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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水浒传》北方地理态势描写错误的考辨
——致马成生先生*

2013-04-12浦玉生

菏泽学院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梁山泊施耐庵马先生

浦玉生

(盐城市委办公室,江苏 盐城 224000)

浙江水浒研究会会长、杭州师范大学教授马成生先生,否认白驹施彦端与钱塘施耐庵的一致性,说“钱塘施耐庵的人生经历:他并不熟悉山东郓城一带,只熟悉杭州地区”[1](P145)。他从《水浒传》内部考察作者生活的地方,举了多个北方地理态势描写方面的事例以证明他的论点。由于马先生未能从水浒历史地理学的角度思考问题,所以他的例证或以今代古,或方位错乱,或思维机械,或断章取义,因此,他得出的《水浒传》北方地理态势描写错误的结论是不能成立的。现商榷于后。

一、以今代古

1.且看有关宋江行动的路线

鉴于《钱塘施耐庵与上海的鲁迅再辩》[2]中已经阐述,此不再叙。

2.且看吴用所指挥的一条行动路线

马先生举例《水浒传》第39回:“金大坚持了包裹行头,来和萧让、戴宗三人同行,离了济州城里,行不过十里多路……约莫也走过七八十里路……当时,都到旱地忽律朱贵酒店里。”马先生按:吴用去“请”萧让、金大坚时,说得明明白白,是去“泰安州岳庙”撰写镌刻碑文的。如果从五代置的济州城出发去泰安州,则是东北向行。萧让和金大坚是济州城里的人,自当认识泰安州,当时已行了“十多里”加上“七八十里”。这样,距离梁山无疑是愈来愈远了,起码是一百里或二百里外加数十里。楞是,“当时,都到”梁山泊朱贵酒店了。这真让人莫名其妙。

这真让人莫名其妙吗?答案是否认的。如果马先生是从历史地理的角度看待这一问题很好理解,梁山泊是一个方圆八百里的大湖,而不是以今天的眼光看梁山只是一个点,因为今天梁山山脚下已经没有湖泊了。同样,还是查看《中国历史地图集(六)·北宋时期京东西路地图》(中华地图学社1975年版第14页)就行了。他们行进的路线,首先是从济州城沿梁山泊向北偏东行进的,这样到梁山泊的朱贵酒店正合适。

3.且看卢俊义上梁山的路线

马先生举例《水浒传》第61回:“卢俊义开言道:‘我夜来算了一命,道我有百日血光之灾,只除非出去东南上一千里之外躲避。我想东南方有个去处,是泰安州,那里有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帝金殿,管天下人民生死灾厄。’”马先生按:山东泰山位于河北大名府正东,并非东南,直线距离约三百五十里,实际走起来自然长些,但决不可能有一千多里。这里,《水浒传》作者让卢俊义说了错话。再看:“燕青道:‘主人在上,须听小乙愚见。这一条路去山东泰安州,正打从梁山泊边过。’”马先生按:梁山泊在大名府东南,相距约200里。从大名府正东去泰山,怎么会“正打梁山泊边过”?……可见《水浒传》作者对这一带地理态势的错认。

笔者认为,前一节是卢俊义的“算命”,他并未说泰安州1000多里,所以《水浒传》作者并未让卢俊义说错话。后一节从大名府到泰安州确实是“正打从梁山泊边过”。据《中国历史地图集(六)·北宋时期京东西路地图》(中华地图学社1975年版第14页)上标注梁山泊北部边沿已抵达东阿(即东平湖的北部),所以从大名府向东走正好是经过梁山泊的北部边沿,施耐庵写得很准确!

二、方位错乱

1.且看宋江等在东平一带的军事行动路线

马先生举例《水浒传》第69回:“这里宋江连夜攻城得紧……董平要逞功劳,拍马赶来,宋江等却好退到寿张县界……董平在前,宋江军马在后,卷起旗幡,都到东平城下。”马先生按:这是关于宋江攻破东平府的一段描写。先是,宋江自东平府城下佯败,退到寿张县界;随之,捉了董平,并利用董平攻入东平府。这些,全是在一个夜晚之内。须知,这个寿张县,位于黄河以北,在今阳谷县与范县之间,相距东平一百四十里呢,而宋江部队一去一回,要两次渡过黄河,试想,这怎么可能,又不是机械化部队!

实际情况是不是这样的呢?马先生的错在于不了解寿张县的位置,北宋时期的寿张县在黄河以南,与阳谷、范县三足鼎立,阳谷、范县在黄河以北。所以宋江等只要不过黄河,没有机械化部队,照样可以很神速的。还是请再次打开《中国历史地图集(六)·北宋时期京东西路地图》(中华地图学社1975年版第14页)就行了。考察古寿张县城的地理位置在今山东省梁山县西北方向的寿张集镇一带的位置,攻打东边的东平城,怎能可能前面有黄河呢?!至于说明清时期寿张县搬迁至阳谷县王陵店一带,但那可不是《水浒传》中寿张县的位置啊!这里的关键是要能够历史地看问题,马先生未能做到这一点。欠缺!

