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什:为最穷的人而设计的平板电脑
2013-04-29GregWilliams
Greg Williams
距离阿姆利则大约45分钟路程的塔恩塔兰区的Kallah镇的田园之上,有一处两层的砖砌建筑,这就是APKF公立学校。于三年前建成,有25名教师,由当地为从幼儿园到九年级的学生提供学习和餐饮服务。据这所学校的校长莱茵德·考尔称,这所学校的600名学生家长多为没受过教育的打工者。
被人遗忘的一百万
在一个有雾的早晨,12名学生两人一组排成两排端坐在一楼教室里。这些孩子大约在15岁左右,穿着绿色的套头外衣和灰色裤子,或者是蓝色的运动校服,端坐在木质课桌旁。根据锡克教的教规,女孩要戴头巾,男孩要戴无沿小帽并装饰头饰。
房间里布置着教室该有的东西:黑板、一些海报、以及为奖励学生表现的星星图表。而在每组学生之间摆放着一个个在发展中国家并不容易看到的7英寸电容式触屏平板电脑。
这些孩子在家几乎是没有机会接触到平板电脑,然而孩子们手里拿的设备(被称为“阿卡什”,就是印地语中“天空”的意思),有着多种教育软件,包括国家课程。
而他们今天要欢迎一位加拿大企业家苏纳特·辛格·杜里(Suneet Singh Tuli),他身着深灰色西装,显得高大优雅。就是他的公司Datawind生产制造了孩子们使用的平板电脑。杜里自己本身也有四个孩子,他和一群孩子们合唱旁遮普歌曲,并用自己的三星智能手机录下这一场景。
杜里经常同时手拿两部移动设备。他在随身携带的行李里还放了几部:“这是在加拿大用的,这是美国的,这是英国的,印度的”,他解释道。行李要被运回的时候他才会拿出包里的手机。手机是他兵工厂里的一部分,他花费大量时间游走于世界各地,鼓励政府、国家级实体和非政府组织加入“阿卡什”的试验计划。加入了他的计划的国家的有:乌拉圭、阿根廷、尼加拉瓜、墨西哥、加纳、尼日利亚和塞内加尔。
2012年11月,杜里在纽约还将设备呈现给了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这刚好是他在华盛顿DC世界银行发表讲话的前一年。自从该项目成立,它就深陷各种争议当中,杜里的活力一直是这一项目的支撑。他在Kallah小镇的教室里所看到的景象只是印度政府和她的合作人想用阿卡什来实现的一小部分:用低成本的平板设备来供一百万甚至更多的贫苦大众们使用。阿卡什的存在与世界上许多最成功的科技公司的指导原则都是背道而驰的,这也包括最基本的资本主义信条——供需要依市场而定——也是相违的。
贫穷的人们不会大举投资消费品
2011年印度的人均收入的均值为1270美元。基于以上原因,阿克什算是普通消费品:一项不是由天使投资者、风险投资家或企业大佬们资助,而是由公共资金扶持的。2009年,印度政府出台了一项五年计划旨在提高国民受教育程度。它的最终目的是想实现世界上最穷的人们手中人手一台平板电脑。
需求量巨大无比,2010年世界银行估算印度120万人中有68.7的人们每天靠着不到两美元度日。截止到2013年四月底,Datawind已经生产出了9.8万台平板电脑,造价41.61美元,2000台未来型号——希冀阿克什3,造价49.98美元,这一价钱成功抗击了杜里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中国企业。他计划拿下政府下次投标的一部分,为期6~9个月。“我把这个项目叫做被人遗忘的一百万”,杜里称:“一旦你走过了上层和中层阶级,你就会发现上百万人都不是媒体中的一员,他们也不是政治阶层的一员,他们事实上已经不再属于这一体系。
低造价与廉价
