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以及背后的景致——序《2012中国诗歌年选》
2013-04-18张清华
张清华
这片丛林中有葳蕤的一切,形形色色的树木花草,掩映着彼此召唤的婆娑枝叶,树杈间不同颜色的鸟群,在发散着新奇怪异的声音。但它们最终合成了一个东西——就是生机。对于文学、对于诗歌来说,这是最重要的。说了多少年,如今终于有了这样一种不受干预和约束的、几近自然的美学与语言的生态,对于每个写作者的权利而言,对于更年轻一代写作者的成长,对诗歌的未来而言,这都是至为关键的条件。
编纂一本诗歌选集是一种奇特的经验:当我用剪刀和糨糊,以个人的趣味与并不总是自信的眼光,把这些各自散落的诗篇撮合到一起的时候,不免产生了一种虚拟的暴力体验,一种捆绑、并置、互动的关系在它们中间无辜地产生出来,也使它们互相之间产生了新的意义,一种奇怪的“互文关系”——它们彼此因为对方而放大、丰富、延伸或转换了意义,变成了互相召唤、互为映衬和“因为对方而存在”的诗歌。我的工作也就因此而产生了奇特的创造性,这些单个的诗篇彼此呼应地成为了一座生气勃勃的丛林,或者花园。
当然,对于阅读者来说也几乎同样如此,当你从头翻下来,或者是偶然地从中间的某个部位将其打开,或者倒着来读,都会有着很不一样的感受。而这也是一部诗集、是诗歌本身魅力的一种,偶然性、奇异的意义生成或者延迟——德里达所说的“延异”,都是诗歌创造力的一部分。
我享受着这个过程,它隐秘的快乐我无法尽述。
诗歌界陷入了持久的安静——请注意,我说是“诗歌界”,不是诗歌本身。诗歌本身永远处在语言的激流与变幻的动荡中,这个年份尤其如此;而在诗歌界,自从世纪之交以来的观念纷争、意气相斗、怪异表演和游戏狂欢,在今年似乎都一一偃旗息鼓,硝烟散尽了。虽然有热心的人也费尽心思,评出了不同版本的“2012十大诗歌事件”,但这些事件在我看来,都并未有特别的含义。如果非要说有,那么就是它们所表明的我们时代诗歌的日益多元,以及“文学行动的疲乏症”。公众对于“文学行动”的疲乏与漠视,也反过来淡化和释解了诗歌界那些五花八门的行为冲动。
这当然不是一种简单“进步论”的评价,而只是对于“时代”的某种描述:面对网络时代生成的新环境,诗歌界确乎发生了深刻的渐变,一方面是最初的嬉戏与狂欢——在世纪初的几年中这种狂欢与热闹甚至曾让人瞠目结舌,而接下来,则是这兴奋的渐渐被抑制和释解——在最近的几年中类似的动静是一年比一年少了,但属于诗歌的那一部分,却在渐渐地提升或复苏。例证之一,是在岁末我参与了“北京文艺网”发起举办的一场“网络生态与诗歌写作”的研讨会,期间对这一点体会尤深。一方面,这个时代的“诗歌精英”们似乎正前所未有地、近距离地审度网络环境下的诗歌写作——由杨炼、西川、翟永明、唐晓渡等担任评委,一场网络诗歌大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另一方面,网络环境下的写作质地与质量,按照多年留居海外的诗人杨炼的说法,是“出乎意料”的,参与人数之多、作品质量之高,令他感到了“震动”。
这当然只是一个例子——类似的活动恐怕还有很多,只是这场大赛的规格格外高些罢了。事实上,这些年关于网络诗歌的选本也早已多得不可胜数。需要我们思考的是,所谓“网络生态”对于诗歌而已到底意味着什么?很多人都意识到,并指出了其对诗歌的深远影响,但究竟带来了什么则莫衷一是。在我看,网络环境或者生态下诗歌的变化,最主要的一点乃是主体“身份”的变化,写作者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与平权,在心态上便可以摆脱原有的一切规制与门槛。这看起来当然是种进步,因为某种意义上“写作的自由权利”比“文本的水准”要更重要,就像“民主的程序”比“选举的结果”更重要一样。但另一方面看,“自由”不只是一种权利,更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空气,而空气一旦有了便不再重要,其结果怎样则会上升为更显在的期待,就像人并不仅仅满足于有空气可以呼吸,而希望有更精彩的人生一样。很显然,自由的真正意义在于是否由此诞生了优秀的文本,如果没有,那么这种自由的价值便会遭受质疑。因此,新的写作环境下仍需要建立一种选择和淘汰的机制与秩序,只有这样,好作品才会最终水落石出。
