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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论《水浒传》作者施耐庵的兴化情结
——与汪吾金先生商榷*

2013-04-12任祖镛

菏泽学院学报 2013年6期
关键词:施耐庵汪先生水浒

任祖镛

(江苏省兴化中学,江苏兴化 225700)

再论《水浒传》作者施耐庵的兴化情结
——与汪吾金先生商榷*

任祖镛

(江苏省兴化中学,江苏兴化 225700)

杭州汪吾金先生的文章《〈水浒传〉作者施耐庵“浓郁的兴化情结”难以成立——与任祖镛先生商榷》认为拙文《论〈水浒传〉作者施耐庵的兴化情结》“所提出的七个依据都靠不住”。事实上,拙文的七条“证据”全靠得住,《水浒传》作者施耐庵的兴化情结确实存在。

施耐庵;江苏兴化;《水浒传》

近读杭州汪吾金先生《〈水浒传〉作者施耐庵“浓郁的兴化情结”难以成立——与任祖镛先生商榷》(以下简称“汪文”,《名作欣赏》2011年第6期中旬),“汪文”对拙文《论〈水浒传〉作者施耐庵的兴化情结》(刊于《水浒争鸣》第十辑,湖北长江出版集团、崇文书局2008年10月第一版)提出商榷。“汪文”认为拙文“所提出的七个依据都靠不住”。何为“靠不住”?意即“不可靠,不能相信”,难道拙文中的“七条依据”真的都“不可靠,不能相信”?现逐条与汪先生商榷并求教于方家。

一、关于“《水浒传》得名于兴化得胜湖‘水浒港’”的问题

“汪文”对这一条中所说兴化有“水浒港”及梁山渔民张荣等在兴化得胜湖水浒港内结水浒寨打败金兵并被朝廷招安担任地方官一事,用了“估计不会造假”及“可能也不是任先生造假”来表述,这已与“汪文”“所提出的七个依据都靠不住”的结论不一致了。何况“水浒港”这一地名在得胜湖东北进出湖的主河道与得胜湖交汇处,至今仍为当地农民所称。我1984年陪英国伦敦大学研究《水浒传》的卢庆滨教授、2002年陪央视拍“风云聚泰州”的张冬烨编导坐船至此,附近垛田上劳动的农民都指着“水浒港”向他们作介绍。因而2002年央视“风云聚泰州”一片播放至此,特地推出“水浒港”字幕。由于地名、村名、山名、河湖名等由当地住户口中代代相传,有极大的稳定性,才能流传至今,所以绝对靠得住,决非“估计不会造假”。“水浒寨”在水浒港内得胜湖中部,西北岸上是王横村,地理位置都明确,打败金兵既有史料为据,又有民间口头遗存可证,也绝对靠得住,决非“可能也不是任先生造假”,“汪文”这样说还有“可能是史料造假”之意。其实拙文已写明:“这一抗金史实不仅载于明嘉靖《兴化县志》,还见于《扬州府志》、《通鉴纲目》、《三朝北盟会编》、《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东都事略》等书,可见当时影响之大。”其中《通鉴纲目》为南宋朱熹所著,《三朝北盟会编》为南宋徐梦莘撰,《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为南宋李心传撰,《东都事略》为南宋王称撰,这一抗金史实发生在南宋绍兴元年,元代脱脱主修的《宋史》中也有记载,既然官修与多家私修史料都记载,汪先生未作研究就轻率作出“可能也不是任先生造假”的论断妥当吗?“汪文”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意在降低这一史料的可信度吧。奇怪的是“汪文”接着又反问:“这件事影响那么大,难道就不允许‘钱塘施耐庵’知道后作为素材写进去?”显然又完全肯定梁山泊渔民张荣在水浒港、水浒寨抗金的史实,但“难道就不允许‘钱塘施耐庵’知道后作为素材写进去”的推理实是牵强附会。拙文说当时“影响大”,依据是多种史料记载,并未说所记内容详细。而“汪文”所说的“素材”,在这一条中必然指“《水浒传》得名于兴化得胜湖‘水浒港’”的史料,也就是说“钱塘施耐庵”也可能知道这些史实而取名《水浒传》。但事实并非如汪先生想象,因各本史书的记载都很简约,都没有提到“水浒港”、“水浒寨”、“八卦阵”,甚至有些连“梁山泊”都未提,比如《宋史》仅几句:“金人攻张荣缩头湖水砦,荣击败之,来告捷,刘光世以荣知泰州。”(《宋史·本纪·高宗》)比较详细的是嘉靖《兴化县志·名宦》:“张荣,宋武功大夫。绍兴元年,与贾虎、孟威、郑握纠率山东义兵,由梁山与金虏遇,转战南下至于承、楚,舟师陂湖要处。时虏监军挞辣驻兵泰州,荣谓:‘泰之一郡为承、楚内地,泰州若复,则承、楚可定。’乃决策与虏遇于溱潼村,佯走兴之缩头湖,杀获虏驸马胡芦巴等万余人并挞辣亲弟破辣叔等三百余众。残虏一夕遁去,因以湖名‘得胜’。刘光世上其事。明年知泰州,总摄县事。时人称为‘张万敌’,今祠祀于舌津之左。”这一段文字也没有写入“水浒港”、“水浒寨”、“八卦阵”,既然史料上都没有这些水浒元素,“钱塘施耐庵”如果不生活在兴化,怎么能“知道后作为素材写进去”,从而取名《水浒传》呢?

