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漆器与老庄哲学、《楚辞》审美相关性浅析
2013-04-12张敏
张 敏
(河南省商丘师范学院,河南商丘476000)
楚漆器与老庄哲学、《楚辞》审美相关性浅析
张 敏
(河南省商丘师范学院,河南商丘476000)
为什么楚漆器能具有如此独特的艺术特征,并取得辉煌的艺术成就?这种强烈的艺术冲动和欲望与当时的老庄哲学思想、屈原的《楚辞》有关系吗?如果有,这种关联性表现在哪里?从艺术审美的角度,分析楚漆器的审美观念与艺术思想,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楚漆器所体现出来的这种文化和精神的内涵,正是楚文化的集中体现,与春秋战国时代的老庄哲学和以屈原为代表的《楚辞》所体现的精神和内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楚漆器;老庄哲学;楚辞;审美观念
一、楚漆器产生的物质和文化因素
楚漆器产生的历史背景包括物质因素和文化因素两方面,前者决定了楚漆器的数量和水平,后者决定了楚漆器的质量和风格。
物质因素包含政治因素和地理环境因素。从政治学的角度来看,春秋战国时期是一个“诸侯纷争、礼崩乐坏”的时代,社会秩序失去了原有的平衡。为了躲避战争、求得生存的发展,楚先民不断地迁徙。在艰难的迁徙过程中,楚人的实力不断壮大,并且在长期的征战中,积累了丰富的物质财富,经济相对稳定。当时楚国设有“百工之官”的“工尹”和“工正”,这有利于楚漆器生产的正规化、专业化。从地理学的角度来看,楚国地处长江中游,不仅气候适宜,有利于木材良好的生长,林木花草品种繁多,蛇、虫、虎等动物隐没其间,漆树资源丰富,成为社会重要的经济作物之一。而且楚国地处南北交通的地理优势,使得楚人物资交换十分频繁,极大地促进了各种手工业的交流和发展。
文化因素主要表现在新的价值观念、新的生活风尚和新的审美情趣逐渐确立,新的艺术潮流也不断地涌现,出现了“百家争鸣”的文化景象。楚文化具有混合特质,楚人虽然吸收了中原文化,但很少受到宗族礼数的制约,追求的是一种自由浪漫的情怀。楚先民性格奔放、热烈,与其他地区不同,楚文化属于一种浪漫主义的巫术文化体系。同时,楚先民所处的地理环境以及变化无常的自然条件,不仅丰富了楚人的视觉感受,而且激发了楚人丰富的想象力。文学方面以屈原为代表,其作品描绘出一个色彩缤纷艳丽、感情炽热淋漓、想象奇特丰富的神秘世界,天与地连成一片,人与神、鬼与兽纠结不清,巫术的观念、神秘的图腾、原始的活力都包含在其中。以老庄为代表的哲学,同样再现了这种对待生命的态度和对未知世界的追求。这种文学现象和哲学思想对楚漆器的艺术发展有一定的推动作用。以楚漆器为代表的艺术,展现了一种瑰丽流畅、情感外露、抽象形式美的艺术风格,体现了一种“人神交融”的艺术境界。
二、楚漆器的审美观念与艺术思想
楚漆器的造型、纹饰等方面所具有的艺术审美特征反映了楚漆器所达到的艺术高度,楚漆器的纹饰、造型、工艺等作为楚文化精神意蕴的艺术形式符号,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表达了楚人特有的生命观念、宇宙情怀以及民族气质。透过楚漆器的外在特征,我们可以把握楚漆器的审美观念和艺术思想,进而探讨楚漆器与老庄哲学、《楚辞》的相关性。
(一)材美工巧的工艺美,体现了“道”、“技”结合的造物思想
漆器的制作需要一个非常精细的工艺制作过程,涉及到素工、上工、包工、造工等多个工种,要经过制胎、涂漆、描绘和打磨等多道工序。为了满足上层贵族的审美需求,漆器品的制作越来越追求精细,制胎工艺和修饰工艺水平也在不断地提高。胎体在原有木胎的基础上,出现了夹胎、竹、铜、皮等工艺,制作的手段也发展到了锯、镟、圆雕、浮雕和透雕等。修饰材料在大漆的基础上,发展了脱水精制漆和加油精制漆。同时,还开创了彩绘、贴金和铜扣等装饰技法。工艺的发展,推动了楚漆器的快速发展。随着人们需求的改变,楚漆器超越了原有的实用性,具有了更高的审美性,成为了一种贵族阶层的观赏品。所以,楚漆器追求造物的工巧、天然雕饰之美,是符合当时人的需求的。春秋战国时期的《考工记》“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1],揭示了造物和谐的基本原则。天时、地气和材美是指自然美的规律性,工巧是一种人为精神,只有二者结合才能创造出好的物品,这是对自然的尊重,体现了老庄哲学“天人合一”的观点。楚漆器正是具有了天时、地气、材美和工巧,才具有了独特的艺术气质。