当然还有其他很多方法来解决印度的贫困。2001年7月斯瓦米·马诺哈(Swami Manohar)与印度科学协会的工程师们推出了一款针对发展中国家开发的掌上电脑——Simputer,之所以这么叫它是因为它很简便。黑白屏幕,售价大约217美元,内有AAA电池,设有再来一次、短信和语音功能软件。它可以将英语译成其他几种印第语种,并可以大声朗读。而这款设备最理想的状态是设备仅售几十元而不是上百上千元。不过该设备已于2005年停产。
此后,印度政府国资管理处宣称他们不会再为“儿童人手一台平板电脑工程”这一项目购买任何造价超过150美元的平板,该项目由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Nicholas Negroponte)领队,他是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的名誉主席,也是《WIRED》第一批投资人中的一位。与此同时,OLPC(为一个口号的缩写“one laptop per child”意思为“每个孩子都应该有一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由麻省理工学院多媒体实验室发起的非营利组织)正在依靠规模经济来支撑着这项目,毕竟失去印度这一市场是一个打击。
第一批10万台平板已经分配给了印度2万个高等院校(试行项目遍及240所大学)。自此之后,这些设备将会走进校园——Kallah小镇的APKF只是这光荣试行计划中的一部分。至于确切的时间仍然待定。
据尼葛洛庞帝所说,阿克什的推销商从来都不理解低造价和廉价之间的区别。英语给“cheap”这个词附上了贬义。这就是最大的不同。长远看来,你将原材料投到没有人的工厂里,生产出20美元的平板电脑。短期内,使用廉价部件、低廉设计、廉价劳动力,这并不是长远之道。
杜里在回阿姆利则的办公室时概述了印度教育存在的挑战,而他的同事,驻印度办事处的副总经理伊巴达·辛格(Ibadat Singh)则在处理前些天持续降雨留下的大水坑。
这是旁遮普的结婚季,路边的酒店都被花环和婚庆乐队包围着,婚庆乐队身着巴洛克风的服装坐在恩菲尔德摩托所拉的两轮车上。杜里看着窗外放学回家的孩子们。
“使用童工在这里很猖獗”他说着,身子向后座靠了靠。“不管人们身在哪个阶层,他们都很珍视教育,但是大环境却逼着他们将自己10岁的孩子送出去工作”。
根据巴夫托什·瓦杰帕伊(Bhavtosh Vajpayee)2008年所做的调查,印度受教育的孩子有2190万人,从一年级到十二年级,调查者瓦杰帕伊是投资组织CLSA科技研究小组的前负责人。但是,如果每个印度孩子都入学,总人数将会达到3610万,最新的研究发现有68%的学生在高中毕业之前辍学。
掌控这些数字变化的是印度通信技术部部长卡皮尔·西巴尔“Kapil·Sibal”。“可用的平台花费太高,因为普通家庭的购买力根本达不到可以250美元买一台平板电脑,”西巴尔这样说。他描述着最初的愿景:“我们问道,有没有可能有一种产品能像阿克什那样只花费35美元?私营企业说这在理论上是不可能的。”
Datawind拿到了政府招标,虽然它只是加拿大的一家小公司。
阿卡什计划
西巴尔将目光不仅仅局限在学生身上,还希望将其打造成印度的公共服务平台;“也就是说护照申请、账单支付、房产和土地所有权的数据认证等等”,他说道,“不管公共服务将提供什么都会通过阿卡什提供”。
部长列出了面临的三大主要挑战。第一,网络连接是必须的,所以宽带的铺设也是必须的。第二,必须鼓励开发人员去建立一个环保的软件系统。还有一点是制度上的挑战,为了平板电脑的广泛应用以及公共记录数字化,印度的联邦体系也就意味着政府就必须参与。还有另外一个考验:就是稳定的电力。
而尼葛洛庞帝还看到了另外一个阻碍:“印度联邦政府或多或少存在着功能失调。”
西巴尔承认这个项目起初遇到了些问题,第一批产品的质量受到了质疑,第二个版本的产品则延迟交货,预定未送达且运送的平板电脑有缺陷,这些问题均已被证实。
