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与中瓦关系奠基人利尼的交往

徐明远

南太平洋上的新赫布里底群岛，于1980年7月摆脱了英、法两国的殖民统治宣布独立，定国名为瓦努阿图。致力于民族独立的瓦努阿库党创始人瓦尔特·利尼就任开国总理。在他的决策下，1982年3月，瓦努阿图同中国建立了外交关系。中瓦建交后，直至1989年11月，中国在瓦无常设机构，中国驻瓦大使均由中国驻斐济大使兼任。利尼于1983年7月首次正式访华。中瓦两国总理在会谈中，都表示珍视业已建立的中瓦友好关系，愿意继续努力发展两国的友好合作。对于国际形势，双方认为两国在重大国际问题上有一致和相似的观点。随着利尼的访华，中国无偿援助瓦努阿图的牙科医疗和旱稻种植项目先后实施。经利尼提出，由中国向瓦提供无息贷款建设议会大厦的项目，经商谈和考察，也于1986年达成协议。

我于1987年10月，初抵瓦努阿图首都维拉港，向总统索科马努递交了国书。利尼当时患脑血栓，正在国外治病。到1988年4月，我第二次去瓦努阿图才与利尼相会。那天，利尼刚从所罗门群岛休养回国，当天下午在他的办公室会见了我。见面时，他一手还拄着拐杖。利尼表示热烈欢迎我出使瓦努阿图。他说，瓦努阿图的民族独立运动，一向得到中国的声援；独立之后，又受到中国的无私援助。对此，瓦努阿图深表感谢。他还特意提到中国牙科医疗小组的工作，在瓦颇受欢迎。说牙科大夫技艺高超，热心服务。虽然只有两名医生，但他们良好的声誉和影响，遍及瓦努阿图全国各岛屿。他说，他就多次请中国医生为他治牙和镶牙，每次都十分满意。利尼说，瓦中两国之间没有任何障碍，合作前景广阔。他相信，在我的任期内，两国的友好合作关系，一定会有满意的发展。当我问起他的健康情况时，他说：恢复得很好，这次回国就可以全天工作了。他说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不使用拐杖，在室内慢慢地走了一圈。然后笑着对我说：你看，我不是恢复正常了嘛！此后，我在维拉港和斐济又曾多次和利尼相会，均互道友谊，交谈亲切。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1989年那场政治风波之后，台湾当局利用国际反华逆流，大搞什么“弹性外交，开拓外交空间”，妄图混水摸鱼，制造“两个中国”和“一中一台”。瓦努阿图也成了其“弹性外交”和“银弹外交”的目标之一。台湾在斐济机构东亚贸易中心“主任”W某，在此期间加紧了对瓦的活动，对瓦政府的高级官员大施金钱诱惑。W某还在瓦国官员和华侨华人中极力歪曲事实真相，把大陆说得一团糟，妄图以此破坏中瓦友好关系和动摇他们对中国的信心。W某还针对中国对瓦努阿图提供的最大援助项目议会大厦进行中出现的一些问题，恶意夸大，挑拨离间，并扬言要向瓦赠送一座议会大厦，以换取瓦方对“中华民国”的承认。他还以台湾有大量渔船在瓦的桑托岛海域作业，每年向瓦方交纳百余万美元的捕鱼费为由，坚持台湾需要在瓦设立机构。当年7月，台湾岛内也放出风说：“台湾已同瓦努阿图达成协议，在维拉港设立‘中华民国商务代表处，并进而与瓦建立‘外交关系。”一时间，在不太大的维拉港，闹得满城风雨，中瓦关系顿起波澜。

针对这种局面，我们先派出官员去瓦，弄清情况，澄清问题。然后，我及时到达维拉港进行交涉。但是，利尼恰已离开首都去了外岛。根据瓦国惯例，总理在外岛休假不会见使节。那时，我们的老朋友卡尔博卡斯外长正出国访问，我便先同瓦外交部常务秘书尼基尼基·武洛巴拉吾见面。经过几番会谈，对台在首都维拉港设立机构问题，武洛巴拉吾表示了否定的态度。但对台湾“赠送议会大厦”的态度，仍然暧昧。我又分别拜访了财政部长莫利萨夫妇和其他几位瓦内阁中的老朋友，就台湾问题向他们做了一些细致的工作，并请莫利萨夫人（利尼的秘书），将我们交谈的有关台湾问题情况转达给利尼。与此同时，台湾的W某也继续在瓦活动，不断出入瓦政府各部，对瓦高官进行利诱，并继续兜售“赠送议会大厦”。在W某的蛊惑下，瓦方确实有的高官对我发生了动摇。当时，是坚持中瓦建交公报原则，继续奉行一个中国政策，还是舍我就台，或搞“两个中国”，成了瓦内阁中争论的焦点。