2.且看宋江征辽的线路

马先生举例:《水浒传》第83回:宋江征辽“前面便是檀州,正是辽国紧要隘口。有条水路,港汊最深,唤着潞水,周围绕着城池。这潞水直通渭河,须用战船征进。”马先生按:檀州在辽京,治所在密云县东北,后移置密云县。还有那山西境的潞水“直通”“渭河”绕檀州之说,更是让人难解。这里,《水浒传》作者居然让“北路甚熟”的段景住胡诌了一通。令人大为惊讶的是,宋江征辽的第一仗,果然是密云县,几疑宋江统率的是空降部队。这一带的地理态势,《水浒传》描写得真是舛错之极。

宋江征辽的仗怎么打,要根据战场的情势而定,我只想说说这“潞水”,又一次暴露了马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导致的方位错乱。研究盐文化时,我关注过山西潞水一带的潞盐,属池盐,而江苏盐城是海盐,四川自贡是井盐,三国演义是三种盐的战争,魏、蜀、吴三国分别是池盐、井盐、海盐的经济支撑。这“潞水”是古水名,亦作“潞川”。即今山西浊漳河。而《水浒传》此处的“潞水”非彼“潞水”也。我收藏字画的经历,与全国千百个书画名家发生过联系,北京市通州区(通县)的一位书画家任院长成立了“潞水书画院”,文化人多喜欢用古地名来标注,原来这通县一带过去叫潞县,傍城而过的河流是潞河,古水名,也作“潞水”,即今北京市通州区以下的北运河。关于“潞水”,只要一查《辞海》就是两个解释,两个“潞水”。再查辽代南京道地图(《中国历史地图集》第六册,中华地图学社1975年第1版第8页)证实,一条潞水正流向天津。并不是马先生所说的山西潞水在此,到底是谁的“舛错之极”一清二楚!

3.再说有关宋江行动路线

《水浒传》第35回,宋江准备离开清风山而带领大家到梁山泊去,便说:“自这南方有个去处,地名唤做梁山泊,方圆八百余里,中间宛子城蓼儿洼……”马先生按:梁山泊是济州“管辖地面”,而清风山是青州“管辖地面”。济州在青州的西面。分明可见,梁山泊应当在清风山西方,而不是南方。宋江是郓城人,郓城北距梁山泊不过数十里,《水浒传》作者却让宋江把自己故乡的地理方位也搞错了。

我们可以打开北宋时期京东东路京东西路地图(《中国历史地图集·第六册》,中华地图学社1975年第1版第14-15页)可知,梁山泊属济州管辖,在青州(益都)的西南面,而青州的西面是齐州(济南)。马先生又一次方位错误。

三、思维机械

1.且看杨志押送生辰纲

在黄泥冈上遇到吴用等七人,互相之间有如下问答:“杨志道:‘你等且说那里来的人?’那七人道:‘我等兄弟七人,是濠州人,贩枣子上东京去,路途打从这里经过。’”(《水浒传》第16回)马先生按:濠州,在开封府的东南面,其治所在凤阳东之钟离,直线相距约800里;而黄泥冈所在的郓城在开封府东北面,相距开封府直线约350里。从濠州“上东京(开封)”,怎么会先北上郓城而后南下开封?在这里,作者给杨志设计了一条错误路线,致使“智多星”吴用也说“胡话”了。

笔者认为:对智取生辰纲中的一问一答,吴用等人的回答是聪明的,可以掩人耳目,如果从实招来,智取就“露馅”了。这叫“兵不厌诈”。从商业流通的领域看,也是可以讲得通的,濠州人在郓城县的地盘上做“转手贸易”,贩枣子不是很好吗,让杨志等放松警惕,如果说是郓城县本地人,倒是让他警觉。

2.且看宋江等描述有关东平、东昌等地的地理态势

《水浒传》第69回:“宋江又道:‘目今山寨钱粮缺少,梁山泊东有两个州府,却有钱粮,一处是东平府,一处是东昌府,我们自来不曾搅扰他那里百姓,若去问他借粮……’”马先生按:东平府,治所在今东平,实际在梁山东北面,相距约80里。东昌府,治所在今聊城,实际在梁山正北面,相距约160里。宋江是郓城人,与梁山相邻,《水浒传》作者居然又让他搞错了自己故乡一带的地理方位。

