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垛
2013-04-25芦芙荭
文/芦芙荭 图/孙 岳
麦垛
文/芦芙荭 图/孙 岳
收完麦子,麦草便垛在了场院外的空地里。
新打的麦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一缕一缕的,沁人心脾。
傍晚的时候,男人就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麦草垛上。凉风拂面而过,那野虫的鸣叫声就在耳边。有时候,男人还能感觉到,那虫子就在他的身上蹦来跳去的呢。
偶尔,也会突然传来一阵机器的“咣当”声,打破这片宁静。男人的心就会受到感染,也跟着“咣当”几下。
男人住的这片郊区,地越来越少了,一片一片的地都变成了厂房。男人家的地偏远一点,总算没受到影响。村子里的人现在都不愿意种地了,他们宁肯把地空在那儿,天天等着人来开发,也不愿意拿锄下地。
男人却喜欢种地,不图别的,只要扛着锄头站在庄稼地里,站在庄稼中间,他的心里就特别踏实。尤其是在有月亮的夜晚,躺在新麦草上听着野虫的鸣叫声,比躺在炕头搂着老婆都美。
晚上,男人又躺在麦垛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他醒来,四周已是一片寂静。这时,他突然听见麦垛的另一头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声音,男人吓了一跳。待他准备起身去看时,便有说话声传来。
是个女子,声音柔柔的,软软的。
女子说:“咱们走吧。”
“让我再抱一下吧。”是个男子的声音,也软软的。
女子说:“再不走,回厂子就进不了门了。”
男子说:“进不去,我宁愿翻院墙。”
然后,就没了说话声,却传来了男子和女子的喘息声。
听两人的声音,不是本地口音。男人想,这两个人一定是村子里才建起的工厂里的工人。
村子里的地越来越少了,工厂却是越来越多了,村子里一下子就来了许多外地的年轻人,他们穿着工装,在村子里出出进进。那一阵,在男人的眼里,那些人就像是抢占别人巢穴的鸟一样,他从心底里恨死了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男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一次,男子显得很兴奋。
男子说:“要是你怀上了,我们就给孩子取名叫‘麦子’吧。”
“难听死了。”停了一会儿,女子说,“等我们挣到钱了,就在那最高的楼上买一套房子,抬头就能看见月亮,我就给孩子取名叫‘月儿’。”
男子和女子就“咯咯”地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男人就看见一男一女从麦草垛那边走了过来。
男子很年轻,女子也很年轻。他们手挽着手向前面的大道上走去。有一刻,他们都停了下来,月光下,他们相互捡拾着彼此身上的麦草屑。
男子说:“这新麦草闻起来真香呢,就跟你身上的味道一个样。”
女子拍了男子一巴掌:“去你的!”
男子说:“下周休息日,我们还来这里吧。”
女子说:“我听腊梅说,人家主人很快就要把这麦草卖了呢。”
男子叹了一口气,女子也叹了一口气。
男人看着那一男一女远去的身影,不知怎的,心里突然一酸。
过了两天,果然造纸厂的人就来了。他们开了一辆卡车来拉男人家的麦草。
男人就拦在造纸厂的车前,说什么也不让人家装车。
那人说:“老兄呀,不是说好了让今天来拉吗?我们可是交了定金的。”
男人说:“不卖了,交了定金也不卖了。”
那人问:“为什么呀?你年年都急着要把麦草卖给我们,怎么现在不卖了?再说,这麦草放在这儿不是也占地儿么?”
男人说:“不卖就不卖,没有为什么。”
然后,他就在麦草垛上躺下来,眯起眼晒起了太阳。
(药 师摘自《小说月刊》2013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