另一点是美学的变化。早在世纪初我也曾专门讨论过这种变化,网络环境最初促使出现了一种类似于“隐身的美学”,犹如戴假面具的舞会一样,“狂欢”是必然的风尚与趣味,这导致了诗歌写作中一种新的戏剧性与喜剧气质,也必然会导致此前所谓“严肃写作”的解构,或被逼挤至边缘的格局。随之,诗歌中会出现更多的民粹趣味与草根气息,出现更多在伦理上更为极端的作品——向上是类似于“底层写作”中所显示的道德优势,向下则是类似于“下半身”和“低诗歌”中所显示的反道德与反伦理倾向。这些在最近若干年中都有许多讨论了,这里不再展开。
语言的新的可能性正在被打开,这一点我只是模糊地意识到,并没有更多深思熟虑的看法。多多的几首诗令人震撼,值得推荐。因为他的语言显示了一贯的巨大张力,一种试图“撕开”汉语固有的弥合力的破坏性,这是很多人想做而难于做到的。汉语中深厚的文化沉淀和美学惯性,在使我们的语言成为世界上最深厚成熟的语言的同时,也使其深陷于文化的泥潭之中。这一点,早在“第三代”诗歌运动时期就已被许多人意识到,但真正能够对汉语中这些根深蒂固的传统语义构成实践意义上的冲击的诗人,则少之又少。多多这些年的诗歌,一直以他独有的冷僻、精警、陌生和坚硬而给人带来震撼和启示,虽然从某种意义上,他的语言也并非是“完成性”的,与当年海子的长诗中所传达的一样,是一种撕裂的、横空出世的、试图“重新创世纪”的语言,但这种语言所产生的“拟喻”的力量,要远大于其“实际传达”的力量——说得直白些,是让人“看不懂”的,要比“看得懂”的多得多,但即便看不懂,它也同样产生了巨大而奇异的效力。这当然不是最理想的状态,但却是唯一通向语言的创世纪、通向新的创造可能的途径与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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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涉及到了极端复杂的诗学问题:文化——语言——表意——诗,这几个不同范畴的问题在这里交汇一起,从哲学本体论的意义上,要讨论这些问题,需要海德格尔和维特根斯坦那样庞大精微的思辨与理论分析,方能说得清楚,我们只能在外围提出一点点可供思考的角度。当我们看到某种“破坏性的表达”的时候,反而看到语言的天幕上出现了一丝让人惊异与醒目的光亮,更形象一点,用多多早年的一首《我始终欣喜有一道光在黑夜里》中的诗句来说,便是“把砍进树林的光,磨得越来越亮……”但这样的状态并不总是如约而至,更多的时候是如泥沼中出现的一座断桥,它让我们爬出了固有的困境,却不知最终要走向哪里。这是问题的另一个向度与可能。
或许从更简单些的角度,可以将问题看得更清楚些。在语言中使用某些“策略”,可以使表意过程出现意想不到的效果。在几位旅居海外或身居台湾的诗人笔下,语言似乎出现了新的意义疆域。杨小滨的一组以“主义”或者“指南”、“后……”、“伪……”等为标签的诗歌,都足以给人带来新鲜感,这种写法在近些年臧棣的诗歌中也同样大量使用,但相比臧棣诗歌中精密的晦涩与观念化的细节,杨小滨的语言中有更多的诙谐跳脱的成分,有更多鲜活的在场感。限于篇幅,我不能选入他太多作品,这里我愿再举一首他的《愤怒鸟主义》为例来说明其活力。