“第一代阿卡什质量并不好,”他说。随后,起初与Datawind公司合作的斋普尔理工学院从这一项目中退出,由孟买理工学院接替了它以前的工作。第二代阿卡什供应的最后期限又重新调整到了2013年3月31日。这一批平板电脑可像UbiSlate一样以62美元的价格直接面向广大消费者。
到了今年晚些时候,第三代阿卡什会对农村用户有额外的优惠:它将通过GPRS直接接入高速互联网,这也就意味着上网不需要WiFi网络。Datawind计划推出每月1.2英镑的无限上网业务,并建议政府制定无限上网计划所属的板块。阿克什下一步的计划就是推出一款SIM卡西巴尔说道,预计在未来的5~10年内会生产出1亿张卡。
“政府现在想知道5~6年内,普及到2.2亿学生是否可能,我也与政府多次谈到了这个问题。”他这样说。这个国家有着2.2亿的学生,但是每年却仅消费1.2千万台台式电脑、手提电脑和服务器。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们每年会消费2.2亿部移动电话。所以五年内卖出去2.2亿台平板电脑并不惊人,每年卖出去还不到4千万台呢。
从加拿大回来还在倒时差的杜里算了一笔账,因为印度一部手机平均要加为30美元,所以一台平板电脑售价40美元也并不惊人。
苏纳特·辛格·杜里与Datawind
杜里,45岁,自小在昌迪加尔长大,昌迪加尔一直为旁遮普邦和哈里亚纳邦提供资金。在杜里11岁,他哥哥13岁时两人便随家人移居加拿大,而他哥哥则是Datawind的技术大佬。杜里回忆说他父亲拉卡比尔(Lakhbir)给他哥哥买了第一台电脑。“我哥哥1984年大学学成归来,我父亲用5000美元给他买了一台Mac,当时的价钱相当于现在的12407美元”他说,“现在它看起来是那么笨拙,是吧?谁还会掏5000美元去买一台电脑呢?“
杜里参加过青少年象棋竞赛。他的一场比赛被刊登在加拿大象棋杂志En Passanthe 上,他说他输了那场比赛,虽然当中有人成了象棋大师。一天夜晚,他站在阿姆利则一家酒店的大堂里,回忆说自己是英勇的:他的策略就是即刻发起持续进攻。“我会控制董事局将对手置于压力之下”他边玩弄着一副象棋边说。通常情况下,一场比赛耗时三个小时。杜里一般都只耗时一小时。
他毕业于多伦多大学的土木工程专业(他哥哥毕业于亚伯塔大学的计算机工程专业),他投身于家族科技事业。当时他们努力推销一款用于传送工程蓝图的大型传真机。杜里认识到自己需要手段。他打电话给《吉尼斯记录丛书》,最终这台机器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大的传真机。销量猛增。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公司认为手机是接下来的趋势,于是就生产了一些手机,包括便携式网络浏览器,迷你上网,四年内在英国售出15万部。
离开大学后不久,杜里读到了克里斯滕森 克莱顿·克里斯坦森(Clayton M. Christensen)的书《发明者的两难抉择》,他发现它正是写出了跟他家族生意类似的情况:“他认为这是巨头们所忽略的颠覆性技术,”他说,“今天,如果微软决定要创造一批低成本的平板电脑从而创造出一批几十亿的消费群体,他们将彻头彻尾的垄断这一行业。像我们这样的小公司之所以能够生存,就是因为它忽略了这一点。”
“阿卡什”的价值
阿卡什的起源要追溯到2009年2月,当时的印度人力资源发展部长宣布了一项提案:国民教育计划。这项任务预算10亿美金:其中60%用于保障高校的宽带,其余的则分配给存储信息以及用于开发一种可以广布印度的低成本的计算机。
