到自己的兜里就转悠着走了,再开支就再来。矿工们叫这些女人“零根儿”。王武找来的“零根儿”便是柳叶。没想到的是,柳叶和王武居然是一种绕来绕去的表兄妹关系。本来只是“买与卖”的身体交易,却生出了别样的情愫。为了能够长久维持这种情感,王武便想方设法把柳叶介绍给矿上年龄最大的光棍板板做老婆。板板生性软弱窝囊,王武自然得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小说之所谓“隐情”者,首先指的就是这一点。倘若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能够长期维持倒罢了,问题在于,很快的又有了杜文的介入。杜文是技校学生,来到矿上之后,就成了王武的部下。虽然说他进步很快,没多久就成了综采二队的队长,成了王武的竞争对手,但王武在他成长过程中的传帮带作用却是不可忽略的。但杜文在小说中的重要性却不仅仅体现为他和王武工作上的竞争关系,他居然也介入到了王武与柳叶的情感关系之中。

这里,一个关键性因素还在于柳叶情感的游移。请看小说中关于柳叶的一段心理描写:“其实柳叶所以要向杜文提出那么多问题,多半是为了纠缠他,纠缠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利益。但她内心里也不完全是为了这点儿利。她就是想纠缠他,想多和他在一起,想多和他说话,还想气气他。她想看他那犹犹豫豫吭吭哧哧的样子,她甚至想戏弄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甚明确,但她就是想这么做……”柳叶不知道,当她产生这种奇怪感受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喜欢上了杜文。归根到底,后来的杜文之所以能够强势介入到王武与柳叶的情感生活之中,柳叶对他的情有独钟,确实发挥着重要作用。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说中的所谓“隐情”,更深一层者显然在此。王武与柳叶是一重隐情,杜文与柳叶就是第二重隐情。惟其双重隐情交织在一起,才能够称得上“灼人”。所谓剪不断理还乱,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只有到这个时候,我们才能够明白为什么王武总是会感觉到自己的心肺间有一个不易察觉的隐性斑块:“上次杜文在家喝酒时的场景,还有那个黑灯瞎火地坐在路口的黑影,一直在王武心中时隐时现,慢慢地似乎在心肺间就形成了一个不易发觉的隐性斑块,经常搅拌他的思绪,干扰他的平衡。”这个斑块,其实就是王武无法释怀的内心情结。此种情形,大约只能用所谓的第六感觉加以解释。惟其因为王武对于柳叶用情之专,注意力高度集中,他才能够敏锐地感觉到真正威胁来自何方。也正是因为有了杜文的强势介入,小说才具有了一种突出的艺术张力。能够以一种细腻笔触把三位主要人物复杂心理展示在读者面前,正是黄树芳先生突出的艺术功力。我一向以为,作品的意义,不在于对于人物言行做出谁是谁非的道德判断,而是要看它能否准确地呈现出人物真实的生存状况和真切的心理状态来。能够紧紧地抓住王武、杜文以及柳叶心理的复杂性,并且把他们各自深埋着的强烈道德焦虑凸现出来,非常难能可贵。仅仅从这一点来判断,黄树芳先生的《灼人的隐情》就应该得到我们的充分肯定。

诚挚地希望黄树芳先生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能够在《灼人的隐情》所获艺术成功的基础上,写出更加优秀的小说作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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