此诗单是标题的含义就颇有游移处——是“愤怒鸟”加“主义”呢,还是“愤怒”加“鸟主义”?一个来自芬兰、流行于全世界的动漫“愤怒的小鸟”,似乎是“全球化”或“网络时代”带给我们的一种无法回避的流行符号,但“主义”则是更加古老且带着权力意味的经典文化标签,因此这首诗所带给我们的想象前提,便有了类似于“后现代”的荒诞与丰富。其中的诗句也由此而更具有诙谐与多义的意趣,诗中历数了各种争斗的鸟类,鹌鹑、乌鸦、喜鹊、鹦鹉,它们的欢乐与愤怒、群居与争斗缠结于一起,亦如人类一样,无论是怎样的状况都同处一种扰攘的困境之中:“微笑更像合谋,死也要叫春”,“横眉怒目,洒一地冤魂,却是满腹虚无”……这些看似都是在说鸟,但又无一不是在说人,它们确乎比一般的比喻或拟人都更加充满歧义与混搭的“后文明”气息:
换一种喜鹊惊弓还是鸟样。
丢三落四之后,乱枪
近乎乱伦,揍出更多敌人。
羽毛美得无用。
欧阳江河的长诗《凤凰》,大约也堪称在语言实验与扩展方面的一个典范,但这里我却不想将其放入语言的范畴来谈,而想以其引出另一个关乎“中国经验”的话题。虽说限于篇幅,本书未及将其选入,但它的重要性却使我不能不在这里专门提到。该诗本来在2009年以前就已经问世,且在圈内产生了广泛影响,但2012年却有两个理由使我不能不重新审视它,一是由香港牛津出版社出版了单行本,二是2012年夏在北京,还由旅美学者李陀和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刘禾夫妇主持举办了关于《凤凰》的讨论会,虽然会议规模不大,所谈的深度与重要性却值得留意。而且有意思的是,在与会者发表了对于该诗的意见之后,欧阳江河还“从善如流”地增加了谈议李白等古典诗人,以及郭沫若诗中出现的凤凰意象的部分,使该版本的《凤凰》增加了两个章节,这使得这首重要的诗歌更获得了一种文化意义上“谱系感”,使其主旨更有了历史纵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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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一诗有一个重要的“前文本”——即装置艺术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徐冰在2008年开始创作、在2009年完成的两只用城市垃圾和建筑废料等装配而成的巨大的凤凰,其大小分别为28和27米长,8米宽,重12吨,完成后吊装于北京东三环一带巨大的CBD建筑群中,白天远观,所见是两只五色斑斓的凤凰,在夜空中,则因为灯光的照射而幻生出更加璀璨夺目的光彩。当然,靠近审视,它们却仍是一堆废料和垃圾,所有斑斓富丽的景致都是色彩与灯光制造出的幻觉。显然,创作者是要用这样一个现代的“材料与形制的悖反模式”,创造出一个文化隐喻,以展示对于时代的思考:从全人类的意义上,它可以看做是对于“后现代文化”的一种讽喻;从民族与时代的意义上,它可以看做是关于“中国经验”的形象概括,总之是关于“现代”、“时代”、“后工业”、“当下中国”等文明与文化范畴的一个整体性喻指,即,它全部的美感与形式都来自于它的粗鄙、拼装与幻感,来自于它“内外之间的悖反关系”——外观越是宏大,内部越是空洞;外观越是美妙,内部越是粗鄙;看上去越是神奇幻异,实际却越不值钱。同古代文化中“凤凰”的传说与意象相比,同郭沫若当年对于涅槃中再生的凤凰——关于“未来中国”的壮美想象相比,徐冰所创造的凤凰中显然有巨大而潜在的“文明批判”意义。该装置据说曾在2009年的上海世博会现场吊装展出过,效果轰动,之后又在其它地方展出,均有不俗反响。由于体积庞大,加之材料本身的质地限制等,没有一个室外环境与场所可以将其永久安放,不过,它们最终却被来自台湾的财团用三千七百万元的价格买走,最终完成了一个资本与现代艺术的完美结合。