Datawind之所以能赢得这次投标是因为没有其他企业对这一高风险低利润的项目感兴趣。杜里坚信阿卡什作为平板电脑会给印度带来变革,但Datawind毕竟是商业性的企业,他必须找到方法从可支配收入很少的消费群体里赢得利润。该公司在硬件上只能获得极少的利润,只能通过设备的信息存储和应用这些的宣传来获得收入。这些平板电脑上装有32个小应用,一个专有的教育程序商店和访问Android推送的通道。用户们可以少量的价格来下载任何一个应用,而Datawind从每笔中抽取30-50%。其他应用包括英语学习应用、理工学院的工程课程、远程教育考查应用以及理工学院的教授们的在线讲座。这些应用不限学习领域,如健康领域的视力检查等。
“我的客源基础是低端客户的最底层消费群体,他们对价格非常敏感,”杜里说着,“如果我可以将硬件上的压力转到其他收入流上,那我就可以打开更广阔的市场。
据杜里所说,公司预测2013年在低端市场的收入为4千到5千万美元,而高端市场大概会是1亿美元左右。
Datawind可以生产那么便宜的平板电脑的原因还有生产加工成本降低,虽然大部分组件的价格都下降了,但是其他一些组件还是有很大的利润空间,主要是因为供需关系,这些产品都是液晶屏和触摸屏,而Datawind就是生产这些的。
这些触摸屏是Datawind在蒙特利尔的工厂生产制造的,“即使是在加拿大生产,我们也可以获得可观的利润,”杜里说着。“并不是我们生产的比中国便宜,而是我们可以将利润挤出来。”
政府官员、学者们和高科技企业家认为阿卡什可能会拉低平板电脑的整体价位:平板电脑会从发展中国家的奢侈品降到人人可得的日用品。
“现在平板电脑的价格基准是24美元,”硅谷的企业家兼学者维卫克·瓦德瓦(Vivek Wadhwa)说。“三年内网民会新增10亿,三到五年内会增加到50亿。这是世界在改变的节奏。”
“阿卡什”的未来
2012年3月,孟买理工学院从接手了斋普尔这一项目技术大佬的位子。这所大学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确定阿卡什项目是否可行,毕竟,很多评论家、技术专家和一些官员声称政府这是在花冤枉钱。质疑者们仍然质疑,但孟买理工学院宣称这一计划可行,媒体的某些板块有一些评论认为有些组件并不是印度制造。理工学院的学生和教员们正在着手创建。
2012年11月,第二代阿卡什上市后,孟买理工学院通过基础构建用阿卡什启动了一个为期两天的课程。总共有40台平板电脑运往各个培训中心,有1500万人到现场进一步了解情况。远程中心创建的一个应用就是用于储存全国的教科书。
孟买理工学院也在阿卡什中植入了软件,这种软件可以帮助国家知道如何发展成为一个技术中心:怎样教用户编程C语言和C++。阿卡什将为生态系统(印度App应用经济)发展平台。孟买理工学院对阿卡什项目的最大贡献是建立了一个良性循环:创建一个教育生态系统是利用高科技的最好方式。
当被问及这是不是一个先进的学习方法时,“不一定是最优越的,但如果能这么比我们当然很高兴”。然后他又回到了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上:“问题是:怎样将其普及到广大人群?”
而第三代阿卡什的出现,让印度任何人都能够通过GPRS直接访问互联网。“这就意味着即使是现在只有手机的人力车夫,以后也可以上网。”Datawind的印度业务副总说道。
十亿人上网将是一个具有非凡意义的技术壮举,但也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壮举。回到Kallah小镇,学生们正在看伊索寓言的动画,乌鸦把石头放进瓶子里来喝水。这则故事的寓意是有志者事竟成。而现在,杜里正在验证这一点。六月份,Datawind公布了第三代阿卡什和UbiSlate的销量,每天出货1万台平板,一月和三月间共售出90.5万台平板,这也使得Datawind成为印度第一大平板电脑供应商,占有了15.3%的市场份额。就像那只乌鸦一样,阿卡什项目的独创性和毅力会解决那些看似棘手的问题。
(原文刊载于《WIRED》杂志2013年5月刊第10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