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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求变的阵痛中迷失

2013-04-29施晓静

安徽文学 2013年8期
关键词:风尘代课阵痛

施晓静

俗话说:“穷则思变。”面对贫穷,人们都想尝试改变,但究竟应当如何改、怎样变,却是一个不可能有标准答案的历史性难题。自上世纪70年末80年代初,我国逐渐步入社会转型期,数量庞大的流动人口迅速涌向改革开放的前沿地带——广东深圳及东南沿海城市的改革试验区(开发区),其中人数最多的就是原先生活在内地农村的农民。他们怀揣着改变贫困生活现状的梦想,告别故土,告别亲人,来到遥远的城市挣钱谋生、追逐幸福。

郭本龙的中篇小说《风尘》写的就是上世纪90年代初,乡村小学代课女教师雪芹来到海城寻求改变生活与精神困境,却不幸陷入更加痛苦的窘境之中。雪芹原本是个学习成绩很好、心气颇高的农村女孩,可家庭的贫困、父亲的病患,迫使她不得不在高中毕业时放弃高考,设法去村里的小学当代课教师贴补家用,以确保弟弟完成学业。几年辛苦下来,家里的生活不仅没有改善,反而随着父亲病情的加重、大学生弟弟快速递增的物质欲求,更加显得捉襟见肘。同村姑娘广梅离家数年之后的衣锦还乡,成为雪芹由“思变”到真正“改变”的转折,她跟着广梅、广杏姐俩一起离开家乡,开始了三人殊途同归的艰难历程。

《风尘》的情节、人物、结构、叙事手法等并不复杂,作品的文学性也有着较大的提升空间。时隔二十多年再去读那个时代创作的小说,我们首先能够强烈感受到作者对雪芹等人的深切同情。这种同情虽然在今天看来不足为奇,但在当时还是相当难能可贵的。那时人们对当代风尘女普遍带有鄙夷的轻蔑,认为她们好逸恶劳、贪图享乐、见钱眼开、虚荣心强、寡廉鲜耻、自甘堕落。记得同时代有一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外来妹》,剧中秀英的形象,就代表了当时文艺作品对同时代风尘女子的基本态度:这群人缺乏自尊、自爱、自强的精神,给时代抹黑,给社会抹黑。

其次就是作品具有对人与社会“改变”阵痛的深刻认知。雪芹最初是本着使生活更美好、让家庭更幸福的初衷走上改变之路的,虽然步子迈得极为艰难,但她第一次回乡时,并没有像广梅、广杏一样成为风尘女,也一度打算回到原点,继续在家乡做代课教师,可残酷的现实却明白无误地告诉她,自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对她今后生活、工作至关重要的两个人——男友的母亲、请她代课的小学校长,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自己,校长更是对她有了非分之想;母亲、弟弟等家人也反对她返回家乡;邻里对她胡乱揣测、蜚短流长……如果说雪芹第一次离乡是“思变”促成的自觉自愿,那么第二次离开则更多是出于被动、出于无奈。正是这次离乡使得一直与命运抗争的她也沦落成为卖淫女,让她再也无颜面对爱情;更令她始料未及的是,自己用肉体换来的金钱并未给家人带来幸福,反而让弟弟物欲膨胀、不思进取、屡犯错误,最终被大学开除。“思变”让雪芹聚集了“改变”的决心与能量,可真正的改变,却使她失去了宝贵的爱情,失去了自己最为看重并为之做出过自我牺牲的家族希望——弟弟的学业与前途。最想改的没有变,最为珍惜的却丢失了。寻求改变的初衷与后果竟然如此背道而驰,雪芹在这种剧烈撕扯的阵痛中彻底迷失了。

小说在讲述雪芹个人遭遇的同时,也折射出中国社会快速转型的一些阵痛:管理缺位,乱象丛生;有法不依,违法难纠;人心浮躁,及时行乐;国企下岗、谋生艰难……作品中,正规人才市场门槛过高、缺乏引导,致使雪芹等低学历的普通劳动者求职无门,屡屡受欺被骗;《劳动法》《妇女权益保障法》等保护弱势群体的法律法规形同虚设,超时长、超负荷工作成为打工者的常态,普通女性受辱被欺无处申诉,违法、作恶之人未能受到应有的惩罚;这一切都在客观上助长了社会诸多恶行的迅疾蔓延。郭本龙在《风尘》里一段颇具隐喻意味的文字:“太阳像个产妇,在山顶上临盆大出血似的红了一大片。”转型期的中国不也正像分娩中的产妇,虽然有剧痛,有尖叫,有血污,但终究会诞生新的生命。

责任编辑李国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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