在此期间，根据形势发展的需要，为巩固我在瓦的外交阵地，我们向国内建议：应尽快在维拉港建立中国大使馆。此建议很快经中央批准。但是，由于瓦政府在对华根本政策上发生了分歧，因而对我在瓦设馆的要求，迟迟不复。

为了彻底粉碎台湾向瓦“赠送议会大厦”以“开拓外交空间”的图谋，我们决定直接同利尼总理交谈，解决我援瓦议会大厦出现的有关问题，以便用事实表明我方的诚意和信誉。在国内有关部门的积极和大力配合下，瓦方一再要求扩大建筑面积和增加造价等问题，很快得以解决。在此基础上，我于10月28日再赴瓦努阿图。此次去瓦我还随身携带了5大箱议会大厦的施工图纸。一见到瓦外交部常秘武洛巴拉吾，先将图纸向他移交，并告知，我国有关部门为使议会大厦工程尽快上马，正在组成工程先遣队，争取近期抵瓦。武洛巴拉吾当即表示由衷高兴和感谢。在他的安排下，我于10月30日会见了利尼总理。会见中，利尼表示他很珍重瓦中两国多年来建立起来的友谊。但是，近来，瓦努阿图政府和他本人都受到很大的压力，包括内部和外部的压力。他说，这些压力和挑战，都是围绕着拖延多年的议会大厦项目引起的，这使他很是为难。他希望能够妥善解决各项问题。我在交谈中首先感谢总理与我会见。我向他介绍了我国的政治和经济形势以及对一些重大国际问题的看法。然后我表示：中瓦都是发展中国家，两国间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却有着遭受外国欺侮的共同经历。因而我们一向是相互同情，相互支持。我说，我非常赞赏我同他首次在维拉港会见时，他对我说的那句话：“瓦中两国之间没有任何障碍，合作前景广阔。”利尼面带笑容点了点头。我接着说，两国建交后，我们一向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尊重瓦国的独立和主权，并十分珍视两国业已建立起来的友好合作关系。多年来，在双方的努力下，双边关系稳步发展。总理阁下首先成功地访问了中国，随后索科马努总统于1987年12月正式访华，中国副外长朱启桢于1988年4月访问了贵国，双方签订的经济技术合作项目都在正常进行。接着，我又重申了中瓦建交公报中双方坚持的一个中国原则和我在台湾问题上的一贯立场。并以台湾在南太地区推行“弹性外交”口惠而实不至的实例，揭露其欺骗性，以晓利害。针对利尼提到的议会大厦项目，我表示：中国一贯认真执行有关协定，信守诺言。

利尼同我会见之后，瓦努阿图部长会议（内阁）就对华关系进行了讨论。有的部长，受了台湾的蛊惑，主张接受台湾“赠送”的议会大厦，并接受台湾提出的“援助”条件，即舍我就台。但更多的部长则认为不可见利忘义。况且台湾的W某言而无信，会使瓦努阿图落得利义两空。我们的老朋友们，像外交部长卡尔博卡斯，财政部长莫利萨等人，都仗义执言，力主保持和加强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友好关系，拒绝台湾的“赠送”。卡尔博卡斯说：“我们的独立得到了中国的声援和支持，独立后又得到中国的经济援助，我们不能忘记老朋友。”会议在利尼总理的主持下，权衡得失，最后作出决定：继续发展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友好关系，拒绝接受台湾"赠送”的议会大厦，也不同台湾商谈“建交”。至此，半年以来笼罩在中瓦两国关系上的乌云开始消散。瓦政府对华根本政策拨正了方向，中国在瓦建馆问题也随之顺利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