“汪文”接着商榷的是“照任先生的话说,‘水浒传’与‘水浒港’在语法结构上完全相同,就可以证明二者一定有关系,这是什么逻辑?”乍一看,“汪文”问得似乎有点道理,但只要对照拙文就会明白,“汪文”是在割裂原文,断章取义!拙文的开头这一段是这样写的:“生活在元末的兴化施耐庵,作为‘南人’,社会政治地位最低,因而对前朝梁山泊英雄张荣等人率义兵抗金,替天行道,保境安民,使兴化人免遭金兵蹂躏的业绩,必然和其他兴化人一样,铭记于心,十分崇敬。当他为《江湖豪客传》改名时,自然会想到梁山泊英雄张荣等人在兴化得胜湖水浒港内结水浒寨打败金兵,并被朝廷招安担任地方官一事,因而以‘水浒’二字暗点所写的是梁山英雄,而非别处英雄;因写108人,仿史书人物列传之说,称为‘水浒传’。从语法结构看,‘水浒传’与‘水浒港’完全相同。从‘水浒’指水边的含义看,兴化的水网环境与《水浒传》中所写的梁山泊环境十分相似,可说是顺手拈来,浑然天成。”可见拙文说了三点,首先是“以‘水浒’二字暗点所写的是梁山英雄,而非别处英雄”,这是说的内在含意,是基本点,然后才从语法结构看,从水边环境看。要商榷,理应先要否定第一点,“汪文”却避开不商榷,这倒说明史实“证据”是“靠的住”的。“汪文”只截取第二点来质疑,其实第一点已“证明二者一定有关系”,难道谈“语法结构”还要再重复第一点吗?行文先谈含义再谈语法结构形式,逻辑思路清楚。如果说不合逻辑,到是“汪文”的例证“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能证明这些人的父母互相启发、约定才取了这个同样的名字吗”。其实,“水浒传”与“水浒港”是两个内涵不同的概念,并不是“同名同姓”,显然汪先生类比不当;施耐庵由梁山英雄在“水浒港”内结“水浒寨”打败金兵,而给小说取名《水浒传》,暗指梁山英雄传,是施耐庵个人的创作,决非“这些人的父母互相启发、约定才取了这个同样的名字”,“汪文”以此为据来否定拙文,未免驴头不对马嘴。