(二)奇异神秘的造型美,体现了“人”、“神”结合的神学思想
相对于北方来说,楚漆器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在造型上都具有典型性,其形制多样、造型奇特,品种繁多,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楚人崇尚自然,信奉巫术,注重人与神、人与自然的情感沟通。从造型形象的角度来看,自然和神怪是楚漆器反映的主要对象,楚人喜欢采用鸟兽结合,创造出一种奇特诡异的怪兽形象,以此来彰显他们浪漫诡秘的气质。凤是楚漆器中表现最多的一种动物形象。江陵望山1号墓出土的一件楚漆器,方形的底座,运用圆雕、浮雕、透雕和彩绘相结合的手法,塑造了凤、鸟、鹿、蛇、蟒等五十五个动物。动物造型不大,但个个形象逼真,相互缠绕,凤做展翅飞翔之状,似乎是动物的保护神,表现了大自然的生命律动。
本文结合多机器人系统和单机器人系统之间的优缺点,选择采用混合分层式体系结构。在协同作业时,各个机器人相互间具有对各自所处环境信息的共享能力和对任务的整体规划能力。各机器人通过自主的决策来进行对目标的探测,当某个机器人发现检测的目标时,以该机器人作为控制的主机,然后进行目标任务的划分和分配,实现了协同系统结构中的集中控制,从机接收到主机发送的任务决策后,开始执行各自的任务,从而实现目标处理上的分层控制。此方式总体上减小了总体开支的同时又获得了混合结构的效果。
从造型视觉化的角度来看,楚漆器采用的是一种立体视觉化的造型方法,采用具象和抽象相结合的表现手法,营造出一种巧法造化的奇特美、和谐美。最典型的例子是各种形态的“镇墓兽”,镇墓兽包括兽首、鹿角和方形底座三个部分,鹿角或向上伸展或向四周扩散,给人一种扑朔迷离、灵活多变的视觉感,展现出“镇墓兽”神秘和超自然的力量。
楚漆器千变万化的立体造型,想象与现实的交织、抽象与具象的结合是楚漆器最为突出的造型特征;轻巧、灵动、奇特和诡异是楚漆器的审美特征;飞腾的意识和辽阔深邃的空间美感贯穿了楚漆器的始末。江陵雨台山166号墓出土的虎坐立凤,鸟兽与云霞翱翔飘飞,给人一种宇宙苍穹之感。
(三)瑰丽流动的纹饰美,体现了“阴柔之美”的美学思想
与中原文化相比,楚漆器确实显得阴柔、飘逸。通常,器物上的纹饰必须与造型相依相符。所以,楚漆器依据器物的造型,采用阴柔的曲线,婉转流畅、萦回交错、变化多样。流畅的曲线是楚漆器的主要纹饰,给人一种清秀挺拔、洒脱舒展、飞扬流动的感觉。所以,分析楚漆器上曲线的表现和对流动感的把握是研究楚漆器纹饰的一个重要方面。楚漆器纹饰以曲线为主,采用直曲结合的表现手法,寓直于曲、曲直分明又互为一体,这种曲直的结合能清晰的将画面元素组织成一个奇异的神秘境界。
楚漆器纹饰是在青铜器纹饰和写实的基础上进行分解,再采用夸张变形的艺术手法进行意象组合,凤头蛇身、凤头龙身、风和鹿角、凤与花草的结合。楚漆器的纹饰包括人物纹样、自然现象纹样、动物纹样、几何纹样和植物纹样。不同的纹样有着不同的文化内涵,如动物纹样体现了崇奉民族先祖、巫觋通天的工具。凤鸟纹饰是楚漆器最为常见的纹样,与民族图腾有关。湖南长沙出土的虎座双凤架鼓、凤纹盒、凤棺;云梦出土的彩绘凤鸟双联杯、彩绘凤形勺,这些凤鸟纹饰形式多变,出现交错、浑浊之状,这种意象复合纹样给人一种神秘虚幻的玄妙感,这与楚人积极向上、乐观开朗的精神有关,也与楚艺术上天入地、游目骋怀的审美观照有关。楚漆器的纹饰中除了花鸟虫草、御龙鸾凤之外,也有不少以现实生活场景和各种奇特怪诞的神话人物,如包山大冢漆奁上的《车马人物出行图》、信阳长台关楚墓彩绘锦瑟上的《狩猎图》、《巫师图》等。
