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一种别样的真实
2013-04-29柳杨
柳杨
摘 要:本文从张爱玲的散文出发,以原作中独到的描写,分析张爱玲自己的那份真实,她不同于世人的敏锐、敢于直面、鲜活灵动的真实。并浅析造成这种风格的原因。
关键词:张爱玲;真实;苍凉;敏锐;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3)-9-0-02
对“张爱玲”好像很早就开始喜欢。记得那时还是高中或初中,寒假在家骑车子去新华书店,买了她的《对照记》和一本短篇现在名字都忘了,在小铺前买零食吃,店里的姑娘看见车筐里这两本书,还夸了一番,大概觉得读这书和我小小年龄不符。
说实在,张爱玲的书是没少看,但真正还记得内容的真是不多,只是她讲童年的那段还能记起,其他的印象就极模糊了。但是读的时候倒也是津津有味,很解馋的赏味着她那些细腻独到的句子。她这样描摹“回忆”:“回忆这东西若
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帐悯,像忘却了的忧愁。”她写走路:“我在街沿急急走着,每一脚踏在地上都是一个响亮的吻。”有时连空虚的感觉她都能这般写出来“她的空虚是像一间空闲着的,出了霉虫的白粉墙小房间,而且是阴天的小旅馆”。
张爱玲自己曾说,只要她听到的声音,看到的事情,总能用几个词,几句话,把它描绘出来。有时候她很真实,写着实在的生活,她说:“我喜欢听市声。比我较有诗意的人在枕上听松涛、听海啸,我是非得听见电车声才睡得着觉。”张爱玲用一颗细腻心领略着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吃东西她能找到乐趣。比方喝牛奶,她会先把小白珠子一样的奶沫,先吞下去;就算紫菜她也看得很仔细:“打开来约有三尺见方,一幅脆薄细致的深紫的纸,有点发亮,像有大波纹暗花的丝绸,微有褶痕,我惊喜地叫出声来,觉得是中国人的杰作之一”。这样细致的她,睁大了眼睛留意着感兴趣的一切:“油润的紫色;新绿的豌豆、热艳的辣椒、金黄的面筋,像太阳里的肥皂泡。把菠菜洗过了,倒在油锅里,每每有一两片碎叶子粘在篾篓底上,抖也抖不下来;迎着亮,翠生生的枝叶在竹片编成的方格上招展着,使人联想到篱上的扁豆花。”
现在我逛菜市场,看见冒着热气的小吃摊,心里也真会有那份温暖的踏实。张爱玲对生活中那些她熟悉的有着贴肤之亲的细节都很珍惜并且真心爱着:冬天早晨支在街边的小火炉,自行车轮上面的红色反光灯片,还有路边煮着的一块块儿南瓜和那天然的暖色。这每一样,她好像都不想忘记,一件一件收藏起来。张爱玲在《天才梦》中写到过“生活的艺术,有一部分我不是不能领略。我懂得怎么看“七月巧云”,听苏格兰兵吹bagpipe,享受微风中的藤椅,吃盐水花生,欣赏雨夜的霓虹灯,从双层公共汽车上伸出手摘树巅的绿叶。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这种咬啮性的小烦恼,生命是一袭华美的饱,爬满了蚤子。”
她所写的你我也有见过的,可能看看就走,可能想写却也写不出,但是她都会记录。市井的、亲切的或是尖锐的,她都去直面并且写下来,一字一字照着她所见的所想的刻着写出来,不曾逃避或转身。总觉得她有份决绝和细腻,她父亲那遗少的恶习,挥霍祖产、吸鸦片、养姨太、对孩子缺少责任心。张爱玲从父亲那儿觉到的大多是冷漠、无情,几乎把她对于亲情的种种温暖的感觉都滤去了,从而打上了一层厚厚的冷色。还是在《天才梦》这个写小时候较多的篇幅中,她写过:“我还记得摇摇摆摆地立在一个满清遗老的藤椅前朗吟“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眼看着他的泪珠滚下来。”嗯,读了又是种冰凉的感觉,但是好在张爱玲自然天成的性情,她的文章里在阴天的底子上总也有份“真实的欢喜”。
在《烬余录》里她写过:“我记得香港陷落后我们怎样满街的找寻冰淇淋和嘴唇膏。我们撞进每一家吃食店去问可有冰摸琳。只有一家答应说明天下午或许有,于是我们第二天步行十来里路去践约,吃到一盘昂贵的冰淇淋,里面吱格吱格全是冰屑子。街上摆满了摊子,卖胭脂、西药、罐头牛羊肉,抢来的西装、绒线衫,累丝窗帘,雕花玻璃器皿,整匹的呢绒。我们天天上城买东西,名为买,其实不过是看看而已。从那时候起我学会了怎样以买东西当做一件消遣。无怪大多數的女人乐此不疲。”就像她自己曾总结的,是受过些伤,不过还不算太严重。看来她有时是有种超然物外,不为所动的劲儿。