“汪文”接着质疑“兴化水网环境与《水浒传》所写梁山泊环境十分相似,就可以证明意为‘水边’的‘水浒’就是指兴化了”仍是断章取义。因为这一段是以第一点史料为前提,所说的三点内容是一个整体。汪文还以杭州“西湖和西溪湿地”为例,说杭州也有“意为‘水边’的‘水浒’”,但西湖和西溪有“水浒港”之类带“水浒”二字的地名吗?有梁山英雄在此结“水浒寨”于“八卦阵”歼敌的史料吗?要知道,“水浒寨”、“八卦阵”都已写入了《水浒传》,这个“八卦阵”,又称“莲花六十四荡”,是当年梁山好汉抗金留下的遗迹,至今垛田农民对来访者都会娓娓道来。《水浒传》第七十六回“宋公明排九宫八卦阵”中曾说“周回有六十四卦之变”,从中可见兴化“八卦阵”、“六十四荡”的影子。1984年我曾陪卢庆滨教授坐船游“八卦阵”,驾船的农民介绍说:“如果外地人驾船进入‘八卦阵’,可能在里面绕几天不能出来。”这些水浒元素已串成珠为兴化独有,“‘水边’的‘水浒’”必然指兴化无疑。

“汪文”还质疑拙文所说“‘暗含怀念张士诚’之意”,并以“看来清代文字狱都不是冤案,写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的作者真有嘲讽清王朝之意了”作类比,更是类比不当。因为除拙文所谈兴化人对张士诚的怀念之情外,过去已有不少文章论及《水浒传》中暗含怀念张士诚之意。例如,周梦庄先生认为,张士诚的女婿潘元绍及其兄潘原明与张一同起义,受重用,后降朱元璋,潘元绍还劝张降朱,为施不齿,因此《水浒传》中水性杨花二“淫妇”皆姓潘。又如《水浒传》有九处自称或称对方姓张。环境危险,不敢公开叫梁山好汉姓名,就称“张大哥”,而后化险为夷。第三回写鲁达不识字,在雁门县听人读捉他的榜文,被金老叫他“张大哥”把他救走;第四十三回写李逵下山听人读捉他的布告,“正待指手画脚”,被朱贵抱住叫“张大哥”引他走开。再如要隐瞒自己姓氏也自称姓张,第五十六回时迁盗甲后,对徐宁自称“小人姓张,排行第一”,后把徐宁引上梁山。因张士诚排行老大,兴化民谚有“逢张必吉”之说,称张姓男子皆为“张大哥”。因而推断《水浒传》中不称姓赵、钱、孙、李都姓张的原因,是含有怀念张士诚之意。再如张士诚自起义至失败,整整十四年;《水浒传》写宋江聚义,也是十四年。《水浒传》写梁山英雄占据的山寨有十字坡,张士诚在兴化起义曾“十八条好汉同上戴家窑”,而戴家窑就有“十字坡”等等。拙文认为以“水浒”为书名,与张士诚练兵于水浒港内也有联系,故有暗含怀念张士诚的兴化情结,这是在别人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提出的,而“汪文”以清文字狱为例与拙文类比提出商榷,并无说服力。

二、关于“阮氏三雄在石碣村打败官兵的战术与张荣在兴化打金兵的战术十分相似”的问题

开头,汪先生推敲拙文史料找不到问题,承认“这一点恐怕没有人会去过多地质疑”,但又提出“提到的这种相似性对施耐庵有‘浓郁的兴化情节’也没有必然的联系”。这“没有必然的联系”的依据是什么?“汪文”用“水网地区打仗,可以有水网地区打仗获胜的通常规律,凭什么按通常规律打仗就可以断定打仗的地方就在某某地方呢”作论据,未免可笑。请问,“水网地区打仗获胜的通常规律”是什么?汪先生说了吗?没有!拙文是这样写的:“张荣把金兵引入缩头湖后,先引金兵到泥淖之地,使船无法前行。他们则舍舟登岸,大呼而击,金兵被阻在舟中乱成一团,下水逃命,淹死及陷入泥淖而死的共五千多人。再看《水浒传》中阮氏三雄与官兵水战也是先阻止官兵行船,然后他们又从岸上逼迫官兵下水逃命就歼,从而大获全胜。张荣等梁山泊英雄在兴化打败金兵的事迹广为流传,施耐庵作为兴化人必然也有了解,且都是在水网地区打仗,因而在写《水浒传》时把张荣采用的战术移用到同是梁山好汉、渔民的阮氏三雄身上,这是非常自然的。”可见与兴化情结的必然联系已说得很清楚,何况水军交锋的“通常规律”应是战船与战船较量,如朱元璋与陈友谅在鄱阳湖决战那样,汪先生把梁山渔民张荣这种诱敌泥淖之地歼灭的另类打法说成“水网地区打仗获胜的通常规律”,意思是这种打法并非只在兴化发生过,各地都有,那就请汪先生举出当时的多个类似的战例(最好发生在杭州“西溪湿地”)作论据,那才可以说不只是兴化情结,还是普遍现象。不然只能承认拙文第二条的证据“靠得住”!

