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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长高温“烤”验水利短板

2013-04-29卞瑞鹤

农村农业农民·A版 2013年9期
关键词:旱情抗旱水利

卞瑞鹤

受台风影响,8月25日前后,被高温炙烤多日的西南各省,终于相继迎来了酣畅淋漓的降雨。从各地所发布的消息,就可以看出这场降雨的及时和珍贵:气温下降了,干旱缓解了,庄稼转危为安了……总而言之,这场雨的到来,使干渴得将要冒烟的土地恢复了正常。

这场降雨缘何给人们带来如此多的惊喜,是因为之前的高温干旱给当地百姓带来了太多的苦恼。

据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办公室统计,截至8月15日,全国有9577万亩耕地受旱(多年同期平均值1.27亿亩),其中作物受旱面积8511万亩(重旱2665万亩、干枯882万亩),待播耕地缺水缺墒面积1066万亩,有924万人、304万头大牲畜因旱饮水困难(多年同期平均值1015万人、753万头)。重旱区主要集中在湖南、贵州、湖北等省。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西南各省一片“喊渴”之声,农业生产受到严重威胁,抗旱红色预警接连发出。

面对旱情,多年来致力打造的水利设施,自然被寄予了厚望。然而在一些地方,本该大展身手的农田水利设施所发挥的作用并不尽如人意,它们在关键时刻所暴露的缺失、失修和陈旧等状况,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而这样的状况,直接导致它们应对旱情时的无能、乏力,甚至形同虚设。

这场及时雨消解了酷暑干旱,给人们带来了久违的凉意。然而,对于这次有些“虎头蛇尾”的旱情,人们显然是不能淡忘的。试想一下,如果雨水来得再迟一些,高温天气再长一些,旱情将会怎样蔓延?我们将该如何应对?

毫无疑问,这次高温旱情,对我国水利设施建设来说,又是一次真正的“烤”验。

云南:“工程性”水源失衡

一场大雨让云南富民县西山村建在半山腰的两个水池蓄满了水。但是,云南已经持续4年的干旱并不能消除当地人的忧虑。

村民金东日担心,今年的干旱会让他不得不继续收集房檐上滴下来的水做饭。全村唯一的水源是山顶上那口水池,为避免水满溢出后流失,当地人在山腰上又前后建了4个直径10米﹑高2.5米的水池。

位于昆明市西北部的富民县山区较多,地势南高北低,地处滇中,是云南干旱的一个缩影。滇中是老旱区,包括昆明﹑玉溪﹑曲靖和楚雄4个州市。

云南省境内河流众多,径流面积在100平方公里以上的河流有908条,分属长江﹑珠江﹑怒江等六大水系。高原湖泊40多个。

这里水资源总量虽然丰盛,但是由于横断山脉的深度切割等地形因素,造成各区域分布不均。云南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副院长、环境科学与生态修复研究所所长段昌群解释道,云南干旱主要是指冬、春两季不下雨,这就尤其需要工程型抗旱,需要建设各类大中小型水利工程,储水排洪。

但是据云南省水利厅统计,全省建成的5514座水库中,大型的只有6座,中型也仅有183座。并且这些工程大多集中在云南的城区附近,区县农村基本上是小水库和小塘坝。

在云南,还有不少大型水电站。近年,有业内人士指出云南的大型水电站未带来综合效益,在干旱期间未能有效灌溉农田。究其原因,是该省的大型水电站都建在大峡谷中,灌溉不了农田。干旱时,田地的灌溉反而多数是靠小型水电站。但是,由于小水电站一般建在相对高的地方,连年干旱让它们也无力支撑。

富民县下辖的款庄乡徐谷村的徐谷水电站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徐谷水电站很小,坐落在山坳里,背靠大山,从厂房里伸出的两个钢管,直接通到约30米高的半山腰。半山腰的水沟连接着附近的农田,但只能浇灌一部分,地势比水沟高的田地水流不过去,即便用柴油机抽水,也只能抽到200米以下的高度。“而且有些村民也不愿意使用柴油机,因为费用不低,50米以下,一小时要耗去四五元油钱,超过这个距离的,费用更高。”村民李富荣说。

段昌群表示:除了气候影响,云南工程性缺水严重,水利设施落后且城市、农村分配不均,水电站在干旱期间并未起到显著的抗旱功能……水资源调控力度的弱小,为云南旱情的严重性添加了人为因素。

贵州:水利工程“重大轻小”

