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舒啸记
2013-04-29王自亮
王自亮
近来,迷恋上狂啸(称啸实是抬举,其实说吼最为合适),在清晨去断桥上吼几声,竞觉郁气释然,身心说不出的轻松与舒畅,如释重负。其实,啸的想法早已有之,只是以前居于闹市,加之生性拘谨,缩手缩脚,要找到这样清旷不扰人能纵情大啸的幽僻之处,且还要冒着被人观望甚至当作精神病的风险,着实不易,只好作罢,但心中的愿望却一直没有放下。及至搬到城郊,出门即旷野,空气清新,加之人过中年,生活疏懒,故常常晨昏漫步,四处游历。一日偶涉至这座断桥处,名为断桥,乃是县城西扩修的一座铁路高架桥,中间有十余米未通,一直搁置停建。这里远离尘烟,空旷之极,人迹罕至,桥甚雄伟,登临其上,茫然四顾,竞有“极目楚天舒”之感,周围是无边旷野,草繁木茂,虫吟鸟喧,绝少人声。东边城市背影,隐约可见;北边村庄,屋舍俨然,鸡鸣狗吠之声隐闻;南是工厂;西是麦田。天字如幕,清风习习,鼓动衣袖,浑若仙人,尘俗之心顿忘,繁杂之念辄消,好一片清旷的天地!徘徊其间,竟至留恋忘返,满心欢喜,遂成常客,或揽朝日于东方,或赏落霞于西山,每有所感萦怀。一日忽兴起发一清吟,回声隐隐,越发舒畅,之后遂一发而不可收,竞成习惯,于每日晨起之后,慢跑至此,对旷野清天长吟,不管声调音律,只是扯嗓子一通大吼,每每啸毕,身心清爽,如若沐浴,胆子渐大,脸皮渐厚,人疏狂洒脱,竟有狂士之风。以至其后虽逢秋收,断桥旷野常有人顾,仍照啸不误,你忙你的,我吼我的,即使偶觉诧异角序免,也浑不你忙你的,我吼我的,印使偶觉诧异之目光,也浑不在意。虽嗓子喑哑,说话废力,以至每被人误为感冒,也乐此不疲。其实狂啸古已有之,只是于今为少而已。啸以两晋为最,精于此道者,尤推孙登,史书称其啸如若龙吟凤鸣、虎啸猿啼,自非常人可及,其居岩穴,发披身,隐山林,常于月半立于山巅,对月而歌,朗声清啸,声布四野,山鸣谷应,当此时,人与自然已经浑然为一也,身心之畅快适意自不待言。孙登啸术精通,相传阮籍、稽康等都曾向他学习啸术,可见当时的长啸有音律声调,十分讲究,绝非我这等的狂呼大喊,然只要吼得自在快意,又有何妨!
前日三叔来,闲谈中说起家乡一退休医生,七十岁了,每天早晨跑步至玉米地里大声吼叫,人皆以为奇,竟引为笑谈。我听了暗自窃笑,看来,知音还是有的。不管是古人立于山巅对月狂啸,城市人站于高楼之顶狂啸,我登临断桥之上狂啸,还是乡人隐于庄稼地里狂啸,只要啸得尽兴快意,地点、方式又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醉翁之意不在啸也,啸是一种发泄和释放,追求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状态。心中快意或郁闷、热闹或孤寂时,都尽可以一声吼。人生在世,百般苦楚,忧愁烦心,太不容易,又何必太苦着自己呢?想啸就只管啸吧,吐出心中的郁气闷气,激发豪气壮气。或发清音,或抒壮志,只管去啸,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