至于“汪文”还说“小说中不少战例符合《孙子兵法》,能不能就说小说有‘孙子情结’”等等,汪先生已是在偷换概念了。拙文开头就对“故乡情结”做了阐述:“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方魂牵梦萦的土地,不论得意或失意,随时会想到它。相隔的时间、空间愈远,这种感情会愈强烈,这就是人的故乡情结。至于作家,他的故乡情结必然会流露于笔下,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水浒传》作者施耐庵当然也不例外。他因‘元季兵起,播浙,(遂)家之。及世平,怀故居兴化,(还)白驹’(《处士施廷佐墓志铭》)。由于对故居兴化怀念深切,才由浙返兴。因此,在《水浒传》的研究中,我们不难发现,当年施耐庵已在笔端留下了兴化历史、地理与人文风貌的踪迹,使我们感受到兴化人施耐庵浓烈的故乡情结。”可见“兴化情结”就是“故乡情结”,《孙子兵法》是书名,和“故乡”完全是两码事,用以类比岂不贻笑大方?

三、关于“《水浒传》中第一个为民解困、办实事的好官是曾任兴化知县的范仲淹”的问题

汪先生质疑说“认为施耐庵对范仲淹如此钦敬是因为离不开兴化人情结,这也实在太牵强”,先举《岳阳楼记》,说“哪个不知?那个不晓?”并说:“照任先生的逻辑,凡是范仲淹当过官的地方都可能是《水浒传》有某某地方情结了?”这里的“任先生的逻辑”应改为“汪先生的逻辑”才对!因为拙文开头就明确,文中的“情结”是指施耐庵的“故乡情结”,“范仲淹当过官的地方”都是施耐庵的故乡吗?怎么可能成为“《水浒传》有某某地方情结了”呢?“汪文”再一次偷换概念,并说成是“任先生的逻辑”,未免有失厚道吧。如果把这一句改为“施耐庵‘当过官的地方都可能使《水浒传》有某某地方情结’”也欠妥,因为我说的是“故乡情结”,并非指施耐庵“当过官的地方”(比如杭州)客居地的情结。“汪文”还以范仲淹做过“睦州(今属大杭州)……邓州”等地的地方官为由,说“怎么好说《水浒传》写了范仲淹这个好官就表明《水浒传》有兴化情结呢”,请问“睦州”是施耐庵的故乡吗?汪先生应先考证施耐庵故乡是“睦州”,才有可能说拙文的第三条“靠不住”,不然,靠偷换概念强词夺理,是没有说服力的。