稻田龟裂,作物干枯,山塘干涸,沟溪断流,水库水位持续下降……素有“天无三日晴”之称的贵州,在本应雨水丰沛的汛期再次遭受“旱魔”袭击。

据了解,除了气候因素,缺少应急的抗旱设施,水利设施老化,也是导致当地旱情加剧的重要原因。在盘县的搭木桥水库,能够蓄水8万立方米,为1.2万人提供生活用水,但是由于年久失修,已经失去了蓄水能力。

其实像搭木桥水库这样干旱前就失去了蓄水功能的病险水库,在贵州的重灾区到处可见。尽管政府的病险水库加固工程已经开始了近10个年头,但是由于水库的数量众多,从设计到审批又需要一定的时间,再加上财政上的一些问题,库容大于或等于10万立方米而小于100万立方米的小二型水库加固工程始终没有得到真正利用。据说,这也是导致贵州连续多年干旱的主要原因。

从普查数据上看,贵州并不是一个天然缺水的省份。全省一年的用水量仅占总库容量的1/7。换句话说,如果全省水库蓄满水,连续7年也用不完。

“贵州特殊的喀斯特地质、地貌,在晴热少雨的季节加剧了旱情。”贵州省科学院山地资源研究所研究员苏维词说:“坡度陡、土壤薄、导致蓄水能力差。丰富的雨水在地面形成静流后,要么顺着陡坡流进较深的河谷,要么顺着石头缝漏进地下暗河。‘天无三日晴的水资源优势,于是被‘地无三里平的喀斯特地貌完全‘抹杀了。”

苏维词说:“连续5年我们都向中央呼吁重视贵州的水利工程。”他说,最近3年,中央每年投入贵州水利工程的资金为170亿元,今年增加到175亿元,这些投资相当于此前贵州水利工程30年投资的总和。“但资金花在大中型水利工程上较多,小型、微型水利工程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苏维词说:“大中型水库修一个就能解决乡镇人口用水和工业生产,但小型、微型水库分布在广大农村,虽然对GDP没有贡献,但重点解决民生用水,两者缺一不可。”

湖南:农田水利普遍性失修

连续数月高温少雨甚至无雨的天气,使得农业大省湖南遭遇了近10年来最为严重的旱灾。高温天数、高温最长持续时间、极端最高气温、日平均气温、平均最低降水量、无雨天数等均打破历史纪录。

湘西扶贫,最贫凤凰腊尔山。湘西旱灾,最旱凤凰腊尔山。

中联重科的送水车穿过“中国最美小城”——凤凰县城,再在崇山峻岭中盘桓两个多小时,抵达腊尔山镇拉忍村。

挑水的村民们已经在屋檐下等候多时。71岁的石姓老人是其中一员。平时,她需从一里多外的村井挑水,近100斤重的担子,每天往返三趟。她说:“今年大旱,连井窖都没水了,不是政府送水来,就要到更远的山沟里去取。”

溪河断流,井水干涸,水库管道没有延引过来。一些村寨的人们不再祈雨,除每天等候当地政府送饮用水过来外,他们只能选择眼睁睁地看着禾苗枯萎,大地开裂。

当地的官员也有难处,他们解释:腊尔山片区是高寒山区,水源严重不足,灌区偏远,处于“有肚子,无肠子”的现状;水利基础设施薄弱,工程大多年久失修,灌渠设施不配套;山区人民安土重迁,资源本就贫乏,千军万马一时也移不动;近些年把路、电拉通后,危房的问题接踵而至,“基础太差,只能一样一样来。”

8月5日,在抗旱会商会上,曾任湖南省水利厅厅长、现任湖南省副省长的张硕辅毫不掩饰地指出,渠道渗漏严重是目前个别灌区暴露出的主要问题。

湖南境内,尤其是在粮食主产区的衡阳、邵阳,稻田分布呈现集中、分散两种形态。在稻田集中区,抗旱主要难在水渠失修渗水,水库有水放不下来;在分散地区,水渠灌溉难以到达,灌溉主力山塘又因淤塞蓄水能力弱而显得“乏力”。

很显然,这次湖南省特大旱灾背后,是农村水利的普遍性失修。

当地一些农民反映:虽然此前有关方面曾提出要大修水利,但近年来农村农田水利失修的情况依然普遍存在,很多地方基本上还是在吃以前的水利老本,有些甚至完全是在靠天吃饭。

河南:水利设施“今非昔比”

