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船
2013-04-29叶无双
叶无双
第一个周末,亚马逊河象的眼泪
彭落站在OYC酒店一楼的女厕入口处,看着身旁水箱里那尾身形庞大的亚马逊河象。亚马逊河象是南美洲的热带淡水鱼,价值不菲。她在那儿看鱼游来游去至少看了两个小时。酒店里人来人往,没有人在意这位穿着酒店睡袍和拖鞋的女子。
酒店一楼共有两尾亚马逊河象,分别养在男厕入口处和女厕入口处。两尾鱼遥遥相望,不能相触,只能独自活在玻璃水箱里终此一生。
彭落慢慢转身,只见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年轻男子正拿着相机朝她拍照。她有点恼怒。男子朝彭落挥挥手,露出一口白牙,说:“小姐,麻烦你站过去一点好吗,谢谢!”
原来人家是在拍亚马逊河象。
彭落甩甩手说:“随便”,然后径直走开。她边走边回头,总觉得河象的眼泪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水中。
第二个周末,泳池的背影
乐赋有早起游泳的习惯,因为这个时候人很少,特别自在。早上7点,他穿上泳裤来到酒店西侧的泳池,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他喜欢潜入水底,屏住呼吸,享受天地的宁静。
“扑通”,一个身影迅速向他游来,那人靠近乐赋的背后,双手用力地从两侧夹住乐赋的头部,托起他的下颚向岸边游去。水花四射,乐赋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转眼就被拖到了岸边。
从水里探出头来,他看见一张精致的脸。女子抹了抹脸上的水,关切地问:“先生,您没事吧?”
乐赋哑口无言,他挥动双手,指指泳池指指自己,好笑地问:“小姐,你救了我?”
女子有点尴尬,一个翻身游回水中。
乐赋看着,那真是一个动人的背影。
第三个周末,超龄的风筝少女
七星岩的风光举世无双,乐赋当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景色。连续3个星期,每当闲暇之时,他都会带着宝贝照相机到处转悠。
酒店后面是仙女湖,时常有几只白鹭在湖面上追逐。乐赋站在没有护栏的湖边,托起相机,拍个不停。
当他再一次按下快门的时候,突然掉进了水里。他的第一反应是高高地举起相机。乐赋拼命地蹬着水,这才发现湖边站着一个张大了嘴巴的女子,她手里拽着一根线,远处是一个瘫痪在地的丑陋风筝。就是这位穿着睡袍的不长眼睛的风筝少女把他撞下水。
爬上岸,乐赋连忙拨弄相机,幸好照片还在,可是数千元的进口镜头坏掉了。风筝少女一脸抱歉,乐赋一看到她那张精致的脸,感觉很熟悉。
512房的女子
乐赋在OYC酒店逗留了3个星期,他开始留意那位住在512的女子。她似乎很懒散,大多数时间在看鱼,游泳和放风筝。在高级酒店可以如此慵懒地打发日子的,身份也许只有一个,小三。
乐赋有时会盼望着见到包养512女子的男人。究竟是大腹便便,还是肠肥脑满?
周一早上7点,乐赋经过大堂,看到那位一向给人慵懒感觉的女子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头发盘起,穿着四寸高跟鞋,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打着电话说:“对,9点半照常开会。”然后接入另一通电话:“5分钟之内把季度月报发到刘总邮箱。”
在大堂接待处,她礼貌地朝服务员点点头,径直走了。
第四个周末,淋雨的花洒
又到了一个周末。彭落拿着五支干红敲开了514的房门。
乐赋淡淡地笑着说:“想不到你还记得我。”他拿出两个高脚杯。
两个不算熟悉的男女坐在一起品酒。两支干红下肚,彭落的脸色有些红晕。她坐在高高的窗台上,看着湖上星星点点的灯光,乜斜着眼睛淡淡地笑,有如街灯般落寞。她摇着高脚杯说:“在这里一年了,除了服务生还没和别人说过话呢。”
彭落说,他已经1年没有出现了。他曾说过要给我一个温暖的家,然后和我一起过快乐的生活。我们曾在超市里挑了一瓶玫瑰干红和一支香味水晶蜡烛,还有两只精致的高脚杯。他说这不叫麻烦,而是气氛。我记得红酒的饮法是开启后等几分钟,让酒苏醒,再轻晃酒杯,让酒味从心里散发浓郁的香味。我相信爱情也是这样一个过程。
彭落接着说,在未名湖边,我第一次看到他,他穿着白色的外套,像骑着白马前来的王子。这或许就是一见钟情吧。
四支干红下肚,彭落混乱地回忆她和易维安的一切。她抬头看天空,那里映衬着她和易维安笑容灿烂的样子,清晰却又模糊。易维安有一双单眼皮,笑起来很好看。他们来来回回,穿梭于人群。
彭落想起一部她和易维安一起看过的电影。片中的女人对她的女儿说,在感觉幸福的瞬间,并不是beginning,而是一个moment。彭落想,她是对的。
彭落一边喝酒,一边说说停停,不带任何复杂的表情,似乎在说一段与她无关的事情。
乐赋坐在沙发上,一边听一边喝酒。从那些破碎的片段中,他大概了解了这个女人的故事。
彭落和易维安是大学时的恋人。毕业3年后,易维安提出分手,然后娶了一位高官的女儿。感情纠葛难以取舍,剧情狗血地发展,彭落当了易维安的小三。易维安在OYC酒店长期订了512房。每个周末,他俩在房里缠绵。
五支干红下肚,彭落和乐赋倒在圆形大床上。她睁着迷离的眼睛,看着乐赋。乐赋也望着她,最后他们抱在了一起……
你的湖泊真清澈
3年后。乐赋偶尔还会想起那段OYC之旅。他对那个女子有种莫名的感觉,他还记得自己曾对她说,让我来爱你。只是那天晚上除了解释为冲动,还能是什么?他有时候心里会想,那个慵懒秀美的年轻女子是否仍会在每个周末在OYC酒店的512房,不分昼夜地等待着她的男人,她等到了吗,她和他是否过上了幸福无忧的生活?
彭落,你是否安好?人们说眼泪是世间最小的湖泊,彭落,你的湖泊很清澈。
他尊重她的守护,给她最好的祝福。
太阳下山的味道
OYC酒店后花园的湖边,一个英俊的服务生走过来问独自坐了很久的彭落:“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给我一份今天的小报,给我一张摇晃的长椅,给我一米阳光,给我一段清风,请给我两个酒杯,也许他今天会回来。”
易维安在4年前一个周末的黄昏,与他的车一起破败于一个路口的十字转角。那一天天气明媚,太阳还没有下山,空气氤氲着回家的味道。
彭落在当晚的本地电视台里看到了这则新闻。她捧着半杯干红,躺在她和易维安曾经缠绵的圆形大床上。
每一个周末,她依然准时入住OYC酒店的512房,像以往一样,开了干红,穿了浴袍,等待着,等待着,风雨未改。
“你是我的船呢。说好了要载我到幸福的彼岸。不许不来。”
(编辑:米恩ccaied@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