有趣的是,“汪文”在范仲淹任“睦州”后还加括号,注明“今属大杭州”,显然作者是向读者暗示,“钱塘施耐庵”也可能对范仲淹心存感激之情,因而在《水浒传》中写范仲淹,从而起到否定拙文的作用。但史实胜于雄辩,请问:宋元时代“睦州”属当时的杭州吗?如果不属,就不存在“钱塘施耐庵”感激“睦州”知州范仲淹。看看地图可知,“睦州”是今建德市,离杭州几百里,可见元末“钱塘施耐庵”对远在“睦州”的宋代知州范仲淹的政绩是否知道也还是个未知数。至于“汪文”说《岳阳楼记》人人知晓,这是因《岳阳楼记》选为中学语文教材,而在元代有这个教材吗?当时科举考试以五经取士,《范文正公集》不是士人必读的经书,如果认为当时人人知晓,还请汪先生考证后再下结论。对于这一点,拙文说得很清楚:“因唐代在兴化东部海边所筑的捍海堰倒塌,海潮涨时,卤水涌入内河,百姓受害无穷。范仲淹提出修复捍海堰的建议,得到两淮转运使胡令仪、泰州知州张纶的支持。经推荐,朝廷任命范仲淹为兴化县令,由张纶与他共同主持这一工程。到任后,范仲淹亲临实地考察,制订施工方案,带领几万民工修堰。后来,兴化百姓集资建造‘三贤祠’纪念胡令仪、张纶与范仲淹。由于范仲淹在兴化知县任上,还兴学办教育,兴化人民对他更褒扬有加。不仅捍海堰改称‘范公堤’,而且专建‘范公祠’、‘景范堂’,并在范仲淹任县官时为请外地学者来兴讲学所建的‘古香堂’内设至圣先师孔子牌位,将范仲淹牌位列于孔子之侧,加以供奉。这在全国,包括范仲淹的故乡苏州,他都无此殊荣。生活在元末明初的兴化施耐庵,居住在范公堤西的施家桥,对来自故土苏州的父母官在兴化的政绩必然会产生敬仰之情,因而在《水浒传》的第一回,就把他作为关心民瘼并有实绩的好官来描写。”当年范仲淹修成捍海堰,“束内水不致伤盐,隔外潮不致伤禾”,堤内百余里间,泻卤之地尽复为良田,从此改变了兴化经济结构,生产力大大发展。这些史实都是“靠得住”的,“汪文”难以反驳,因而就以范仲淹曾在多地做官为由,但这并不能作为“钱塘施耐庵”把他写入《水浒传》的论据。只有用史实证明范仲淹曾在杭州做官,故“钱塘施耐庵”把他写入《水浒传》,再对拙文商榷才有据可依。

“汪文”举了范仲淹做过地方官有善政后还说“怎么好说《水浒传》写了范仲淹这个好官就表明《水浒传》有兴化情结呢?我们恐怕只能说《水浒传》有‘好官情结’、‘清官情结’吧”。按汪先生的说法,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天下皆知,多地为官有善政,那么以范仲淹为典型的好官、清官形象就不仅存在于《水浒传》,还应存在于当时的其他文学作品中。如果我们查一下宋元话本小说及杂剧,可以发现好官的典型形象是包拯,而非范仲淹。何况“好官情结”与“故乡情结”内涵有别,不能混为一谈。

四、关于“遇洪而开”石碑的原型是元代兴化范公堤上挖到的“遇詹再修”石刻的问题

“汪文”认为“后人对‘遇詹再修’的附会竟可以成为推断《水浒传》作者某种情结的依据,这未免太荒唐了,不是严谨的学术作风”。汪先生认为推断是“附会”、“太荒唐”,未免考虑欠周到。拙文所用石刻史料载于明嘉靖《兴化县志》和盐城县志,可见流传较广。其中《兴化县志·名宦·詹士龙》文为“初发地,得希文石记,曰‘遇詹再修’”,县志“遗事”中又记“詹世龙知兴化县,修捍海堰,掘土得石,长二尺许,刻曰‘遇詹再修’。盖范公前知也。”都说石刻与范仲淹有关。《水浒传》第一回写范仲淹启奏,宣嗣汉天师临朝“禳保民间瘟疫”,仁宗派洪太尉去江西龙虎山宣请张真人。洪太尉到江西游龙虎山时,看到“伏魔之殿”内有一石碑,背面有“遇洪而开”“四个真字大书”。由此笔者以为:“遇洪而开”四字石碑的原型当是元代兴化范公堤上“遇詹再修”石刻,因这一石刻与范仲淹筑堤有关,而洪太尉看到石碑也与范仲淹启奏有关,不仅都是石刻,都是预言,字数相同,结构相似,都与范仲淹有关,且施耐庵住地白驹场施家桥离范公堤不远,与石刻传说发生的时间、地点靠近,施耐庵必然知道这件事,他在《水浒传》中写入家乡与范仲淹有关的传说,这是故乡情结的流露,请问这样推理有何荒唐?