从6月始,河南全省受干旱所带来的影响日趋严重。

来自河南省防汛抗旱指挥部8月20日的消息称,“目前河南受旱面积已达1278万亩,主要分布在信阳、南阳、洛阳、许昌、平顶山和郑州等地,旱情较严重的地区大多数是山岗地或者沙土地,本身的灌溉条件不充分”。

据了解,河南遭遇干旱,除了天灾,很重要的原因是水利设施,无论是水库还是机井的灌溉作用均已不如从前。多地农民表示,“水渠干涸,而作为‘救命稻草的机井也不管用”。

南阳唐河县是这次河南旱情较为严重的县。当地村民表示,由于庄稼处于灌浆期,水稻、玉米因干旱已干扁,即使现在有水浇灌产量也会大幅下降。社旗县的一位村民称,由于干旱,不仅农作物面临减产,人畜吃水也非常困难,多地出现农民排队取水的现象。

南阳新野县歪子镇一位董姓村民告诉记者,大家天天在地里用井水通宵浇水,导致地下水位严重下降,现在很多地方机井都提水困难,全县不少农民吃水都困难。他还提到,上游的鸭河口水库不放水也加剧了旱情。

8月15日,南阳市政府召开抗旱专题工作会,要求各部门充分认识旱情的严重性和抗旱工作的紧迫性,其中措施之一便是新建和维修各类抗旱水源工程,最大限度地发挥灌溉效益。此外,信阳抗旱工作会议也提到加强以新打和维修机电井、整修机电灌站、坑塘改造为重点的小型抗旱应急工程建设。

南阳内乡县原人大代表曲向义(化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原来的水利设施相当好,现在水库要么干涸,要么已承包给个人。如今突然遭遇干旱,那些通往农田的灌溉水渠大多已经失修,难发挥灌溉作用,“别说灌溉农田,就连水渠边的树都渴死了”。

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李国祥表示,目前水利设施整体投入不足,使用及管理机制不完善。有的地方投资缺乏主体,让农民投资没有能力,而农村一事一议的开展难度又较大,“有些申请政府项目,做了水利设施,但是管护运营还需要成本,另外有些对粮食生产不是很重要的地方要申请到国家项目也很难”。

甘肃:思考“向天要水”

甘肃,是我国西部地区旱情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

十年九旱是甘肃的真实写照,这里是全国出了名的干旱少雨的地区。但凡事都有个例外,位于甘肃省南部的甘南藏族自治州却一直是一个水草肥美的地方,广阔的草原上,随处可见深深浅浅的水洼,每到清明前后,草场便开始泛起星星点点的绿色。而今年,持续的高温干旱天气,却让玛曲县欧拉秀玛村的村民直在为水发愁,因为周边的很多河沟都干涸了,家里牛羊的饮水都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找。

水多的地方尚且如此水少的地方就更别提了。甘肃省中部定西市鲁家沟镇,村民周克喜家里的水窖早就见底了,无奈之下,他每天要在崎岖的山路上往返三趟,挑回来的水也仅够当日家里和牲口用。

为了应对旱情,“大旱之年大修水利工程”已经成为全国各地普遍采取的抗旱措施。用当地人的话说,“引洮供水”工程是甘肃人民期盼半个多世纪的圆梦工程,跨过甘肃5个市、州的155个乡镇,将黄河支流洮河的水引到中东部干旱地区。

甘肃省水利厅副厅长陈德兴说,现在,引洮工程只差最后650米通道还未打通,国家水利部来了19个工程技术人员,帮助甘肃解决引洮难题,力争年底实现通水。

对此,中国社会科学院城市发展与环境研究所研究员侯京林却表示,黄河兰州段今年已经露出河中孤岛,向江河过度要水实为下策。江河水减少,会直接导致地下水位下降,降低水蒸腾量,空气中难以凝结成雨,雨越来越少,地越来越旱。

“通水之日,也许就是黄河水位继续下降之时。”侯京林说,部分地区的引水工程从全局来看等于拆了东墙补西墙。

侯京林表示:修个水利工程把水引到没水的地方,这种水利工程的引水会打破自然生态系统当中的水循环,水循环打破后就会给当地造成降雨量的减少,这是自然规律。

“引水思源,如果源头之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当然没问题,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也许有人会问,地下水用多了不行,地表水用多了也不行,那人总不能渴死、田总不能旱死?”

经过多年的研究,侯京林给出的答案是:我们应该向天要水,只要下雨的地方把雨水全部积起来蓄到淡水里面,然后供我们饮水,尽量少向地表水去取水,别老破坏大自然的水循环——但是我们现在没有这种集雨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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