楚漆器的纹样造型流动飞扬、神秘谲诡,充满自由自在的想象;纹样色彩瑰丽繁富、对比强烈而且富有整体感,充满了一种浪漫激情和充沛生命力。楚漆器的纹饰色彩主要是以黑漆为地,红漆为纹,形成了黑红为主色调的和谐,达到一种朴素中显现华美的美学境界的“大美”气质。热情、活跃的红色与深沉、神秘的黑色,在明度、纯度以及冷暖上形成鲜明的对比,给人一种明快、深邃、虚玄的视觉效果。并且在黑红之间加以黄色、绿色或赭石色等做点缀,有的镶贴金银,犹如夜空中闪烁的点点繁星,给人一种华丽之感。
三、楚漆器与老庄哲学、《楚辞》审美相关性
在楚文化的熏陶下,楚漆器表现出一种充满幻想和神话巫术审美意识,展现了一个奇禽异兽和神秘符号象征性的浪漫世界。神秘浓重的宗教情感,穿透人的心里空间,展示出一种自由的生命精神。透过楚漆器材美工巧的工艺美、奇异神秘的造型美和瑰丽流动的纹饰美,我们可以从以下四个方面来探讨楚漆器与老庄哲学、《楚辞》的相关性。
(一)丰富的想象、浪漫的情怀
楚漆器、老庄哲学和《楚辞》都可以算得上是楚文化的精华,它们都显示出了一种丰富的想象和浪漫的情怀。这种丰富的想象和浪漫的情怀具有鲜明的民族心理特质,是一种汇集神话传说、巫术礼仪、原始歌舞三位一体的、形而上界的缤纷世界。
楚漆器的纹样具有超现实的意蕴,体现了庄子的“无碍于物”,“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自由的审美思想,与《离骚》中:“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2]相吻合,楚人用大胆丰富的想象来表现对现实生活的热爱。屈原《离骚》的审美意象与楚漆器的审美意象一样,是由过去历史传说、神话故事和以花鸟虫草三大群体构成,恶禽臭物、御龙鸾凤、飘风云霓做象征。
楚漆器借助于神话来塑形,以屈原为代表的《楚辞》借助于神话来抒情,道家借助神话来思辨。楚漆器在造型上采用分解再组合的方法,创造出奇异神秘的形象,是一种非自然的“恍惚之物”,给人以想象的空间。这与老子的“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慌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3]73所描述的艺术想象具有相关性。老子认为艺术想象中的“物”是“无物之象”,“恍惚”是“物”,“无物”是“物”。楚漆器采用具象和抽象相结合的艺术表现手法所营造出来的新形象,这与老子的美学观点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巧若拙,大智如愚”[3]65的视觉方式是一致的,表达的是一种意象结构与空间,是人与自然和谐、人神交融的艺术显现。
(二)深邃而广阔的时空美
楚漆器中无论是综合的多体结构,还是单纯的独体结构,都追求一种在有限空间注入诡异奇丽的想象,开拓一种广阔恢宏的艺术境界,体现了一种不可度量的幻化空间,正是受到老子“大象无形”宇宙意识的影响。在审美境界上,庄子追求一种彻底摆脱利益得失的“坐忘”、“心斋”的境界,即《逍遥游》中的“无己、无功、无名”的精神境界。他把这种境界称为“逍遥游”的境界。在屈原的诗歌中,现实、想象、幻想、梦境交织在一起,不受现实时空的制约,时而回到远古,时而又追溯到天地浑浊,未开辟的洪荒时代。他乘龙驾凤,天上地下,飞腾驰骋。庄子提出了“物齐”、“物化”的概念,并以此为审美体验的方式,一种凝神观照的自由审美体验的境界。楚漆器纹样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上天入地、游目骋怀的审美意蕴以及内涵的文化精神,受到了庄子审美思想的影响。
楚漆器纹饰的“阴柔之美”体现了楚人在辽阔深邃的空间里的运动感和力量感,强调的是寓动于静、以静制动的艺术审美。这与老子《道德经》“弱之胜强,柔之胜刚”的哲学思想相一致。老子认为阴柔之美并不是力量的衰退、生命的衰老,而是充满生机和活力的艺术美。楚漆器流动的线条如同《楚辞》的奔放,体现的是一种自由生命激情。从大量出土的楚漆器来看,楚漆器的造型、纹饰经过抽象化、超时空的艺术处理之后,渗透着神秘的宇宙意识,给人一种变幻莫测的空间感、超越感和升腾感。这与庄子《逍遥游》中的“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4]相呼应。