“汪文”对拙文的论述难以否定,就说“历史上或文学作品中类似四字表达形式很多,光《水浒传》内部就还有智真长老给鲁智深的偈言:‘逢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圆,见信而寂。’如果任先生的论断成立,那为什么不说这四句偈言也是受‘遇詹再修’的启发呢?如果两样东西有四个共同点就能证明二者有内在逻辑关系,那证明一个问题就太简单了。两个人都是男性、年龄相差二十岁,都会说普通话,都从事教书职业,能证明他们是父子关系吗?我们只能说,相同点越多,存在内部联系的可能性越大,关键是要看DNA鉴定啊。任先生能说得出此石碑和那石刻的‘DNA’比对结果吗?恐怕是说不清也不可能说清的吧?”汪先生提出DNA鉴定来证明二者是父子关系实在荒唐!石刻和石碑能用“父子关系”来比喻吗?由于任何一部艺术作品中的艺术形象,不论是人或是物,和生活原型是不可能绝对相同,因为艺术形象比原型内涵更丰厚,更具典型性,这早已是学人的共识,所以拙文的论断成立。智真长老给鲁智深的四句偈言当是受“遇詹再修”的启发。尽管“汪文”举清末山东修铁路破土发现毛遂墓有“遇铁而开”石刻之例,但清末出土的石刻,元末施耐庵不能看到。“汪文”又说:“四字预言式石刻古已有之,非兴化独有。任先生所做出的联系和判断是靠不住的。”这又转移了论题,拙文所论的兴化石刻是施耐庵完全可以知道,并非说古代是否有过四字预言式石刻,且兴化石刻不仅是四字预言,施耐庵可能知道,并与范仲淹有联系,这是关键所在,而“汪文”对这些却回避不商榷。“汪文”还举鬼谷子“遇马而卒”的预言,但并非石刻,所以都不能证明拙文的判断“靠不住”!况且汪先生商榷的主旨是《水浒传》作者是杭州人,不是兴化人,因此理应举古代杭州一带存在与范仲淹有联系的四字预言式石刻,且“钱塘施耐庵”可能看到,才有说服力。仅说古代有过,既与范仲淹无关,又不能证明施耐庵可能看过,就说拙文的判断“靠不住”,能站得住脚吗?

五、关于“被林冲所杀的陆谦、富安与兴化人名、地名陆谦、富安完全相同”的问题

“汪文”说:“一两个人名、地名相同是有偶然性的,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地名相同的情况也屡见不鲜,只有几十个上百个地名人名相同才有必然性。”“汪文”讲“必然性”和“偶然性”只讲数量欠妥,因为“必然性”存在于“偶然性”之中,故更应讲质量。林教头在山神庙手刃的仇人只有陆谦、富安二人,汪先生说“只有几十个上百个地名人名相同才有必然性”,而《水浒传》中被林冲所杀有名字的人全部加起来也没有几十个,汪先生这样说已不是在质疑,而是在非难!“汪文”提出商榷,理应双方平等商讨,汪先生提出“只有几十个上百个地名人名相同才有必然性”作为判别对错的标准,等于不须商榷,就宣布汪胜笔者负。汪先生在这一商榷中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实在欠公允。“汪文”论据是:“《水浒传》光杭州战役就准确使用杭州大大小小的地名八十六个……杭州及其附近地名及地理态势那么精准无比,我们倒真的要考虑《水浒传》作者是否有‘浓郁的杭州情结了’。”笔者看了不禁奇怪:即使长期在杭州生活的人,如果请他把这些地名都“精确无比”地写出来,恐怕也会有差错吧?而一个外地人,如有一份杭州地舆图或地舆类书,或许倒能精确写出来。因此,“汪文”的这一例证并不能证明施耐庵必定是杭州人,只能证明施耐庵写“杭州战役”时可能手头有一份杭州地舆图或地舆类书。兴化施耐庵“曾官钱塘二载”(《兴化县续志》),应该熟悉杭州,他既“为官”,找一份杭州地舆图或地舆类书是可能做到的,这说明汪先生所提“只有几十个上百个地名人名相同才有必然性”的标准值得商榷。