成长在走向没落的显赫家族中,可能也是她对人生有着另一番体验的原因。
在这样一个新与旧、权势与世俗实际混在一起的家里,张爱玲小时候如果按她自己写的来看很是可怜,种种小儿不太能承受的电视剧般的悲惨情节,多少已经发生在她的童年时期,这些都让张爱玲对人生有着更为深入和刻骨的体验。
八岁那年,张爱玲搬到上海,母亲也从国外回来,父母重归于好。在这段时间里,母亲曾教给她怎样做“淑女”的一些规则,但是她却没有成为一个母亲理想中的标准淑女。她曾写:“我母亲和一个胖伯母并坐在钢琴上模仿一出电影里的恋爱表演,我坐在地上看着,大笑起来,在狼皮褥子上滚来滚去。”但是生活的种种难堪总不时压迫着她,母亲的那种浪漫和情怀,只能激她走向另一面。
她曾自称是一个俗人,她也曾经表示过她是拜金主义者,还说过觉得自己是“小市民”,看到这三个字便会局促。还觉得“张爱玲”这个名字恶俗不堪,但是她也不曾改掉,说是要做个警示,让自己不要像有些文人一样去咬文嚼字卖弄风雅,而是在柴米油盐、肥皂泡儿中去找寻真实的人生。这么看来也会觉得她离得很近,就像旁边的某个女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介意的方面,也有那份儿说不清的固执。有时看她的照片觉得孤高得很,无视其他,但是读她的字又觉得她并不烦感这个市井,是真实的但不世俗。
张爱玲也曾说:“我母亲是个清高的人,一尘不染的态度很引起我的反感,激我走到对立面去。”她所说的“对立面”应该是一反母亲那种脱离市井的状态,进入真实的生活,去亲眼看世间的人和事无论是丑是美。不矫揉造作,而是真实的去体会并记录,从日常的每天出发去看去体会。
儿时生活的灰暗、阴冷使得张爱玲爱美的要求、心理的需要不能实现,谁能知道她那时对于亲情、对于漂亮衣服等等有多少纠结的向往。越是这样的压抑,越是会让张爱玲在自己有条件后,毫不犹豫开始满足自己的喜欢。后来我们看到,她件件美貌的衣服,不合常理的布料、款式,她用这些奇异服饰来安慰自己以前所丢失的。在文章中,也不例外,她所创造的人物衣饰也很美,也许这些也是她的一个出口。
在《天才梦》中她写道:“对于色彩,音符,字眼,我极为敏感。当我弹奏钢琴时,我想象那八个音符有不同的个性,穿戴了鲜艳的衣帽携手舞蹈。我学写文章,爱用色彩浓厚、音韵铿锵的字眼,如“珠灰”、“黄昏”、“婉妙”、“splendour”、“melancholy”,因此常犯了堆砌的毛病。直到现在,我仍然爱看《聊斋志异》与俗气的巴黎时装报告,便是为了这种有吸引力的字眼。”她喜欢这些有吸引力的词,在满足着自己,也可能是在填补小时候受到的种种束缚,所有比常人更敏感也更大胆更勇敢,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写着自己喜欢的字,终于能在这方天地随心所欲了。有时候,她就像是个透彻的孩子,自娱自乐又需要别人的关注,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要他人过多的干涉,同时又对这间屋子、那个市场、这个世间觉得新鲜,常去关注不管喜欢与否。
在张爱玲散文里,平常的衣食住行,路上的建筑,影院里的戏,男女之间的感情等等,好像都有了生趣。就像她说过的:“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生在那个年代的张爱玲,好像并不在乎也不想去改变什么,就按自己的想法写着故事,记着市井人生和自己的小理想。但是读着读的句子,或者是读完整篇回想的时候,总是有种冰冰凉的感觉,这许是别人总结的所谓的 “苍凉美”吧,只有张爱玲,才表现得如此灵透和清醒。
不管怎样的底色,读着张爱玲写的字句总是有欣喜,这就可以再看看再读读,进到她的文字里。有厌世者弃而远之,有入世者趋而近之,而张爱玲总能以一颗好似看透看惯了世间一切的平静如水般的心灵,慢慢找寻着市井中的点滴,听她讲“可爱又可哀的年月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