(三)幻象与真象的造型形象
形象谲怪、语言瑰丽是楚艺术在审美特色上最大的特点。楚漆器中幻象与真象的交织、具象与抽象的结合,郁结怨愤的心理反映在他的作品中,表现出一种深沉、纷繁、谲怪、奇丽的感情色彩,似梦非梦的幻觉,如醉如痴的心灵,这也正是所有楚文化艺术形态的共性。无论是以语言为媒介的《楚辞》,还是以造型、色彩为手段的楚漆器,还是以思想为主的老庄哲学,都体现了楚文化的瑰丽美感,这种美感来源于楚人思维表达的特有方式。楚漆器、《离骚》通过意象群体,体现了时代、历史、民族的多层次、多侧面的审美意识,创造出瑰丽、含蓄、幽远、深邃的审美意境。
在庄子的《逍遥游》中,为了赋予动物内在的生命观照,很多动物被人格化了。从出土的大量楚艺术品,我们可以看出:楚人尤其擅于从自然界中寻找创作的灵感,然后进行大胆的分解,运用透雕、圆雕和浮雕的造型形式再进行组合,创造出幻象与真象相结合的神秘艺术作品。凤不仅是楚漆器的造型主体,而且也是《楚辞》的主要抒情对象,这与楚人的图腾信仰有关。楚人“尊龙崇凤”,凤是百鸟之王,是楚人的图腾。《楚辞》中形成了以“凤凰”为中心的神鸟圈,凤凰出现过20多次。楚人奉祝融为始祖,而祝融与高辛属于君臣关系,古代高辛部落以凤为图腾的观念影响了楚人以鸟为图腾的观念。“鸟”意象的象征手法在《楚辞》中得到了广泛的运用,《离骚》:“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5]凤凰象征着安宁和贤人之士,屈原深受楚文化的影响,在他的诗文中描述鸟与他志同道合。其实,这些神鸟并不存在于现实生活中,它们的形态特征是经过抽象概括出来的,凤汇集了各种鸟的优点,成为百鸟之首。楚漆器的造型和纹饰以及《楚辞》所展现的就是一个云气飞扬、龙腾凤舞、的生命郁勃、充满活力的世界。
结语
楚文化在中国古文化中占有一个重要的位置。作为区域文化,楚文化在思想、文化、艺术等领域对其之后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老庄哲学成为南方哲学的代表,屈赋成为南方文学的代表,而楚漆器成为楚艺术的代表。通过对大量文物资料进行分析,我们不难得出结论:楚民族文化具有多元化、综合性的特征,同时又是一种原始、落后的巫史文化,原始的歌舞、神秘的图腾礼仪、丰富的神话传说,构成了该民族文化的中心。长期受这些巫史文化的影响,使得楚民族具有热烈、多情、动荡不安、刚烈而富有浪漫气质的性格特征,楚漆器、老庄哲学思想和《楚辞》都是这种民族性格的写照。
[1] 戴吾三.考工记图说[M].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3:8.
[2] 褚斌杰.屈原作品研究[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3:10.
[3] 老子.道德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4] 庄子.南华经[M].北京:中华书局,2006:113.
[5] 褚斌杰.屈原作品研究[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3:89.
责任编辑:毕 曼
J01
A
1004-941(2013)03-0129-04
2013-04-11
2011年河南省基础与前沿技术研究计划项目“民间艺术与动画设计的整合技术研究”(项目编号:122300410391);2012年河南省软科学研究计划项目“河南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数字影像化生存研究”。
张敏(1975-),女,河南驻马店人,主要研究方向为艺术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