“汪文”还说“杭州西溪地区有个宋江村”。我以为,这个“宋江村”如真有山东宋江的后裔,就应拿出家谱,证明是宋江的后代。否则,举这个例子毫无作用。按理,“汪文”对这一条商榷应针对拙文“陆谦、富安”两个名字展开,因为拙文的结论是“只有兴化的施耐庵写这两个人名时才有可能用他所熟悉的兴化地名或人名”。“汪文”到最后才举了上海崇明、云南安宁、无锡、连云港及齐齐哈尔各有一个“富安村”地名(但其中没有一个是杭州的),就是没有“陆谦”这个人名、地名。由于论据不充分,汪文只能以“某作家偶然用到某个人名地名”是“因为作家完全可能道听途说一番,用不着计较”来商榷。请问,远在外省的这几个“富安村”,即使当地人如距离远都不一定知道,何况是“钱塘施耐庵”!就凭这不属杭州的“富安村”可能反驳拙文中的两个人名、地名吗?何况,拙文提到的村庄“陆谦”离施耐庵故里施家桥并不远;至于人名“陆谦”,他与施耐庵同是元末明初兴化人,而他先降张士诚后又背叛,与《水浒传》中的“陆谦”原是林冲好友,后却卖友求荣,颇有类似之处,把他的名字写入《水浒传》当是作者有意为之。请问“钱塘施耐庵”如何可能“道听途说”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兴化“陆谦”这个人名、地名呢?

六、关于“没羽箭张清与兴化石首军”的问题

“汪文”说“乍一看似乎有道理,但仔细分析并不能说服人”。而他的仔细分析并没有否定兴化石首军这一史料,只谈了三点:石头是原始社会的工具、农村孩子用石头做武器解决矛盾、电视新闻上有巴勒斯坦人民向以色列军警扔石头,并由此得出“其他地方的作者难道就不可以‘非常熟悉’,‘因而描写生动且充满赞美之情’”的反驳理由。汪文说“其他地方”是什么地方?文中没有交代,是虚晃一枪!拙文有宋史记载为证,要反驳也应摆史实,举出某一个或几个地方农民义军以石子练武,施耐庵熟悉那里的情况,从而证明这类事并非发生在兴化一处,质疑或可成立,“汪文”却只字未提!

再从“汪文”的主旨“杭州情结”看,谈“其他地方”应突出杭州,即“钱塘施耐庵”也可以“非常熟悉”,理应摆出杭州宋元史料中当地民众用石头做武器的记载,商榷才有力度。但杭州有吗?汪先生应花时间调查后再得出结论,才是严谨的态度!按梁山英雄排的座次看,张清属“马军八骠骑”,排在“马军五虎将”之后,书中对他高强武艺的描写理应次于“马军五虎将”,而书中写张清与梁山英雄对阵,打败对手十五人,石子打对方的部位皆不同,并三次以诗词赞扬张清,这些内容远超过对关胜等五虎将打败对手的赞美与描写,且五虎将中的关胜、董平都中张清的石子而败阵,这显然与作者心中对生活原型的赞赏及有丰富的生活积累分不开。而这只有对兴化石首军情况熟悉的施耐庵,才有可能。因此汪文对第六点的商榷无一确凿证据,根本不能成立,这也从反面证明拙文的这一条完全靠得住。

七、关于“林冲烧掉的草料场原型在兴化白驹场南,今兴化合陈镇”的问题

拙文在这一条开头先谈到林冲在草料场看到黄土墙,这种黄土墙过去兴化农村比比皆是。草料在元明之时是兴化必征赋税之一,拙文引明嘉靖《兴化县志》,征收黄豆“六百六十九石四斗六升五合七勺”、“马草九万九千八百七十包一斤三两四分四厘”,征这么多的马草必然要草料场堆放。当时兴化还要为朝廷养马“五百四十匹”,并有牧马场基并草场十八处。引用这些史料是说兴化具有草料场存在的自然环境与必然条件。而兴化合陈镇界牌头村的“十五里庙”,“这里有施耐庵写‘林教头风雪山神庙’就取材于此的传说,草料场就在界牌头村东五六里的马家舍,与叫‘陆谦’的村庄也相距不远。因此,这一传说有兴化征马草的史实为依托,说这里的‘十五里庙’、‘马家舍’是山神庙、草料场的原型是有道理的,决不是凭空想像。”而“汪文”认为,黄土墙杭州至今还有,元明之时很多县都征收马草为赋税,“凭什么非得说林冲烧掉的草料场就是以兴化县的那个草料场为原型呢”,“这又犯了明显的逻辑错误”。