显然,欧阳江河的《凤凰》是基于徐冰的《凤凰》的激发,作为一个互文性的文本而诞生的,但某种意义上欧阳江河的《凤凰》却使得前者获得了意义的拓展和升华,他“从思想的原材料/去取出字和肉身”,用了他一贯擅长的思辨性分析,打开了“凤凰”作为历史、神话,作为文化与文明隐喻的复杂内涵,也通过打开概念、设计者、建筑工人、诗人与预言家,资本家与购买者、革命者与权力等完全不同的参与角色与角度,展开了这一符号的巨大的价值悖论,赋予这一先行获得了形制与材料的“艺术作品”以精神和灵魂。
要想说清楚作为诗歌文本的《凤凰》,如同欧阳江河阐释装置艺术《凤凰》一样具有难度,但我可以举出其中一些“箴言”或“格言”式的句子,来显示作品本身的思辨性与概括力,显示其不俗的“整体性与碎片性同在”的思维表现力。比如:“劳动被词的臂力举起,又放下/一种叫做凤凰的现实/飞,或不飞,两者都是手工的/它的真身越是真的,越像是一个造假”(2);“人类从凤凰身上看见的/是人自己的形象/收藏家买鸟,是因为自己成不了鸟儿/艺术家造鸟,是因为鸟即非鸟/鸟群从字典缓缓飞起,从甲骨文/飞入印刷体,飞出了生物学的领域”(6);“如果这样的鸟儿都不能够飞/还要天空做什么?/除非心碎与玉碎一起飞翔/除非飞翔不需要肉身/除非不飞就会死,否则,别碰飞翔”(9);“郭沫若把凤凰看作火的邀请/大清的绝症,从鸦片递给火/从词递给枪:在武昌,凤凰被叩响/这一身烈火的不死鸟/给词章之美穿上军装,/以迷彩之美,步入天空/风像一个演说家,揪住落叶的耳朵/一头撞在子弹的繁星上”(11)“人,飞或不飞都不是凤凰/而凤凰,飞在它自己的不飞中/这奥义的大鸟,这些云计算/……它从先锋飞入史前物种/从无边的现实飞入有限”(16)……这些句子足以显示出欧阳江河非同凡响的概括力,一如他在《玻璃工厂》、《汉英之间》、《傍晚穿过广场》等诗中所表现出的一箭穿心般的语言才华。这些句子或者言说的角度,展开了“凤凰”这一事物纵横捭阖的全部的意义扭结,也给读者斧砍刀削出一个词语与想象的广远而多维度的世界。
最后一节是必须要引的,与海德格尔所说的“作品使大地成为大地”一样,《凤凰》在我们时代的落成,完成了一个确立:关于这个躁动的、虚浮而脆弱的时代,关于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关于我们民族日渐迷失的信念与未来,它的出现虽不能说是一种救赎,却是一种自我的描述与确认。“凤凰把自己吊起来/去留悬而未决,像一个天问……/大地的心电图,安顿下来……”读到此,仿佛真的有了一种“安顿感”,它似乎真的确立了这座装置艺术的凤凰的意义根基,也与装置的凤凰一同,给了这个时代以命名和阐释,使这个无名的时代有了一个名称:
神抓起鸟群和一把星星,扔得生死茫茫。
一堆废弃物,竟如此活色生香。
破坏与建设,焊接在一起,
工地绽出喷泉般的天象——
水滴,焰火,上百万颗钻石,
以及成千吨的自由落体,
以及垃圾的天女散花,
将落未落时,突然被什么给镇住了,
在天空中
凝结成一个全体。
的确,如同徐冰将成千上万的材料的碎片凝结于一体,生成了这辉煌富丽的凤凰形象一样,在这一刻,成千上万的词语的碎片,这无边的意义的碎片,也被欧阳江河神奇地凝结成了一个全体。尽管我们确乎已经处在一个碎片化的时代,但某种“有限度的整体性创造”也似乎在两个《凤凰》的文本中间隐约闪现,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艺术和语言的奇迹。
另一个话题似乎俗了,几个月来总有人问,莫言得了诺奖,文学会看好吗?诗歌的将来会怎样?这些提问让我一时难以作答。可能文学从来就是好的,也可能从来就没有被看好,可是不管你看好还是不看好,它都是如此,存在而且绵延着。文学和诗歌的处境就是这样地奇怪和暧昧,就看你从什么样的角度,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看待它了。