马先生的分析看起来有道理,实际又是经不起推敲的。梁山泊东边确是东平所在地,这是没有疑问的;而东昌府在梁山泊的正北方向,但东昌府的茌平等就在东北方向,由于施耐庵写的是文学作品,又是隔代描述,所以应该允许这种水浒历史地理的情况存在:1276年改博州路为东昌路,明初改为府。就像江苏东台市得名是泰州以东的海滨出现了高台子陆地,所以称东台,而事实上泰州城的正东是海安县,东北方向才是东台市(县),这里说的应是整个泰州市地域的东边而非专指泰州城东面。这与梁山泊东边的东昌府地域,道理都是一样的。

3.且看宋江准备南下征方腊的路线

《水浒传》第90回:“水军头领已把战船从泗水入淮河”。马先生按:“从泗水入淮河”令人费解。在马先生看来,宋江水军“应当是经由通济渠东段,自黄河出发,东南向经杞县、商丘、宿县、洪泗入洪泽湖,而后‘到扬州取齐’”[1](P83)。马先生还在《菏泽学院学报》2012年第1期《争鸣与请教——致浦玉生先生》一文中说这样的线路“这才更为便捷”。

我在想:马先生是什么样的思维想把宋江水军引向何方?从黄河出发,怎么能够经“洪泗”呢?我等不才,“洪泗”是什么地方?我想请教一下:为什么在地图上没有这个城市呢?是不是需要经过宿县、泗洪之后才入洪泽湖呢?按照北宋时期的路线,当宋江水军到了盱眙入洪泽湖后,非得折回头经楚州(淮安)再至扬州,不然就不是水军了。如果是元代时期的路线,这条线路是不通的。而事实上《水浒传》安排宋江水军抑或是从开封,经古汴渠,经萧县、徐州、“由泗入淮”,这是一条最为经济、更为便捷的路线。马先生自己历史地理知识不足,想像宋江水军“由泗水入淮河,姑且是在济宁这个地方吧。这样,就要自开封东北向上行到山东省的济宁,有400多里,这与南下征方腊不是背道而驰吗!”我指出他的错,他说我给他“加一点”,自己不知古汴渠在北宋时是通的,反而“倒打一耙”说施耐庵描写江北地理态势舛错,真的何必呢!

四、断章取义

且看解珍、解宝等上梁山的路线。

马先生举例:“山东海边有个州郡,唤做登州。登州城外有一座山,山上都有豺狼虎豹,出来伤人。……登州山下,有一家猎户,兄弟两个,哥哥唤做解珍,兄弟唤做解宝……一行星夜奔上梁山泊去,不一二日,来到石勇酒店。”(《水浒传》第49回)马先生按:这一回,描写登州猎户解珍解宝兄弟,遭受当地恶霸毛仲义父子陷害差点送命而终于(造)反上梁山的过程。登州,在山东半岛东北端,相距梁山约千里,怎么能够“不一二日”就到梁山泊的石勇酒店?几乎让人怀疑是运用了机械化的交通工具。

仅从上面的情况看,似乎是马先生说得很有道理:解珍解宝二兄弟星夜徒步从登州(蓬莱)奔上梁山泊,仅一二日,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但仔细对照《水浒传》原文一分析,是马先生使用“断章取义”手法“栽赃”了施耐庵,表现为“三个一点”,即:“加一点、减一点、联一点”。我查了《水浒传》几种版本,据原本对照,解珍解宝“……一行星夜奔上梁山泊去”,省略号处省略了“夺得三五匹好马”,这是“减一点”;“不一二日,来到石勇酒店”,石勇酒店在不在梁山泊,《水浒传》上未交代,是马先生“加”上去的;解珍解宝“一行星夜奔上梁山泊去”,此处是句号不是逗号,此段就此结束。“不一二日,来到石勇酒店”,这句是另一段的开头,并不是“联”在一起的。当然,马先生是不是发现了新的《水浒传》版本,应当撰写专论,及时披露中国文学史上的这一“重大发现”啊!

20世纪80年代,《水浒争鸣》第1辑、第4辑发表过邹振九、樊栋卿的文章《水浒在地理叙述方面的错误的又一例》与《智取生辰纲的地理疏误》,均有此类相似的错误,不知道北宋时期的梁山泊到底有多大。像马先生仅凭以上自己的错误判断,反指责施耐庵在《水浒传》中的所谓江北地理描写错误,说《水浒传》作者根本不知道江北地理的实际态势,得出施耐庵不是江苏大丰人的结论,这是错误的。

[1]马成生.杭州与水浒[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9:145.

[2]浦玉生.钱塘施耐庵与上海的鲁迅再辩——致马成生先生[J].菏泽学院学报,2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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