汪先生的质疑避开拙文中“草料场就在界牌头村东五六里的马家舍,与叫‘陆谦’的村庄也相距不远”这一杭州及“很多县”都没有的重要条件,而且“富安场”就在界牌头村东南不远处,因此当地群众说“十五里庙”、“马家舍”是《水浒传》中山神庙、草料场原型的说法与这里有林冲手刃之仇人陆谦、富安地名互相依托,可见拙文结论“说这里的‘十五里庙’、‘马家舍’是山神庙、草料场的原型是有道理的,决不是凭空想像”,确实靠得住,绝非“这又犯了明显的逻辑错误”。诚然,杭州也有黄土墙,但杭州恐怕没有征收马草的赋税,也没有山神庙、草料场的传说,更没有叫陆谦、富安的地名,而第五条中“汪文”最后所举上海崇明等地五个“富安村”地名,不知可征收马草为赋税?有无山神庙、草料场传说?可有“陆谦”庄或叫陆谦的人?汪先生应从杭州或“钱塘施耐庵”曾到过的某地找全这些要素,再提出商榷。现在质疑,必然会犯“逻辑错误”。

综上所述,“汪文”提出“‘浓郁的兴化情结’的七条‘证据’都靠不住,七条靠不住的‘证据’加起来当然也靠不住”的商榷是完全站不住脚的。拙文的七条“证据”全靠得住,《水浒传》作者施耐庵的兴化情结确实存在。尽管“汪文”并不赞同施耐庵有“故乡情结”的提法,但作家有“故乡情结”已是共识,并不会因汪先生的反对而消失。笔者建议汪先生读一读浙江籍著名作家柯灵先生的大作《乡土情结》(收入《中国当代散文经典》,春风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或许会对作家的故乡情结有新认识。

“汪文”还以施耐庵对杭州非常熟悉及《水浒传》中有杭州方言儿化词等为据,认为“杭州情结”多多,其实这正为兴化施耐庵“曾官钱塘二载”、“会元季兵起,播浙(遂)家之”提供了实证。应该说杭州的研究者已将与“杭州施耐庵”有关的材料研究详尽,但施耐庵生于杭州何处、后裔住在何方、葬于何处等皆扑朔迷离。而《水浒传》中不仅有吴方言,而且有很多江淮方言、兴化土话,除兴化有出土文物及史料、传说外,还有苏州、江阴的传说等等,这些都是“钱塘施耐庵”无法解释的。唯一合理的解说只能是兴化施耐庵祖籍苏州曾客居杭州,这也解决了“钱塘施耐庵”与“东都施耐庵”(东都指扬州,兴化曾是扬州所辖县)二者的矛盾。

(责任编辑:王建)

RediscussingontheXinghuaComplexoftheAuthorofWaterMarginShiNaian——Discussing with Mr. Wang Wujin

REN Zu-yong

(Xinghua Midlle School, Xinghua Jiangsu 225700, China)

Hangzhou Mr. Wang Wujin thinks that the proposed seven basis are unreliable in my article of “Discussing on the Xinghua Complex of the Author ofWaterMarginShi Naian”. In his article of “the Author ofWaterMarginShi Naian’s Full-bodies Xinghua Complex Difficult to Establish——Discussing to Mr. Ren Zuyong”.In fact,the seven basis are all reliable in my article, the Xinghua complex of the author ofWaterMargindoes exist.

Shi Naian;Xinghua Jiangsu;WaterMargin

1673-2103(2013)06-0025-06

2013-02-10

任祖镛(1939-),男,江苏兴化人,江苏省兴化中学高级教师,中学语文特级教师,研究方向:明清文学、中学语文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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