还有人还会猜想:下一个得奖的中国人可能就是诗人了吧?谁知道呢。假如把中国的小说家和诗人加以比照,就会发现诗人的地位可能是更加尴尬的。诗人中不乏学养和修养极好的,好到也许会超过最好的小说家;但是,不要说他们被理解和认知的程度无法与小说家相提并论,便是从世俗的角度看,他们所享有的“社会名望”和“福利待遇”,比起小说家来也要可怜的多。当然,或许诗人注定是边缘和异类,他们也许注定不会在世俗中得到的太多,就如施蛰存先生的一篇《今天如何纪念屈原》的文章里说的,“我们总是在纪念上一个时代的屈原,又制造着自己时代的屈原”。这大概是规律了,社会在算总账的时候总是这么奇怪,它给俗人给得多多,给诗人给得很少;给计较的人给得多多,给不计较的人却给的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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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中国的事情总是和文学本身的事情一样复杂,或许诗歌的思想水准、精神含量都是超高的,但“中国经验”本身的丰富性却又可能是思想本身难以匹敌的。某种意义上中国的小说家更能够引起西方人的注意,或许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们作品中所包含的“中国经验”的独特性与生动性,甚至其负面价值。因此,也许中国的诗人比小说家还要优秀,但他们作品的载力却无法像小说家那样与世俗经验的靠得更近,相形之下,便显得略逊一筹。很显然,诗人无论怎样施展功夫,去试图揭示和再现这个“时代的秘密”——如同欧阳江河在《凤凰》里竭力去展现“中国经验”的内部构造与秘密一样,似乎都难以与小说本身感性与繁杂的优势相媲比。这大约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是命。
不知道西方人会怎样看,他们会把下一个诺奖评给中国的诗人吗?我不敢预测了。虽然我十年前就曾预言过,要么莫言要么余华,他们应该、也有可能会得诺贝尔奖——这个预言也确实在2012年“应验”了,但是如今我似乎有了更多的疑虑,我终于悟出,中国作家的作品也许是有足够水平和分量的,但就中国作家的素养和影响世界的人格力量来说,却总有理由让人质疑,中国的诗人大概也同样如此,像北岛,从个人修养方面看,他差不多就算是一个圣人了,可他的创造力和影响力却似乎始终有着某种难以逾越的局限;至于其他的诗人,可能不乏有创造力和才华远胜于北岛者,但就影响力而言,却又远不及前者。所以,中国的诗人什么时候得,还确实难以预言。
说到底,对于一个心中没有神祗、没有信仰的民族而言,或许她的“经验”是最复杂丰富的,可是她的道德高度与精神品质,却又总是免不了被人质疑和诟病的。但文学就是这么奇怪,你那里好像有一切的精神高度,但就是出不了不朽的作品。当然,问题反过来也完全有可能成立——你那里出得了好的作品,但精神却永远没有与之相称的高度和品质。
这大约也以另一种向度印证着宋人严羽说的:“诗有别才,非关理也”罢。
注 释:
[1]关于“2012年十大诗歌事件”,有来自新华网、《西安商报》等不同媒体有多个统计说法。见http: //news.xinhuanet.com/xhfk/2012-12/17/c_124105253. htm;http://www.hq.xinhuanet.com/fukan/2012-12/26/ c_114167536.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